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功名 > 第六十二章不要以為是人就會有良心
  趙旭心里大怒,站定,回頭看看那人,而那個人竟然不動手了。

  難道他是荒漠里的強盜?

  趙旭心思轉換,拉著王若熙走到了駱駝跟前,輕聲說:“一會你看到危險,就自己騎駱駝跑。”

  王若熙眼睛里都是愕然,嘴上剛想說話,趙旭已經轉了回去,離這人幾步遠,問:“你是求財?還是要什么?”

  直到此時,趙旭都沒看清這人蒙住的臉。

  蒙面人不說話,將包裹解開,趙旭皺了眉,瞧著他將盒子打開。

  倏然,這人猛地朝著趙旭撲過來。趙旭一直戒備,立即用刀劈了七八下,但是竟然連這人的衣襟都沒挨到,他想倒退,可是脖子已經被這個身材高大的人給抓住了。

  “你是誰!”

  這人說話的聲調十分的怪異,如同夜梟一樣,說多難聽就有多難聽。趙旭想反抗,但是握刀的手也被抓住,嘴里反問:“你又是誰?”

  “你這經書,哪里來的?”

  這人問著,手勁加強,趙旭幾乎被捏的喘不過氣,王若熙跑了過來,一臉急切的對這人說:“你若要錢,我們也沒多少,請你不要傷害他。”

  但是這人沒有理會王若熙,王若熙又說:“我們又打不過你,你為什么不放手呢?難道我們跑的掉嗎?”

  這人仍舊不松手,問:“我問你這本書從哪里來的?”

  趙旭心里你老母你他娘的罵了好幾句,不過見這人這么關心經書,心里想了好幾個可能,嘴上強硬的說:“要打要殺隨你!這是我一個朋友托我送到某個地方的,你要是想搶,那就先將我殺了!”

  “不!”王若熙著急的說:“不要。”

  “朋友?什么朋友?”

  這人的聲音也太難聽太刺耳了,趙旭心說你再不松手,也不用殺我,我被你的嗓門給聒噪死了。

  “朋友就是朋友,朋友能是什么朋友!自然是過命的交情!”趙旭大聲說著,因為難受,開始咳嗽。

  這人猛地將手一松,趙旭噗通的就坐了一個屁股墩。

  王若熙跑過來扶著趙旭,焦急的問:“你沒事吧?”

  “沒事。可是,這本書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搶了過去。”趙旭說著站了起來,將刀握緊,冷聲道:“我雖不才,但也知道季布一諾!”

  “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人無信不立。言而無信,何以為言,人若無信,何以為人!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就算面前有刀山火海,我也會大步向前!”

  那人聽了,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他看看手里的經書,再看趙旭和王若熙,將頭罩扒開,露出了他的面孔。

  王若熙登時驚叫一聲,緊緊抓住了趙旭的胳膊,趙旭也倒吸一口涼氣。

  趙旭長了十幾歲,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恐怖,這樣難看的臉孔。

  這人的半張臉像是被火燒過,又像是被揭起了肉皮似的,黑紅相間的肌肉直接的暴露在外,受傷部分一半的嘴唇也不見了,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到他這邊的牙齒白滲滲的,白色的牙下面卻是灰黑的牙床。

  他的鼻頭也已經不見,只有兩個黑乎乎的窟窿,至于上面的那只眼睛,幾乎就簡單的是眼珠子在眼眶“放”著的那種感覺,似乎他要稍微劇烈的活動一下,這顆眼白多的離譜的眼球就會從眼眶里掉下來。

  這人的頭頂也沒有頭發,也不知道是受傷后長不出來了,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反正就是個光頭。

  王若熙抓著趙旭,緊閉雙眼,再也不敢看這人一眼。

  這人的一半像是人,一半又像是鬼。

  在茫茫的戈壁里,在這個星空之下,他真的就像是一個行動著的鬼魅。

  趙旭也心里害怕,但是知道他畢竟是人,他再仔細看,瞧見這人脖子那一塊的皮膚都是萎縮的,似乎也是被火燒過,怪不得他說話的聲音那么的怪異,看來是傷了喉結。

  難道他和普濟一樣,也是個和尚?

  趙旭還沒有將這人打量完,聽他問道:“你是什么人?”

  既然他能脫下頭罩和自己說話,那應該把握機會。心里一定,趙旭沉聲說:“在下陜州趙旭。”

  “陜州?你是唐人?”

