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
傅斯年有心把江姝婳抓回來再親一頓,但見她臉上比平時濃艷三分的妝容,又忍住了。
上挑的眼尾,即使在笑著的時候都顯得凌厲非常。
偏暗的口紅色號,更是將原本就艷麗的五官襯出幾分絕艷。
倒是和今天這樣的場面極配。
這是她昨天晚上用玩笑般口吻說要化個這樣的妝容來烘托氣氛。
他名下有娛樂公司,平時多少也會關注一些,自然對所謂的黑化妝不算陌生。
聽到她這樣說登時心動。
早上他特意讓人送了一套化妝品過來,親自比照著圖片給她化了出來。
剛化好他就后悔了。
成果比他預想中的更好。
漂亮的讓他恨不得把人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
但,時間不多,江姝婳不肯擦掉讓他再化一遍。
“看來為了你這份信任,我也要努力了。”
江姝婳抿唇,眼底有笑意流瀉出來。
細長的眉峰里,更是自信飛揚。
傅斯年會想要護著她,卻又不會過分干涉。
他尊重她的一切決定和選擇,又會用自己的方式護著她前進,幫助她快速成長。
人生路上,有這樣的伴侶,會很值得期待。
-
股東會議開始,白慶筠迫不及待拿出自己這一個月的成果。
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甚至還沖著江姝婳投去挑釁一撇。
徐一鳴看不慣他這小人得志的樣子,不肯上去把他放在桌面上的u盤拿過來。
他不動,趙老也不動。
二老是白氏資格最老的,他們不動,別人也不敢動作。
會議室的氣氛凝滯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們身上。
白慶筠臉上的得意逐漸僵硬,看他們的眼神帶著幾分怨憤不甘。
明明自己是他們看著長大的,他們卻為了支持江姝婳給自己難堪。
還有那個老不死的。
明明是他的父親,卻因為這個女人,揚言要打死自己,逼著自己放棄競爭。
“你去。”
眼看氣氛凝滯,徐一鳴朝自己身邊坐著的助理看過去一眼。
助理松了口氣,連忙起身把白慶筠面前的u盤拿起來插到投影機上。
首頁呈現的項目名字足有二十多個,其中數額較大的投資特意用紅色字體標注。
項目多且雜,加起來的數額也足夠驚艷。
徐一鳴和趙老對視一眼,同時看到彼此眼底的憤怒。
白慶筠什么能力,沒人比他們更清楚。
要是他有一個月拿下這么多項目的能力,再加上老白這樣的關系在,他怎么可能現在還只是一個沒多少實權的經理?
徐一鳴沉怒的眼神看向另外兩個競爭者,卻只見對方心虛似的躲開視線。
不由得冷笑一聲,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緩緩收緊。
他們一直以為,平庸的白慶筠是陪跑的。
卻沒想過,另外兩個才是!
果然,另外兩人在計算出白慶筠的項目總額后,交出來的u盤里面的業務跟平時比也只是稍微好一些。
以他們的能力,全力以赴的話絕不僅止于此!
相較于二老幾乎噴薄而出的憤怒,江姝婳要平靜的多,就好像這樣的局面早已在她預料之中。
“這是我的。”
江姝婳最后一個拿出屬于自己的u盤。
玫瑰金的u盤在燈光下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她的鎮定,讓徐一鳴胸口的怒氣稍微平復一些。
抬手攔住準備上前拿u盤的助理,他親自起身接過來,連接在投影儀上面。
和白慶筠那一串花花綠綠的東西不同,江姝婳的u盤頁面干凈的可憐。
只有兩個項目。
白底黑字,普普通通。
其一,國有,新能源
其二,胃癌,白血病等特效抗癌藥物
……
短暫的平靜過后,紛紛有人質疑江姝婳是在說大話。
想要和國有單位合作談何容易?
還有所謂的特效藥,真的不是噱頭嗎?
很快,江姝婳就用簡潔有力的介紹打了他們的臉。
國家認可的公章標志,做不得假。
這兩個項目的價值不可估量。
隨便拿出來一個,都足夠碾壓其他三人那花里胡哨的一串。
“另外,還有……”
江姝婳撥通一個號碼。
沒多久,會議室門被敲響。
從門外進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一雙桃花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嚴謹肅穆。
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約一米高的機器人。
“這個機器人,是我帶領的團隊制作出來的……”
曲文野把提前打印好的幾份資料交給江姝婳的助理。
幾個助理過來幫著把文件發放下去,人手一份。
然后,他才開始講述自己身后的家用機器人。
有人提出質疑,“這個東西造價高昂,想要批量生產,需要投入的金錢和人力必然是巨大的。萬一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
“不會有這種問題。”
江姝婳拿出手機,直接連接投影,點開幾份東西展示出來。
巨額的國外投資,以及大量預購訂單。
絕對足夠支撐機器人制作的前期投入。
白慶筠看不懂江姝婳那些項目的所謂前景。
但當他看到其他股東震驚的神色時,就大概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他頹喪的坐在椅子上,狠狠盯著江姝婳。
因為她,自己失去了父親,也失去了妻兒。
為什么?
