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殊一臉見鬼的表情,被呂子奇看在了眼里。
呂子奇是被他給嚇到了,跟著他一起轉頭,驚恐地望著后門的方向。
他沒看到孫老師那張臉。于是,他的視線移動了一圈,都沒找到嚇人的東西。
呂子奇松了口氣,回頭就對嚴殊吹胡子瞪眼。
“喂,耗子,別演了。嚇唬人干嘛呢?”呂子奇說道。
他的話引來了周圍一圈同學的注意。
大家也都看到了一副見鬼表情的嚴殊。
嚴殊很希望自己是裝的,是演的。可他看得很清楚。孫老師那張臉,就貼在玻璃上。
嚴殊揉了揉眼睛,又用力眨眼。再睜開眼看去,孫老師那張臉還在那里。
周圍同學都沒有發現異常。
嚴殊都要以為是他們合伙起來坑自己了。
可他們沒道理這么做。今天可不是愚人節。
再加上那張孫老師的臉……
孫老師……
嚴殊蹭地站起來,椅子被他一推,直接撞在了后頭的書桌上。
嚴殊也不管同學們的詫異,三步并作兩步,就沖到了后門。
坐在后門邊上的同學早就被他們這個角落的人盯得莫名其妙了。見嚴殊沖過來,他更是嚇了一跳。
嚴殊貼近了后門,和孫老師臉貼著臉。
他也是被嚇得失常了,做事情都沒有過腦,幾乎是靠著本能的反應,伸手打開了后門。
門一開,玻璃上那張臉就不見了。
嚴殊一怔。
教物理的徐老師剛巧從外面經過,被嚴殊這開門的動作嚇了一跳。
兩人面面相覷,都是發怔的表情。
“嚴殊……”徐老師還想要說什么。
“啊!”短促的尖叫聲插了進來。
那個坐在后門邊上的同學伸手指著門板,一臉的驚訝。
嚴殊一側頭,就看到那門板上緩緩流淌的鮮血。
鮮血從玻璃下方莫名出現,在門板上畫出了條條紅線。
徐老師眉毛豎了起來,“孫老師不在,你們就瞎胡鬧啊?嚴殊,下課把這東西擦干凈。”
嚴殊的手在顫抖。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只想到了剛才自己看到的人臉。
他現在才反應過來,那或許不是人臉,是一顆人頭。
只有一顆人頭。
這鮮血,就是從人頭斷口處流下來的。
嚴殊這么一想,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
黑漆漆的室內,忽然有了光。
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按了電燈開關。
電燈是一個小小的燈泡,懸于頭頂,不知為何,微微搖晃。
室內沒有風,也沒有門或窗。
唯一有的,就是那一只小燈泡了。
燈泡的光打在人身上,地上便有了影子。
影子卻并非是那個人的模樣。
它伸著手,像是要從地上掙脫出來,抓住它的主人。
咔噠一聲,門開了。
不知何時出現的門,帶來了另一束光,將影子驅散。
門外有聲音,似是男人和女人的對話,聽那語氣,兩人都包含怒意,正在爭執著什么。
沒有聽清他們具體說什么,那些聲音就沒了。
嘎吱、嘎吱……
燈泡又開始搖晃。
那燈泡像是有什么魔力,如同電影中催眠用的懷表,看久了,人的思想就不受控制。
燈泡變成了人。
地上的影子也終于站了起來。
它將自己掛留在了燈泡上。
一眨眼,天花板上就垂了一排的燈泡,一排的燈泡又變成一排的人。
它們晃悠、晃悠……
門外,有什么人站在那兒。
原來是個小孩。
小孩仰著頭,看著天花板上那吊著的一排人。
又是一眨眼,小孩吊在了門框頂上,身體也晃悠、晃悠,一雙小腳踢在門板上,發出“咚咚”的輕響。
那小孩的眼睛還是睜著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好像還有光。
他嘴巴動了動,喉嚨里擠出小小的聲音。
“103、104、105……”
夢到這里,黎云驚醒了。
他小心翼翼看看周圍。
他睡在自己的房間,天花板上和窗外都沒有上吊的人。
夢境似乎是結束了,不是連環夢。
黎云坐起身,拿了手機,察看手機。
凌晨兩點。
這個時間點,總給人一種不祥感。
黎云想到此,看向了臥室房門。
他下了床,走到門邊,輕手輕腳地拉開了房門。
