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詭三國 > 第2005章漁陽城外,夏侯困張
  漁陽城外。

  雙方列陣,氣勢磅礴,似乎一場惡戰一觸即發。

  趙云看著在對面列陣的張郃,微微搖頭,『果然如仲達所料,真可謂料事如神也……』

  『將軍過譽。』司馬懿雖然嘴上是這么說,但是在臉上,卻有一絲得意。司馬懿畢竟現在年齡還不算很老,縱然心智聰慧,但是也沒有修煉到老謀深算寵辱不驚的程度。

  有時候,目標太重了,反而就是一個巨大的破綻。

  曹純的目的,無疑就是保住漁陽,所以在面臨著趙云司馬懿的兵馬來臨的時候,就越發的不可能離開漁陽,出城迎戰,所以此地能出戰的,也就只剩下了張郃。

  『煩勞將軍了……』司馬懿看著遠處的『張氏』將旗,笑了笑,朝著趙云拱拱手說道。

  趙云點了點頭,帶著一隊兵馬往前,旋即有一兵卒前出,奔到了張郃陣前,高聲大呼道:『平北將軍召寧國中郎將陣前問話!』

  此言一出,漁陽城上城下,曹純張郃,都是心中一跳。

  平北將軍,是趙云將軍號,而寧國中郎將,自然就是張郃的了,但是這個寧國中郎將,卻不是曹操授予的,而是袁紹。

  張郃投降曹操之后,曹操授予了張郃『偏將軍』一職,算是五品常設將軍,比起袁紹之前的這個『寧國中郎將』,相比較來書自然是更高一些,本身華夏稱謂習慣自然是就高不就低,但是當下,趙云卻稱張郃為『寧國中郎將』,這背后蘊含的意思就有些可圈可點了。

  從好的一方面來看,趙云可以說他不知道張郃新的職稱,畢竟漢代通訊的實際情況就是如此,但是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趙云真的是不知道么?

  曹純手緊緊的扣著漁陽的墻垛,就像是要將墻垛上的青磚徒手扒拉下一塊一樣,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城下的張郃。

  張郃心中也是突得一跳,腦海當中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在袁紹之下的林林總總,那一段時間,可以說是張郃最為快樂的一段時光。因為那個時候,張郃還單純。

  寧國中郎將是袁紹擊敗了公孫瓚之后,封賞手下將校,張郃所獲得的職位。

  旋即不久,就發生了麴義之事……

  張郃猛然間從回憶之中驚醒了過來,渾身一哆嗦,高聲斷喝道:『兵戎于前,何須問答!直來戰就是!』開什么玩笑,真出陣回話,怕是尋死了!

  趙云揚了揚眉毛,然后又揮了揮手,便是又有兵卒上前大聲高呼:『念寧國中郎將往昔護國有功,今日暫且罷戰!』隨后便是下令,后軍變成前軍,鳴金收兵,緩緩后撤。

  這是干什么?

  又不打了?

  曹純瞪大了眼,被突然轉變的情形所迷惑了,盯著漸漸撤離的趙云,又低頭盯著城下列陣的張郃,一時間都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亦或是做一些什么。

  張郃手下不是收攏了一些鮮卑人馬么,這些鮮卑之前被趙云等人追殺得屁滾尿流,現在看到趙云又是卷土重來,又被逼迫得要列陣迎戰,正在戰戰兢兢心慌意亂之中,忽然看到趙云竟然撤兵了,雖然不明白是發生了什么,但是下意識的就覺得自己一方面不用打了,真呀真開心,另外一方面是對方主動撤退,那么就不是意味著自己這一方獲勝了?

  于是乎,這些鮮卑人便是舉起了手中的刀槍,呼喝呼哈的亂叫起來,興奮不已,就像是真的獲取了一場勝利一樣,甚至還有些鮮卑人向張郃投去了欽佩的目光,認為是張郃的本事,才能讓趙云等人不戰而退。

  張郃本來也不愿意打,所以見狀也沒有要打破戰場常規,不講道義的進行追擊的想法,旋即也是下令收兵回營……

  一場眼看就是一場惡戰即將展開,然后就這么虎頭蛇尾的收場了?

