妙筆閣 > 偏偏鐘意你 > 第48章 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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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大明禮制,藩王來京城,當在謹身殿朝賀皇帝,隨后亦在謹身殿賜宴。

    但自從燕王朱棣進京之后,宮中卻沒有任何旨意傳來。

    太上皇為皇帝時,天下諸藩王都是他老人家的兒子。而如今坐天下的是永昌新君,藩王們都是他的叔叔,其中的關系,即便是ZZ嗅覺再怎么遲鈍的人,都能嗅出一些不同。

    所以燕王朱棣每日在藩邸修養,閑來無事帶著幾個兒子在京城閑逛,禮部就當看不到,光祿寺也當看不到。

    直到今日一早,宮中來人傳旨,皇上賜宴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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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有旨,賜燕王宴于春和宮!”

    燕王藩邸的后堂之中,傳旨太監傳完朱允熥的口諭,躬身笑道,“燕王千歲,您準備準備,奴婢們在府外等您!”

    朱棣謝恩起身,臉上滿是和煦的微笑,“有勞公公了!”

    “奴婢不敢!”傳旨的太監四十多歲,一身紅袍,想來在宮中也是有些頭面的。

    此時,朱高熾上前,微微動手,一卷物事塞到太監的手心中,“公公拿著喝茶!”

    “不成不成!奴婢可不敢!”那太監好似燙手一般連忙推辭,惶恐道,“世子爺的賞,奴婢心領了。這東西,奴婢實在不敢收!”

    “一點兒散碎銀錢而已!”朱高熾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凡宮內的太監去各地傳旨,接旨的無論是誰,都要給太監準備點跑腿錢,歷朝歷代都是如此。

    那太監回頭望望,見跟他來的人都在門外,細不可聞低聲道,“如今宮里樸總管當家,管奴婢們可厲害呢!”

    朱高熾點點頭,和那太監相視一笑,然后大聲道,“來人,送公公出去!”

    隨后,朱高熾走到背手而立的朱棣身側,“爹,兒子叫人給您張羅衣裳?”

    朱棣臉上看不出喜怒,“什么衣裳?我這身不是挺好嗎?”

    “袍服啊!”朱高熾不解,“皇上賜宴讓您進宮,您總不能就穿這家常的衣服吧?”

    “哼!”朱棣冷笑,“若是賜宴在謹身殿,你爹我自然要穿著大明朝藩王的袍服。可賜宴的地方是春和宮,這藩王的袍服我就穿不得!”

    似乎,朱高熾明白了什么,低聲道,“春和宮,是先太子原先的居所!”

    朱棣無聲點頭,神色復雜。

    隨后,他緩緩開口,帶著絲絲的惱怒,“當今的年歲不大,這等蹂躪人心的手段,卻超乎尋常!”

    賜宴春和宮和謹身殿,完全是兩個概念。

    謹身殿,乃是禮儀最隆重的所在。

    春和宮,則別有含義。

    謹身殿是朝堂,可以君臣相處,用之以禮。

    春和宮是東宮,唯儲君可居住,朱棣從沒住過春和宮。

    以前朱標在時,朱棣每次進京,都是在春和宮叩見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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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從明黃色的琉璃瓦上折射,窗前的樹影更加婆娑。

    微微有風,穿堂而過。

    一身常服的朱棣,在宮人的引導下走出紅色的夾道,來到春和宮前。

    奉天殿總管樸無用從宮中出來,行禮道,“奴婢見過燕王千歲!”

    朱棣微微抬手,“樸總管無需多禮!”

    “皇上口諭,您來了就里面先做,皇上在忙,一會就到!”說著,樸無用閃身,給朱棣讓出一條通往春和宮的路來。

    朱棣就一個人,緩緩前行。

    不知為何,當雙腿邁過春和宮門檻的那一刻,他竟然有些似乎有些近鄉情怯一般的忐忑。

    不知為何,腦中的記憶一幕幕的紛沓而來。

    早年間,他每次回京,都要來這先見太子朱標。每一次,當他走出夾道,邁過門檻時,都會看到朱標的身影,笑盈盈的站在宮門口。

    “四弟回來了!”

    春和宮還是老樣子,好似從朱標故去之后這里就沒變過,里面的一景一物都是那么的熟悉。

    朱棣剛進去,那張東宮太子的寶座就觸入眼簾。明黃色的寶座上,繡著龍紋的錦緞軟墊,應是有些舊了,所以上面的龍紋顯得沒那么恢弘霸氣。

    以前,見了他,朱標就坐在那兒和他說話。

    很久以前,他還能做出一副好弟弟的樣子,恭敬的聽著。可是后來,漸漸的,當他看著朱標在那里。他心中生出幾分別樣的情緒,為什么坐在那里的不是我。

    那把椅子,坐起來是什么感覺?

    聽聞太子朱標的死訊,自己當時大概是歡喜多過悲傷吧?

    忽然,朱棣狠狠的甩頭,把這些情緒甩開。

    這把椅子明明離他很近,但是卻又是那么的遙遠。

    而且,如今面對這把椅子,他的心跳的很快。不是以前那種因為渴望而加快,而是心悸一般的加快。

    他緩緩的朝前走,穿過前殿。

    剛入后殿,脊背忽然感覺有目光。

    慢慢停步,轉身。

    一瞬間,朱棣的眼睛瞪得老大。

    “大哥!”

    那張寶座上,似乎坐著一個熟悉的影子,正在笑呵呵的看著他。

    那笑容滿是寬厚,也帶著些疏離,依稀還有些驕傲和得意。

    朱棣狠狠的揉下眼睛,猛的搖頭,眼前的虛影又不見了。

    他看看窗外,明媚的陽光,又看看那把顯得陳舊的寶座。

    剛才,是他的幻覺。

    但就在那一霎那的幻覺之中,所出現的朱標臉上掛著的笑容,讓他的心,一陣陣的難受。

    那笑容仿佛在說,“四弟,這把椅子你永遠都得不到。以前坐在上面的是我,后來是我的兒子,將來會是我的孫子。你永遠,都坐不到,甚至以后想都不能想!”

    一時間,一種無力在朱棣的心中開始蔓延。

    他繼續朝前走,在一處茶臺邊坐下。

    “我到底差在哪里,就因為我不是老太太親生的?”

    “這些年,我拼命的證明自己!”

    “我在諸皇子之中做到了最好,我的軍功最多,我治下的百姓最安樂!不驕奢淫逸,不貪圖享受,不廣納妃子。”

    “我沒有墮朱家的臉面,我讓世人稱頌!”

    “老二老三溫柔鄉里享樂的時候,我在漠北殺韃子!”

    “其他藩王榮華富貴時,我孤軍深入漠南!”

    “別人紅袖添香,我的手里只有殺人的劍!”

    “我”

    “到現在,你走了,你的兒子依舊如山一樣壓著我!”

    “憑什么?憑什么?”

    突然,外邊傳來輕微的腳步。

    朱棣趕緊凝神,也狠狠的擦擦眼睛。

    外邊傳來太監的聲音,“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