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骨生花 > 第47章 他若離開時,她會不會為他落一滴淚
    照著夜笙所教劍法練了一陣,心中不忿漸漸平息下去,花楹倒是越練越精神。

    直到夜笙再次從屋中出來,一襲墨色錦袍上有暗色繁復的流云紋飾,簡潔而不掩華麗張揚的本色。

    手中拎著一個包裹,那包裹也是黑色布料,看不出里面裝了什么東西,卻是鼓鼓囊囊的。

    見花楹在院子里認真練劍,到是沒有因為要出門而有片刻松散或者馬虎,夜笙心情大好,唇角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

    夜笙行至花楹面前,伸手一揮,已將花楹手中長劍收在了自己手中,“不是鬧著出府么?走吧。”

    聽得夜笙的話,花楹粲然一笑,她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看看,這個人答應了她的事,總算還是做得了。

    抬手擦掉額上汗珠,花楹瞄見了夜笙手中的黑色包裹,心中一陣狐疑,“這是要去哪里?”

    “去了便知。”

    夜笙并不打算就此揭開謎團,只是拎了包裹往外走去。

    花楹見狀,忙追了上去。

    卻見出得梅林,已有兩匹高頭大馬等著了。

    花楹識得那通體雪白的良駒,是夜笙的坐騎,另一匹棗紅色的良駒,她在夜府后園子的馬場里騎著溜達過幾次,對她比較熟悉。

    騎馬出府的話,應該不是在城里轉悠了。花楹想。

    上次出府,夜笙帶了她坐的馬車。

    夜笙躍上那白馬,對花楹道:“動作迅速一點,否則到了那邊,好戲都要散場了。”

    “什么好戲?”花楹瞬間被夜笙勾起興致,早上見到怡寧郡主從問香院中出來的不快已經煙消云散。她也學著夜笙的樣子,躍上棗紅馬背,端坐在馬背之上,那日光散落在她的身上發間,竟似給她披了一層淡金色的霓裳

    。

    夜笙眸光漸深,淡淡落在那端坐馬背嫣然淺笑的少女身上。

    不過十三歲的少女,身無二兩肉,一張臉僅僅他的巴掌大,可就是這般小的一個丫頭,卻亂了他的心……

    “走吧。”

    也不待花楹反應過來,已策了馬疾馳而去。

    “笙哥哥,等等我呀!”

    花楹見狀,忙策了棗紅馬追上去。

    兩人兩馬往北疾馳而去。

    此時,已是四月,春暖花開,出了紫川城之后,一路上都是各種各樣的花樹,倒是燦爛得很。

    花楹緊隨在夜笙之后,第一次出城,生怕跟丟了,根本就無心看沿途風景。

    兩人一路疾馳,差不多三個時辰之后,方到達一處懸崖邊界。

    夜笙停了馬,端坐馬上,掉轉頭來,笑著望向漸漸追過來的花楹,直到那一身淺粉色的身影跟自己僅數丈之遠,方回頭望向遠處。

    當花楹在夜笙身邊停下馬來時,順著夜笙的目光望去,那原本因為三個時辰激烈馳騁而劇烈挑動的心,竟突然間舒展開來。

    在她和夜笙的面前,是一片冰與藍的海洋。

    那蔚藍色的天空與冰藍色的海水相接處,漫天的海鷗飛舞著,盤旋著。

    海水中浮著數不清的高低起伏的大大小小的冰山,冰山與冰山之間的間隙里,竟有許多白色的巨大類似魚的動物游來游去。

    偶爾有那白色巨魚躍出書面,自頭頂噴出幾丈高的水柱來,那水柱噴至數丈之后,再落下,似開在巨魚頭頂的一柄透明的傘。

    花楹哪見過這等陣仗,驚得說不出話來。

    夜笙側目,見花楹滿臉的驚訝,道:“看到那白色的東西了?那是雪鯨,四階靈獸。你若是能夠下到海里,俘虜一頭,風云大賽上,你也可以有拿得出手的獸了。”

    “可是我才學會召喚四階魔獸,這雪鯨已是四階靈獸了。”

    花楹一臉猶豫。

    夜笙卻不理會花楹的顧慮,躍下馬,走到一側,打開黑色包裹,從中取出兩套黑色的衣裳來,其中一套扔給花楹,“套在衣服外面穿上它。”

    “啊?”