  曹純在漁陽城門樓之處,腦海當中宛如被灌進去一鍋漿糊一樣,即便是曹純死命的想要在其中撈一撈,也根本抓不出任何的頭緒。

  這究竟是到底發生了什么?

  難道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么?

  曹純死死盯著張郃,然后看見張郃似乎也察覺了一些什么,回過頭來和他對上了視線。兩個人之間宛如凝固了片刻,便不約而同的將頭扭到了一邊。

  『傳令下去!嚴加防范!未有某號令,任何人不得開城!』曹純下令道。自家的援軍即將到來,趙云等人愿意拖就拖,到時候即便是張郃有反叛之心,也翻不了天!

  曹純異常『冷靜』的處理方式,倒是令司馬懿有些意外。

  司馬懿原本預料之中,張郃現在應該就應該是和曹純開始相愛相殺起來,至少曹純會為了安全起見,會先將張郃的兵權收繳,亦或是直接軟禁看押……

  如此一來,曹氏和冀州袁氏故吏之間的矛盾,便是變得更加尖銳,也有利于司馬懿的下一步計劃的跟進,但是沒有想到曹純竟然沒有什么動作,這不由得讓司馬懿又多少有些擔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謀劃出現了什么漏洞,便重新又是推演起來。

  通過之前溫縣上報的那些鄴城發生的事情,司馬懿敏銳的察覺到了冀州上下自從曹操入駐鄴城之后,就開始在看似平靜之下卷起的一股洶涌的暗流,若不是曹操親自坐鎮鄴城,怕是已經滾滾而起,波及四方。

  這其中,司馬懿覺得若說驃騎將軍沒有伸些手腳進去攪合,司馬懿也不相信,并且重要的是,冀州不安,幽州就難以平定,而幽州若是失守,反過來冀州也難以安穩,因此若是將來驃騎將軍要攻伐冀州,便是先從幽州邊角開始,方符合驃騎將軍一貫以來的習慣。

  所以當司馬懿得知張郃很大膽前出收羅了鮮卑兵力,企圖以此增強幽州力量的時候,就立刻修正了計劃,將張郃的新舉動也納入了計劃之中,看看能不能釣上些大魚……

  正像是鄴城不安一樣,袁氏的這些老臣,一樣也是不安。正常來說,曹操為了安撫袁氏老臣,就必須給與這些冀州的老老小小一些甜頭,表示表示,但問題是曹操現在手頭上幾乎是空空如也,什么都給不出來。

  因此袁紹在世之時和當下,冀州士族幾乎沒有什么區別,甚至還要更差,這個問題自然就是根本所在。

  如果說曹操能夠休養兩年,然后免個賦稅什么的,撫慰一下地方,說不得這些冀州士族也會漸漸的倒向曹操,所以司馬懿修正的攻略幽州目標,也蔓延到了整個冀州,在軍事行動之前,先打亂曹操整個的節奏,使得冀州原本惡劣的局面持續惡化。

  在這樣高層次的目標之下,司馬懿只要引誘曹純對于張郃做出任何一點不公的行為就可以了,因為那樣一來,就不是曹純和張郃兩個人的事情了,必然會牽連開去,最終翻滾起新的波濤來。

  那么為什么曹純沒動作呢?

  是因為曹純識破了?

  或者說沮授豁出去了,以死諫之?

  還是因為自己這邊做得太過火了,以至于弄巧成拙?

  司馬懿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的猜測全然不對,只是因為曹純知道,夏侯淵要到了。

  曹純顯然不夠聰明,而且從某個角度來說,也不是那種勇于任事,敢于在風頭浪尖的時候挺身而出,力挽狂瀾的人物,否則也不會在驃騎將軍斐潛進軍豫州的時候,見勢不妙就領軍撤退了……

  關鍵是,當時曹純的撤退,一方面確實是保存了實力,使得曹操和斐潛會面的時候有較多的籌碼,但是另外一個方面來說,撤退還會得到表揚,那么在曹純心中自然就不會覺得自己一定要決死抵抗,才能證明曹氏的武勇了。