房門外,一個小孩掉在門框盯上。
黎云和他打了個照面。
“103、104、105……”小孩細細的聲音好像就在耳邊響起。
“是那個密室游戲?”黎云問道。
“103、104、105……”
“是在哪里?是剛發生?”黎云又問道。
“103……79……”
黎云愣了愣。
“79……”小孩換了個數字。
“我想要幫你,你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還有,是在哪里。”黎云放緩了語氣,鄭重地說道。
“79……”小孩念著,模樣忽的一變,變成了一個成年人,“七……十……九……”
他艱難地說著,手臂動了動。
黎云低頭看去,就見他手中捏著一張照片。
手指一松,照片就落在地上。
黎云彎腰去撿,再抬頭,發現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他往門外張望,沒看到任何人影。
對面的洗手間內忽然響起了水聲。那嘩啦啦的聲響,像極了李叔每天早上洗漱的聲音。只是,洗手間門敞開著,里頭一個人都沒有。
黎云沒有走過去看,先抬手舉起手中的照片。
他想要看清照片上的內容,就這一個動作,讓他醒了過來。
朝陽已經升起,門外是李叔洗漱的動靜。
黎云又一次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他將手抽出被窩,手上握著一張照片。
照片很有年代,但也被保存得很好。
正中是個小男孩,坐在鋪著大花被單的床上。床后,是一張寫字臺,上頭擺放著很久以前那種笨重的電腦顯示器。
黎云不認識照片中的男孩。男孩的模樣,和他夢境中所見的小孩也有所不同,倒是和之后出現的成年男人有幾分相似,能看出是同一個人。
黎云手腕一翻。
不像是大多數推理劇,他沒有在照片后頭找到任何線索。那上面干干凈凈,根本寫字。
光從這一張照片,黎云根本找不到線索。
79。
黎云想到那小孩和那男人后來改口提到的數字。
“103、104、105”這一串數字肯定是指密室游戲的地址了吧。“79”應該也是。
是在他和李叔回來后,那家密室游戲出了什么事情嗎?
黎云拿了手機,在網上搜索一番。
零時新聞發的那條微博被他給發現了。
又是這個零時新聞。
黎云還記得之前網上的“黎云事件”就是這個自媒體賬號最先引發的。
他隱隱覺得這賬號有些問題。可除了“黎云事件”,這賬號發的東西可多了。像是它的那些同行一樣,幾乎每小時都會發布新內容,轉發那些熱門新聞的時候,它也從沒有掉隊過。就是“黎云事件”,最早的新聞報道也并非它發的,只是它比其他地方新聞多了點線索,將“黎云”給挖了出來。
黎云看著這賬號,沒有感覺到什么。
他繼續翻著搜索結果,卻是再無發現。
真人版密室游戲只是個小眾娛樂項目,和電影、電視、各地官方的展覽活動相比根本不能同日而語。其熱度,連一些冷門電腦游戲、漫畫、小說都比不上。
搜出來最多的就是廣告。
本地的廣告當然是那些廣告中最先跳出來的。
瑤城本地就有幾家密室游戲,可地址中都沒有那些數字。
黎云再搜了搜李叔的老家,除了百悅商城那一家密室游戲店,也沒有匹配的了。
果然還是那一家吧。
黎云想著還是要去那里看看。
聽到外頭洗手間的動靜一停,黎云翻身下床。
他出門的時候,和易心打了個照面,看到了易心身后的房門。
那些男人的慘叫無休無止,大早上的,也能聽到他們痛苦的聲音。
黎云想起自己的夢。
那些吊著的人……
難不成,他夢見的人其實是易心的某個“收藏品”?
“你拿著什么呢?”易心問道。
李叔從洗手間出來,也望向了黎云手上的照片。
“這個人,你認識嗎?”黎云直接問易心。
易心接過照片一看,搖搖頭,“不認識。”
“不是你……”黎云抬抬眼皮,看向易心的臥室。
“不是。”易心坦蕩蕩地回答,將照片還給了黎云。
黎云無話可說。
他不覺得易心會撒謊,只是擔心易心壓根就沒用心辨認。她那些前男友和她認識的時候,肯定是成年人了,易心未必見過他們小時候的照片。
李叔湊過來看了看,“這是誰?”