為什么她要出現?
“我這里,還有一點東西要給大家看一下。”
江姝婳并沒有錯過白慶筠看過來的眼神。
彎起唇角,她直接點開手機上一段視頻。
那是某個飯店的監控視頻,能看出來白慶筠鬼鬼祟祟的和孟先生接頭。
甚至還有錄音,是白慶筠正在向孟先生表忠心。
聽到錄音,全場嘩然。
白慶筠瞬間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被丟在最繁華的鬧市。
有一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句,她怎么會知道?
“我這么做,也是為了長遠考慮。”
對上江姝婳充滿冷意的眸子,白慶筠忽然靈光一閃,頭一次覺得自己這么聰明,“只有和孟先生綁的更牢固,對方幫助我們白家的時候才會更盡心。萬一因為我們的怠慢,他決定找另外幾家合作,我們豈不是白白錯過了這次機會?”
“如果是為了把白家變成孟家在帝都行事的走狗,你確實考慮的挺長遠的。”
江姝婳眼底冷意更甚。
有些人喜歡跪著,就自己跪到孟先生腳邊搖尾乞憐。
最好不要拉上整個白家。
“看不出來,白經理居然有這樣的想法。”
“唉,原本還以為是個穩重的,守住白氏至少不成問題。沒想到還沒上位,就想著把白氏拱手送人了。”
“這要在古代,算是賣國求榮了吧?”
“幸虧沒讓他贏,否則……”
竊竊私語聲不斷傳入白慶筠耳朵里。
他慌了。
從有人捧著他,說他也有資格爭一爭這白家開始,一直飄著的心終于重重摔落。
白慶筠無措的看著周圍,心里剛磊筑起沒多久的信心瞬間坍塌。
他的視線落在那些鼓動他的人身上,卻無一例外都避開了他的對視。
這一刻,他成了一個笑話。
自己只是那些人不服氣被一個女人管控時開的一個玩笑。
可笑的是,他當真了。
-
曲文野心情不錯。
從出現在白氏內部股東會議上,當著所有人的面介紹自己經手的項目那一刻開始,他的心臟激動的幾乎要從胸膛里跳出來。
第一次。
他聽到的不是紈绔,不成器這樣的形容。
他的能力得到了認可!
他做成了一個很大的項目。
不是紙上談兵,而是真真正正做出來的!
想看看自家老頭子的臉色會有多難看,他破天荒的回了家。
不出所料,他剛進家門,就險些被一個迎面而來的杯子砸了臉。
好在他早有準備,迅速側身躲了過去。
但左邊臉頰還是被擦過去的杯子磕出一絲輕微的痛感。
如果剛才那一下砸結實了,他的鼻子可就要斷了。
曲文野面色陡然一沉,臉上揚起嘲諷的笑,“怎么,曲董事長什么時候多了個謀殺親子的愛好?”
“老子還真想親手打死你這個小畜生!”
曲父怒不可遏,再次揚手打算朝著兒子這張俊臉甩去。
但看到兒子眼底不加掩飾的冷意,他抬起來的手,生生停在半空。
“怎么不打了?把我打死,你就沒有繼承人了對不對?”
曲文野有恃無恐的抬起頭,把臉往曲父面前湊。
曲父放下手,腮幫子動了動,氣的眼都紅了,“你是不是早就和江姝婳聯合,打算擺你老子一道?”
“是啊,您總算反應過來了?”
看他不打,曲文野輕笑一聲,抬手摸一下剛才被茶杯蹭到的半邊臉。
別說,還真疼。
估計青了。
如果自己不是老東西唯一的兒子,他大概真的會想要殺了自己吧。
“混賬東西!”
這次,曲父是真的想要揍他一頓。
但卻被曲文野抓住了手腕。
他嘴角翹起,眼底確實徹骨的寒冷,“我剛才給了您機會您不打,這次可不行了。”
說完,他一把甩開曲父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襟,“看來這個家不怎么歡迎我。我來就是跟您說一聲,以后我就去白家上班了,您也別太想我。要是心里覺得不痛快,大可學一學周家,跟我斷絕個父子關系什么的。”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身后,曲父捂著胸口,手指顫抖的指著兒子的背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以前的兒子對他最多只是冷漠些,叛逆些。
像今天這樣毫不掩飾恨意的,還是第一次。
他忽然害怕起來。
難道當初,他看到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這些年是用怎樣的心情和自己相處的?
當年,這孩子才多大啊?
-
時隔一個月,白老的葬禮終于如期舉行。
江姝婳出現在葬禮上,剛在董事會上慘遭所有人厭棄的白慶筠直接拋下正在交談的賓客,快步走過來指著江姝婳沉聲趕她離開,“你走,這里不歡迎你!”
江姝婳停下腳步,冷眸看向面前如同小丑一樣的中年男人,“你憑什么趕我走?”
“就憑這里面躺著的人是我爸,就憑我不想看到你!”