  所以現在,曹純表現出來是不敢出戰,另外則是同樣也展示了不敢擔責任的性質,甚至不敢正面和張郃對肛,呃,對質來確定事件的真假,只想著將責任推給夏侯淵,因為曹純知道,夏侯淵這個暴脾氣,肯定忍不住……

  果然,夏侯淵在抵達漁陽的第二天,就直沖張郃大營。張郃營地門口值守想要攔阻,便是被夏侯淵一槍挑翻,然后策馬直入中軍,闖進了張郃大帳之中。

  張郃緩緩的站起身,伸手制止了手下護衛的動作。

  『張氏子,汝可知罪!』夏侯淵并指戟指著張郃,『汝通外敵,欲謀叛逆,其罪當誅!』

  張郃冷眼盯著夏侯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大膽!』三句兩句說不到一塊去,夏侯淵也懶得繼續和張郃爭辯,鬼知道張郃是不是在借這個時間布置什么陰謀,于是乎干脆直接用手一指,『某領主公之令,緝拿反賊張郃!左右給我拿下!』

  『且慢!』張郃喝問道,『既有司空之令,何不公示于眾?!』

  夏侯淵手上那有什么曹操的號令,只不過是覺得曹純這個事情做得麻麻咧咧很不圓潤,所以一上來就要盤一盤張郃而已,見張郃竟然敢質疑于他,便是火冒三丈,讓手下即刻捉拿張郃,并且還要將張郃推出轅門問斬。

  一直在關注這里的曹純,聽到了夏侯淵此舉的消息,也不由的嚇了一跳,連忙派人下來,表示張郃乃軍中大將,不能擅自處決云云,但是也沒說要護著張郃,讓張郃官復原職什么的,最終便是夏侯淵唱了白臉,曹純唱了紅臉,將張郃免除職務,以待罪之身暫時關押在后軍輜重營內,等待戰后再進行處理。

  夏侯淵自去規整收編城外原本張郃兵力不提,而城中的曹純,則是不由得就松了口氣。一方面針對張郃的事情么,不是曹純做的,是夏侯淵干的,真要是張郃被冤枉了,打板子也不會打在自己身上,另外一方面么,漁陽現在上下都控制起來了,城中有曹純自己,城外有夏侯淵,再加上漁陽城防,內外安定,自然可以一戰。

  夏侯淵來的太快了,畢竟有哪個什么將軍的加成,所以司馬懿還沒有反應過來,張郃就被處理完畢了。

  『真是……嘖嘖……』司馬懿露出了一些可惜的表情,『未能大亂其軍,著實有些可惜……』不過這樣也行,司馬懿甚至已經想好了要怎樣添油加醋,將夏侯淵的惡行張揚于冀州了,給曹操的偉大事業抽些磚,加點火……

  趙云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太值得惋惜的地方,很平靜的說道:『獵張之意,乃是附帶。重中之重,依舊是漁陽……遼東既然已經出兵,遲早便會來得此處……』

  司馬懿拱手說道:『算算時日,扶余國人定已至遼東矣,不日定有消息傳來……』

  扶余國在高句麗之北,跟高句麗一樣都是被遼東政權公孫度欺壓的對象。在之前和遼東貿易的過程中,趙云和司馬懿已經偷偷派遣了不少兵卒裝扮成為商人護衛民夫等等,潛入其中,就等著公孫度離開老巢,然后就和扶余國人興風作浪了……

  所以,雖然說漁陽得到了增援,但是也在趙云和司馬懿意料之中,而且很重要的是,到現在為止,曹純一方不知不覺當中,所能打出來的牌面,都已經在桌案之上了,而趙云和司馬懿的屁股下面,還藏了幾張牌。

  但是,不管是趙云還是司馬懿,或者是曹純和夏侯淵,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漁陽的新變化,竟然發生在一個小小的兵卒身上……

  錢老實。

  錢老實是老實人,老實人往往認死理。

  錢老實跟著張郃已經許久了,之前跟著張郃運糧前來的時候因為偵查中了箭,傷勢不輕,眼看著是兇多吉少,但是沒想到或許是天寒衣服穿得多了些,衣服包住了箭頭,亦或是錢老實命不該絕,到了漁陽之后在輜重營內養傷,竟然活過來了。