    花楹接過那黑色的滑得跟魚皮似的衣裳,有些不知所措。

    “丫頭,難道你想穿著你身上這身直接下海么?如今雖已是四月,可海水冰冷徹骨,還凍得很。”

    夜笙已行至一側,將那黑色衣裳套在身上。

    等夜笙穿好轉過來時,花楹見到夜深那被緊緊束在身上的衣裳勾勒得渾身上下輪廓清晰明了,那猿臂蜂腰,那胸肌,那小腹處凸起的幾小塊肌肉……

    花楹就差沒眼珠子黏在夜笙的身上了,突然鼻中一陣滾燙,有什么東西自鼻腔中滾了下來,滑到了唇上。

    花楹伸出舌添了一下,香香甜甜的,是她自己的血的味道。

    娘誒,看一眼男人,竟會流鼻血,這是怎么回事啊?!

    花楹想不通這里面的門門道道,只得抬手擦掉了滿嘴鼻血,轉身走到棗紅馬背后面,將夜笙給她的那件黑色的滑溜溜的衣裳給穿上。

    她穿上之后,磨蹭著不肯從棗紅馬背后出來。

    剛剛夜笙穿了那衣裳,身材暴露無遺。

    她也穿了這衣裳,不等于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了么?

    不過……若是夜笙看到她,會不會也流鼻血?

    花楹這般想著,一咬牙,大著膽子自馬背后走了出去。

    原本以為夜笙立在原地等著她。

    卻見懸崖上已經空了,只剩下她和一白一紅兩匹駿馬。

    “笙哥哥?!”

    花楹輕喊了幾聲,不見回應,忙行至崖邊,卻見海中,夜笙立在一頭雪鯨的脊背上,正笑著朝她招手:“跳下來。”

    崖頂離海面足足三丈的高度,花楹立在崖頂,腳下還是有些發軟。

    不過想到若是真的能如夜笙所言,跳下去能夠馴服那海中翻騰遨游的雪鯨,倒是一份不小的收獲,便不再多想,咬牙閉眼,往海中跳去——

    “唔!”

    原以為會跌得很痛,那冰涼刺骨的海水怕打在身上會痛得厲害,如今看來,不但不冰冷刺骨,還很舒適溫暖呀!

    “好了,睜開眼吧!”

    夜笙伸手捏了捏懷中的小鼻子,瞧著她自懸崖上一副視死如歸般跳落下來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她還真以為他會任她跌落海中的么?

    花楹依言睜開眼,方知自己并非身處海水中,而是正軟軟的偎在某人的懷中。

    不由得臉上一紅,笑得無比狡黠,“笙哥哥,放我下去吧。”

    再窩在他懷里,會出人命的,她剛流了多少鼻血啊,真是的!

    “如此。”

    夜笙聽得花楹的話,俊美微挑,雙手一松。

    下一刻,花楹重重跌落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幸好她自幼不畏寒冷,否則那冰冷的海水非得將她凍僵不可。

    不過即使如此,她稍稍呆了片刻,就有些受不住,何況她水性不識,掉落水中之后,整個人就像個秤砣一樣,直落落的往深處沉去——

    心有些莫名的慌。

    卻聽得海面上傳來夜笙的話,“在水中屏住呼吸,四肢放松,不要亂動!”

    她依言所做,然后,很快,她的身子竟在海中漸漸浮了上來……接下來,花楹按照夜笙所授,在水中如何控制身子浮在水面,如何換氣,如何游動,等等,不到片刻,花楹因為對身體的控制能力極好,很快便掌握了游水的技巧,能夠在水中勉強的狗刨式很長一段距離

    而不至于溺水淹死了。

    夜笙這才將如何控制雪鯨這種低階的靈獸心訣相授。

    在海中用著極為難看的狗刨式奮力浮沉的花楹,聽得夜笙所念心訣,忙凝聚了體內的靈力,只見她手中漸漸聚起一圈冰藍的光暈,那光暈隨著靈力越聚越多而逐漸擴大。

    花楹口中念著心訣,雙腳奮力踩水,身子往上一躍,雙手已輕盈往前送出。

    前方不遠處,是她看中的一頭幼年的雪鯨,比成年的雪鯨小了一大圈,通身雪白透亮,漂亮得不行,簡直是雪鯨中的小美女。

    只見那蓄在花楹雙手間的藍色光圈緩緩往雪鯨身上罩去——

    很快,那游來游去的幼年雪鯨被 雪鯨被藍光圈籠罩在內,一番掙扎之后,漸漸的趨于平緩,像是懂事的孩童一般,在花楹雙手的牽引下,竟緩緩向花楹游來。

    花楹見狀,心中一陣欣喜不已。

    她尚在海中沉浮著,有些不知道接下來如何做,便向夜笙投去求助目光。

    夜笙一直立于一頭成年巨鯨背上,觀察著花楹這邊的一切動靜,見狀,夜笙開口道:“不要驚慌,它這是過來認主,你取一滴血涂在它的眉心,你便是它的主人了。”