  趙旭回答是。

  “這經書你是從哪里來的?”

  趙旭將刀收起,對天作揖:“從我兄弟普濟那里得來,他托我將經書送至涼州龍泉寺。”

  這人一聽,未見動作,往趙旭和王若熙身邊飄了過來。

  王若熙本來已經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這下又急忙的將眼睛閉上了。

  “普濟!吳越國大悲寺的普濟!他人呢?”

  趙旭皺眉低頭,長嘆一聲,這人猛地抓住了趙旭的肩膀,將趙旭的肩胛骨幾乎給捏碎:“他在哪里?”

  趙旭忍著疼說:“他,他已經超脫……”

  “啊!”這人猛地大叫一聲,一拳往趙旭身上打來,趙旭雙手一擋,雙臂酸麻,只覺一股大力沖擊,一下就將他給打的節節倒退,腿撞到了斷墻,他一屁股坐在墻上,才穩住了身體。

  王若熙若不是及時松手,也差點被趙旭給帶倒。

  “普濟死了?”

  “思德死了!”

  這人聲音磔磔,自問自答著,一腳將眼前一塊石頭踢了出去。那塊石頭如同小筐般大小,“呼”的一聲騰空而起,“噗通”一下,遠遠的砸在了不知什么地方。

  趙旭心里更是納罕,思德是誰?難道就是普濟?這人絕對和普濟有關。可他究竟是誰?竟然這樣的神武。

  普濟也有很強的輕身功夫,難道是這人傳授的?

  可是路上普濟根本就沒有提及關于這人的事情啊?

  “他是被誰害死的?”

  這人問普濟是被誰害死的,而不問普濟是怎么死的,看來對普濟的身手很自信。趙旭心想這下說話可要十分小心了,這人看起來有些癲狂,不然刺激了他,自己和王若熙今夜可能就會命喪于此。

  “說起來話長,前輩,不知道能不能讓王姑娘去那里休憩?畢竟,她和我一路奔波,十分不易。”

  這人看了王若熙一眼,擺了一下手,顯然是同意了。

  王若熙看看趙旭,又看這個怪人,想來想去的,還是站在了趙旭的身邊。

  趙旭又是一聲長嘆,從黃河邊的古廟開始說起,一直說到了普濟被謝樂迪高云寶幾個人圍攻。

  “正是高云寶的哥哥高云翔和謝樂迪這些人一路將我們追到這里,”趙旭在說的時候,這人一聲不發,趙旭覺察不到他的情緒變化,于是有心激起他對高云翔等人的憤慨,又說道:“這些惡賊!我因為被追殺,無奈將普濟草草埋葬在山頂,這些畜生竟然為了所謂的藏寶圖將普濟的墳冢給挖掘……”

  “嗷哦!——”

  這人聽到這里,猛然仰頭大叫一聲,王若熙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耳朵,那匹駱駝登時撒腿就跑,顯然是受了驚嚇。

  趙旭登時感覺糟糕,自己半夜的心血跑了。

  但是他剛剛心思轉換,這個怪人就朝著駱駝的方向跑了過去。

  幾乎只是瞬間,他就追上了駱駝,并且將駱駝給重新帶了回來。

  趙旭心里贊嘆,這真是神乎其神!自己要是有他的一半本領,就回去殺石敬瑭和劉知遠,還有狗皇帝!

  “我已經在普濟墳前殺了這些惡賊其中之一的李北九,祭拜普濟,”趙旭冷聲說道:“只恨我打不過他們人多,否則,如此禽獸,剝皮抽筋對待他們,都是輕的!”

  王若熙從來不知道趙旭還經歷過這么多的事情。她看著趙旭,正在想,那人問道:“你將你遇到普濟之后,直至到這里的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給我說一遍。”

  這人貌丑而心細。趙旭咽了一口吐沫,說:“我去喝……”

  他只說了三個字,那人扔過來一個水囊,趙旭解開囊口就喝,表現的一點都不對水囊里的水質懷疑。

  “我有心殺謝樂迪高云翔為普濟報仇,但進不了太原城,但既然知道他們要去劫持王姑娘,我就先行一步到了娘娘山,伺機動手……”