  夏侯淵新至,當天就雷霆萬鈞拿下了張郃,得意洋洋覺得自己這樣是狠狠的扇了曹純的臉,卻不料他自己的行為早就在曹純的計算之中,旋即為了處理張郃,夏侯淵曹純爭執不下,最后曹純下令將張郃收押,也自然是關在了輜重營當中。

  若是張郃收到了城中,曹純多少就也要沾染一些關系,但是既然依舊在城外,那么自然全頭全尾都是夏侯淵的事情……

  輜重營不僅僅是管理糧草牲畜,照料傷員,也負責暫時的關押一些犯錯的軍校,當年袁紹關押田豐,也是同樣押在軍中的輜重營內。

  新舊交接之時,人心浮動,難免不夠細致,張郃身邊所有的護衛都同時被抓起來了,唯獨就漏了一個混在傷員之中養傷的錢老實。

  等到錢老實見到張郃被五花大綁看押起來的時候,便是大驚失色,然后再偷偷找人一打聽,便是覺得張郃兇多吉少……

  將主死,護衛也是共赴黃泉,這是常有的事情,原本兩者之間就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關系。若是張郃最終被斬殺,那么張郃的護衛也同樣沒有好下場。

  除非錢老實現在趁著還沒有人想起他來的時候,偷偷摸出營地逃亡。可是漁陽身處戰場之中,周邊都是雙方的斥候哨探,即便是錢老實真的能夠逃出營地,又怎么能躲得過這些斥候哨探?

  所以,到了最后,也沒有什么人可以商議的錢老實,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覺得張郃既然在當時他受傷的時候沒有將他直接丟在戰場上,還帶回來醫療救治,那么現在他也沒有理由將張郃就這樣丟下,獨自逃生。

  他要救張郃。

  至于救張郃出來之后,是一起逃出生天,還是自愿伏法,錢老實想不了那么多,他只是覺得,這條命,要還給張郃。

  但是僅憑錢老實一個人,傷勢又沒有好全,自然是沒有辦法做成這個事情,因此錢老實趁著晚脯的時分,兵卒來來往往較為混亂的時候,找到了鮮卑人……

  因為在整個大營之中,錢老實也沒有其他的選項了。

  被張郃招攬而來的這些鮮卑人,其實這個時候也陷入了混亂和不安之中。

  鮮卑人并沒有什么『檀石槐共榮圈』的概念的,也沒有什么『大鮮卑酋長國』的遠景,在一般的鮮卑人心中,部落是第一位的,既然步度根完蛋了,那么依附另外一個強者,然后使得自己的部落可以生存下去,也是草原上的至理。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現在漢人比較強勢,而另外一邊的漢人顯然是敵人,那么利用這里的漢人去對抗西邊的漢人,保全自身,也就是鮮卑這些小頭目的腦殼子里面僅能想到的有效計策了。

  然后轉眼之間,這些鮮卑人所仰仗,所期望的張郃,就被抓起來了,換了一個他們之前基本沒有聽說過的什么夏侯淵?

  這家伙能行么?

  萬一不行了怎么辦?

  至少張郃在前幾天和趙云對陣的時候,不出動一兵一卒,就成功逼退了西邊的漢人,不是么?這個新來的夏侯淵,能像是張郃一樣的本事么?鮮卑人不知道什么是離間計,也不清楚趙云為什么退卻,他們只看到了張郃一出陣,趙云就退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這是他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所以鮮卑人有了一個隱隱約約的結論,張郃比趙云強。如果說誰能更有希望戰勝西邊的漢人,他們自然更愿意投張郃一票,而不是新來的那個什么夏侯淵。當然,這只是這些鮮卑人內心當中的感覺,在他們本身對于未來也是很迷茫的情況下,當下即便是換了夏侯淵為統帥,這些鮮卑人也未必會立刻做出什么激烈的舉動,而是會等夏侯淵真的在戰場上表現得不盡人意的時候才會爆發來。

  所以正常來說,現在即便是錢老實去找他們,這些鮮卑人也不會有什么太激烈的反應,就像是兩個惰性的化合物即便是融合到了一處,使勁擰使勁壓,也不見得立刻就會噴濺火花,爆炸開來。

  除非是,出現了什么催化劑……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