    花楹之前召喚馴服過四階的魔獸,面對靈獸,她還是頭一次,雖有些慌,卻還是很快就冷靜下來,按照夜笙所言,拿出腰間懸著的精巧小匕首,割破食指,擠出一滴血來。

    當幼年雪鯨朝她撲過來之際,花楹抓準時機,自海水中凌空躍起,落在幼年雪鯨背上。

    那雪鯨自是不服氣,掙扎著,猛烈的甩著尾,一陣翻騰,想要將花楹甩落下去。

    雪鯨肌膚光滑得很,不似馬背,當初花楹騎在馬背上為了避免被甩落時,靈機一變,抓了馬鬃才避免被甩出。

    如今光溜溜的鯨背,什么東西都沒得抓,花楹很快就被甩入了海中,瞬間沒入了深不可測的海里。

    “阿楹!?”

    瞅著那深藍的海面除了翻滾的海浪,看不見花楹所在,夜笙一時心緊。

    躍入海中,極速朝花楹消失的方向游去。

    尋了片刻,卻不見花楹蹤影,心中頓時如丟失了極為重要的東西一般,空空蕩蕩的,懸著的心無著無落。

    沉在海水中游了片刻,一個沉浮的身影總算是出現在他的視線里,真是花楹。

    不及多想,辟水過去,一把將花楹撈入懷中。

    花楹正昏沉沉的往海深處墜去,心中不知如何的一片混沌,她以為她的這一生,就著么完結了,被那幼鯨甩入海中之后,她一時掌控不了身子,驚慌時嗆了幾口水,如今胸口憋得難受得緊。腦中閃過一些畫面,有娘親的笑臉,有桃花林子里,爹爹抱著她看娘親撫琴的畫面,有地下囚室中娘親的骨生花,然而,還有一張笑臉,便是當日被夜笙自囚室中劫出來時,在淺溪邊,她換過他的衣裳,

    他拿了盛滿清水的水囊過來,立在朝陽里,背后是自樹冠里散落的斑駁陽光,他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那樣的云淡風輕,那樣的遺世獨立,與他的狠戾霸道形成了那般明顯的對比。

    那一刻,日久經年,似刻刀,已不知何時,深深刻入她的腦中。

    她勾起唇角,心中一片暖意。

    其實……想到夜笙,她的心中,不知道為什么總會涌起一片暖意。

    夜笙透過海水,瞅了一眼懷中意識已快要潰散的花楹,知道她是缺少空氣的緣故。也不及多想,低頭,吻上花楹的唇,撬開她的櫻唇貝齒,將口中空氣渡了過去。

    如此反復,花楹的意識總算是清醒過來。

    夜笙這才夾了花楹,游出水面,躍上巨鯨之背。

    那剛剛受花楹靈氣所控的幼年雪鯨此時已尾隨游了過來,在巨鯨周身游來游去,想要靠近花楹,卻又有些忌憚巨鯨的威嚴。

    花楹在夜笙懷中已醒轉過來,此時見到海中在附近盤旋的幼鯨,忙再次割破食指,擠出一滴血來,抓住時機,往幼鯨躍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幼鯨不察之時,花楹已鉆了空隙,將指上鮮血,抹在了幼鯨眉心。

    只見那鮮紅血跡瞬間沒入幼鯨雪白肌膚之內。

    那原本彷徨不知所措的雪白幼鯨突然變得乖覺起來,朝著花楹擺起來尾巴,甚至是躍出水面,噴了幾束水柱,卯足了勁頭向花楹示好。

    見狀,已回到夜深身邊的花楹,側頭看著夜笙,“笙哥哥,接下來怎么做?”

    夜笙目光一直觀察著幼鯨的一舉一動,聽得花楹問,便道:“它已經認了你這個主人了,現在你再跳到它的背上去,它不會再排斥你,去吧。”

    聞言,花楹心中一陣欣喜,學著夜笙的樣子,躍上那幼鯨之背。

    那幼鯨顯然比剛才乖覺了許多,花楹躍上它的背上時,它竟乖乖的停在水面不動,生怕一不小心將花楹跌落下來一般。

    見狀,花楹心中甚是欣慰,伸出手摸上幼鯨的額頭,“真乖。小雪鯨,我給你取個名字可好?”