“我也不知道。”黎云回答,將自己的夢境說了一遍。
“上吊……上吊不是我們之前寫的一個故事嗎?”李叔的反應和黎云截然不同。
李叔可不知道密室游戲的那些事情,沒親眼看過那個地址。這還是回來的路上,黎云跟他說的。
李叔第一反應就是他編的那個故事。
黎云夢到的那么多上吊的人,和他編的故事情節不謀而合。
黎云一愣。他之前倒是沒有將兩者聯系起來。
黎云又開了手機,看了看他們上上一篇微博。
“好像是……”黎云親手將李叔寫的故事輸入進電腦,對故事內容并不陌生,他現在看那微博下面的評論轉發,沒見哪個網友說自己碰到靈異事件了,“有點兒……”
都是上吊,都是多人上吊,還都有小孩站在門外看著這個細節……
黎云回頭再看那個故事,后背發寒。
李叔也不說話了。
如果真是和他們的這篇微博有關,那說明黎云之前擔心的事情很有可能成真了。
微博、他們兩個、或者其他和他們有關的什么東西,正在引發他人的死亡。
“要不,刪掉吧?”李叔遲疑地說道。
他不想當吃閑飯的人,做不到像薛小蓮、易心那樣,毫無愧疚地領工資、不干活。
可要是干活就意味著有無辜的人喪命,他也絕不想繼續做下去。
黎云沒有多猶豫,就將最新發的兩篇微博刪了。
薛小蓮這時候起床,一出門就看到他們兩個站走廊上看手機,懶洋洋地道了聲早。
易心也從洗手間出來了,看他們還站在走廊上,便說道:“別擋路。”
洗手間門口擠著四個人,的確是有些擁擠了。
黎云看著薛小蓮,將他遇到的事情來說了。
“那個人說的不一定對……我想,還是找個人來看看吧。”
黎云說的“那個人”就是張和。
他對張和印象不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黎云覺得張和沒欺騙自己。
可張和的本事到底有幾斤幾兩,他說的話有幾分可靠,就是另一回事。
張和也可能看走眼。
就像當初黑白無常看走了眼,只當他們的前同事,那位和他同名同姓的黎云有問題,沒想到這寫字樓里面還藏了一只報喪鳥。
黎云心有惴惴,得到的回復是薛小蓮的微笑和易心的嗤笑。
“你不想做就不做了唄。反正做不做,也無所謂。”易心直接往外走。
“嗯,易心說的對。我們也沒有KPI。你們做不做都無所謂。”薛小蓮附和了易心的話。
李叔這個老人家,其實最聽不得這種話。
不工作,白領工資,這怎么行呢?
他心里很不贊同,卻因為對方都是妖怪,和他也非親非故,只是同事,不能說什么。
他看黎云若有所思,便主動問了一句:“我們每個月領的工資……老板的錢,是從哪里來的?我們不干活,老板就這樣養著我們啊?”
他也不是和薛小蓮爭執,說話的語氣中全是擔憂和好奇。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多時了。
原來是因為公司做的是網絡的事情,他不懂,聽黎云解釋,也是一知半解,完全不明互聯網那套賺錢的方式。
最近一段時間,李叔也是增長了見聞,就連寫鬼故事的技巧也和以前有所區別了。
正因為了解,李叔才想不明白公司到底是怎么掙錢的。
易心這會兒也看了過來。
她看起來對于這件事也是不甚了解。
掌握公司財務大權的是薛小蓮。薛小蓮想了想,才笑著回答道:“大概是吧。老板也不缺錢,養我們四個綽綽有余。”
李叔無語了。
易心一甩頭,就走了。
人類無法理解的行為,妖怪似乎很好理解。
他們有著漫長的生命,對于他們來說,興趣使然,就足夠了。而不像是人類,需要忙忙碌碌,為了生活拼搏一輩子。
黎云沒在意這些。
“薛姐,我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還有易姐。”黎云招呼了一聲易心,“之前在李叔老家,我遇到的那個密室游戲,需要四個人才能預定。我一個人進不去……”
“你一個鬼,還進不去?”易心打斷了黎云的話。
“我變成鬼,能探察的就只有一部分。”黎云回答。
他想得很清楚。
他站在那家密室游戲門口,什么都沒感覺到。隔了一層墻壁,都毫無感覺,變成鬼進去了,也不可能有什么發現。
他還上網查了查那家密室游戲的內容。
“有些機關、工作人員扮演的NPC,都要有人游戲,才會做準備。我這個鬼在里面怎么橫沖直撞,都不一定能遇到東西。”
黎云思來想去,他當時一無所獲的原因,可能就是這個了。
薛小蓮有了興趣,“我還從沒玩過這個。”
“老年人可以進去?”易心看向李叔。
黎云稍作猶豫。
“和他們老板說說,應該就可以了。”李叔答道,還對黎云笑了笑,“那地方離我家那么近,真有什么,我也不放心。”
李叔家里可有三個還在讀高中、大學的小孩。他不知道他的外孫、外孫女會不會玩什么密室游戲。可那樣一個炸彈放在家邊上,他總是要擔心的。
三個人都看向了易心。
易心想了想,“行吧。說不定能遇上誰。”她說著,就笑了起來。
黎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如果易心真遇上什么人,他必須得想辦法從中破壞,不能讓易心再添收藏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