  這中間的經歷太過于曲折,這個面容恐怖的人一直聽的很是仔細,而王若熙每每聽到驚心動魄之際,都情不自禁的發出了“啊”、“呀”、“哦”的聲音。

  直到此時,王若熙才差不多明白了趙旭一直以來為什么要不停的跑,也明白了他為什么那會有心將自己送到綏州木家。

  他救了自己,自己如今還在拖累他。

  高云翔、謝樂迪這伙人,真是太令人氣憤了。

  “我們去太原,將普濟重新收殮,”這個怪人仔細問了普濟的葬身之地,將經書再次放到盒子里,包裹好后直接背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前輩,我答應過普濟,要將經書送到龍泉寺的,”趙旭聽到這人說收殮普濟,心里已經有些醒悟,不過嘴上將話還是要說出來的。

  “讓普濟來送經書的,是我,”這人看著遠處灰黑的地方說道:“我是普濟的叔叔。”

  “叔叔?”趙旭聽了對這人行禮,說:“前輩。趙旭有禮了。請前輩勿怪。我與普濟相識時間雖短,但情如弟兄,前輩既然是普濟的叔叔,自然也是我趙旭的叔叔。普濟給我說,他自小就在大悲寺里,是個孤兒,前輩你……”

  “是我將他送到大悲寺的,他那會還在襁褓之中,哪里知道!”

  這人說著,一晃到了這些斷壁殘垣的一個偏角,趙旭和王若熙對視一眼,跟了過去。

  “這里,曾經是我們的家。”

  “家?”王若熙看看四周,心里疑惑。

  “不錯!這是我們的家,但是已經被毀了,”這人說著聲音猛地大了起來:“全毀了!”

  趙旭怕這個自稱普濟叔叔的怪人又發狂,就護著王若熙,這人轉過頭看著趙旭:“不錯,我就是黨項人!這里曾經是黨項人的領地。”

  黨項人?

  趙旭聽的不明白,王若熙卻知道,她看趙旭不吭聲,輕聲說:“據說,黨項人來源于西羌,漢時形成了八部,其中以拓跋氏最強。”

  “前唐黃巢叛亂,前唐王傳檄全唐勤王,當時的宥州刺史是黨項族的拓跋思功,他帶兵收復了長安,被唐僖宗賜姓為‘李’。”

  “小姑娘說的對。我叫李順才,普濟的名字叫李思德。是,我們就是拓跋家族人,”這人說著深吸一口氣:“拓跋,意思就是高地,我們的先祖是拓拔赤辭。”

  原來普濟俗家名字叫李思德,這人卻叫李順才。

  趙旭再次施禮,李順才說:“我在龍泉寺掛名做和尚,那也是最近的事情,法名不說也罷。”

  “不知叔叔當初怎么將思德兄送到吳越國去了?”趙旭見李順才本領了得,嘴上直接改口。

  李順才說:“為什么?為什么!”

  “只為我們自己人不爭氣!”

  李順才說著聲音又大了起來,不過這會趙旭已經不再害怕,知道李順才身上必定遭遇過大難。

  王若熙還是緊緊的跟在趙旭身后。

  李順才說道:“幾十年前,四處戰亂,黨項人自己不團結,整族被吐蕃人追殺,無奈之下,頭領帶著大家投靠了契丹人,以求得到庇護。”

  “但是契丹人同吐蕃人一樣,也欺負黨項人,根本不將黨項人當人看。多數黨項族人認為忍耐一下也能生存,因為他們覺得到哪里都一樣,不愿意再漂泊,寄居契丹人籬下,仰人鼻息。”

  “有一次,契丹耶律阿保機帶兵去征討他們族別的部落,卻在黨項人中征兵。很多黨項青壯都應命從征,我和我哥哥不從,阿保機的手下帶人殺了我哥和我嫂嫂震懾,我拼命救出思德,和別的沒有血性的族人分道揚鑣。”

  “混亂中,我朝不保夕,帶著思德更是兇險,最后將思德送到了吳越的大悲寺。”

  中原連年戰亂,契丹、黨項、吐蕃、回鶻之間當時也不安寧。相對而言,吳越倒是平靜一些,李順才那么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我將思德送走,回來后就殺了阿保機的那個手下,為我兄長嫂嫂報仇,但阿保機身邊護衛太多,我屢次偷襲,一直不能得手。”

  “有一次,我刺殺不成,被阿保機手下追殺,從山崖之上掉落,本以為必死無疑。不料天不滅我,我摔倒之地地熱噴發,熱氣將我從山下噴到高空,掉進雪湖,就成了這樣。”

  果然李順才有大災難,趙旭不禁對讓人恐怖的李順才心生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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