    那幼鯨顯然聽懂了花楹的話,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竟向花楹眨了眨眼。

    花楹被幼鯨行為惹笑,摸著它的頭道,“你通身雪白,長得這般好看,得有個好聽的名字才行。”

    思索著,卻一時分辨不出幼鯨是男是女,只得抬頭去求救夜笙,“笙哥哥,它是男是女?”

    夜笙此時見花楹已馴服了幼鯨,早已坐在巨鯨之背上養神,聽得花楹問起,淡淡道:“母的。”

    公的會讓它跟著你么?

    “哦。”花楹得到準確答案,掉頭對幼鯨笑道:“原來是個小妹妹啊,以后你就叫雪梨吧,好不好?”

    雪梨聽得這話,又是點頭又是擺尾的,顯然很是高興。

    花楹心下滿意。立在雪梨背上,由著雪梨帶著她在海中游來游去的,甚是開心愜意。

    兩人在海中騎了一大一小兩只雪鯨并肩齊驅了大半個時辰,夜笙見時候不早,便攜了花楹躍上崖頂。

    花楹在崖頂立穩時,低頭還瞧見雪梨和夜笙的小白正朝他們兩個噴著水柱,似乎極為不舍。

    剛剛跟雪梨相契成為伙伴,就要分開,花楹很是不舍,一臉落寞。

    夜笙見狀一手攬過花楹,朝海中小白揮了揮手:“帶雪梨回海里去。”

    小白顯然聽懂了夜笙的話,帶著雪梨在海中翻了幾個浪花,便隱沒在海洋深處。

    見狀,花楹眼眶一熱,一滴淚竟滑落了下來。

    那晶瑩剔透的液體,帶著溫度,落入了一只大掌之中。

    “舍不得?”

    夜笙淡淡睇著掌心的那滴淚,情緒莫名。

    “嗯。”

    花楹抬手拭掉臉上淚痕,“雪梨好可愛。”

    “只要你不遺棄它,它會追隨你一世。”

    夜笙將花楹攬入懷中,一手托起花楹嬌小的下巴,幽深目光落在花楹那一張有些微紅的臉上。

    若是有一天,他離開她時,這丫頭會不會為他落一滴淚?

    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些堵。

    攬緊懷中的人,俯頭下來,炙熱的唇,落在那濕潤的,還掛著淚花的雙眸之上。

    “笙……”

    “哥哥”二字尚未來得及出口,唇已被吻住,那炙熱氣息撲面而來,將她整個人包圍在中央,任她如何,動彈不得,由著他將一個吻加深。

    花楹雙手緊緊抓著夜笙的雙臂,生怕自己一個沒站穩,跌在了地上。

    全身上下似被抽干了力氣一般,軟綿綿的,偎在那人懷里,有些莫名不知所措,心中卻不知為何的,似灌了蜜糖一般的,甜甜的。

    唇齒相纏處,花楹在想,若此生,能一直這般跟在夜笙身邊,即使只是他妹妹的身份,也好過自己孑然一人,如水中浮萍,空中飄絮,無所依憑,居無定所,來去無所牽掛。

    卻不知,她的心中,不知從何時起,早已牽掛著面前這人。終是放開懷中之人,抬起頭,見花楹一張小臉越發的紅了,自然是自己一番作為又勾起了小丫頭的小心思兒,不由得臉也跟著一紅,手指拭掉花楹被他親得紅腫的唇邊那一絲透明的液體,笑道:“回去吧。

    ”

    “嗯。”

    花楹傻傻點頭。

    “去換掉身上這身衣裳。”

    “好。”

    花楹再次點頭。

    “乖。”

    夜笙捏了捏那小臉蛋,放開她,去包裹里翻出兩套衣裳,自己一套,扔給花楹一套。

    花楹抱了那干凈的衣裳,忙躲到她的棗紅馬背后面,快速換掉。

    等她從馬背后繞出來時,卻見夜笙早已換好裝束,一身紫袍,端坐在白馬上。

    見到花楹出來,夜笙遞出手來,“上來吧。”

    “哦。”

    花楹傻傻遞出手去。她的小手搭上那大手掌之時,一道霸道的力道卷來,將她整個人卷上了白馬的背,整個人落在了夜笙的懷中。夜笙抱緊懷中人,策了馬疾馳而去,那棗紅馬似通靈性一般,緊緊追隨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