白慶筠攥緊拳頭。
江姝婳嗤笑一聲,“你真是好大的威風,也不怕白爺爺晚上來找你。”
愿賭服輸。
當初簽下對賭協議的人是他,現在又在這里嘰嘰歪歪。
真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他做的那些項目有一大半是股東們硬塞給他的?
彎腰就能撿起來的項目,他還弄丟了兩個,有什么臉賣弄自己?
“慶筠,你不招待賓客,在這里做什么?”
徐一鳴早在看到江姝婳的那一刻就朝這邊走了過來,正好聽到白慶筠的那些話。
看向他的眼神里,不免帶上幾分失望。
“今天我和老徐在這里,倒要看看誰敢讓小姐離開!”
趙老也走了過來,直接冷眼看向沒有絲毫風度,如同跳梁小丑的白慶筠。
老白一世英名,怎么生出這么個東西?
“徐叔,趙叔。”
白慶筠不甘心的攥緊拳頭。
這明明是他父親的葬禮,他還不能做主讓誰參加不讓誰參加嗎?
“你要是不愿意看到婳婳,大可自行離開。”
徐一鳴輕飄飄的吐出一句話。
白慶筠不敢置信,“我可是我爸唯一的兒子,是孝子!”
“孝子?”
徐一鳴不屑的上下打量他一眼。
氣死父親就不提了。
在得知父親死訊的時候,明明人就在帝都,卻幾天不曾露面,沒去看過一眼。
這種“孝子”要是他兒子,他小時候就把人溺死在糞坑里了。
白慶筠被他這眼神看的臉上青紅交錯,最終甩袖走人。
“小姐,你不用理會那個混賬。要不要去給老白磕個頭?”
等人走了,徐一鳴才看向江姝婳,以及和她同來的傅斯年。
“去。”
江姝婳點頭,腳步沉重的走向停放棺槨的地方……
葬禮從家里,到殯儀館,再到墓園,耗費三個多小時終于結束。
白氏法務部的律師拿著一份文件走到墓碑前面向眾人,“接下來耽誤大家一點時間,應白老生前所求,我在這里念一下白老生前留下的遺囑。”
所有人都沒想到還有這個流程。
頓時全部停下準備離開的腳步,朝律師看了過去。
“……以上,就是白老先生生前留下的遺囑全部的部分。”
幾分鐘時間,律師就合上手里的文件面向眾人。
看見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副被震驚到的神情,出于職業本能,他又繼續說,“對于這份遺囑,不知道諸位還有沒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代為解答。”
不明白的地方多了!
白慶筠第一個反應過來,不相信的看向律師,“你說,我爸把他名下所有財產平分給我和妹妹,并且把所有白氏股份回歸本家,也就是給了她?”
說著,他的手指還對著江姝婳這個方向。
“沒錯。”
律師點頭,對他露出一個贊賞的眼神。
這不是聽得很清楚嗎?
“不可能!”
白慶筠憤怒的揮舞了一下手臂,“她們憑什么?我才是我爸唯一的兒子!”
他那個妹妹,十幾年前出國留學,之后定居國外,至今沒有回國。
一直都是他在父親身邊孝順。
“你真的不知道為什么嗎。”
一道涼薄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一道涼薄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白慶筠猛地抬頭看去,就見江姝婳身邊的男人緩緩上前一步,目光譏嘲的看著他,“你妹妹這么多年不肯回國,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嗎?你留在白老身邊,又孝順他什么了?除了無節制的索取和享受他老人家的庇蔭,你又做了什么?”
男人的聲音如同冰棱一般一下下抽打在白慶筠的心臟上。
讓他想起多年前,那張帶血的床單,以及妹妹充滿恨意的眼神。
不,不可能!
白慶筠猛地后退一步,不敢置信的看向傅斯年,他怎么可能會知道這件事?
“那她呢?”
不敢再提妹妹的事,白慶筠生硬的轉移話題,指著江姝婳,“她跟我爸非親非故,她又憑什么拿我爸名下的股份?”
那些股份的市值加起來,遠遠高于白老名下所有財產。
雖然占比不高,但架不住白氏基數大。
聽到白慶筠的話,江姝婳忍不住低頭嘲諷一笑。
想要屬于她父親的白家時,他就是擁有繼承人的白家人。
不愿意自己分白老名下股份時,自己又成了非親非故的外人。
雙標玩的挺6。
“我告訴你為什么!”
人群中,再次響起一道老邁的聲音。
接下來,徐一鳴破眾而出,冷冷看向白慶筠,“因為我們三個老家伙手里的股份,一開始就是老爺子無償贈予的。還給她,理所應當!”
他們已經拿了這么多年分紅,夠了!
徐一鳴說完,又轉身看向江姝婳,“小姐,我也會把手里的股份全部贈還給你。”
“您不必……”
江姝婳一驚,連忙擺手拒絕。
“還有我的。”
趙老也站了出來,笑看著徐一鳴,“你這個老家伙,做出這種決定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說完又看向江姝婳,“小姐,你不必覺得不安。這本來就是物歸原主。”
“瘋了!你們都瘋了!江姝婳就是個連白家戶口都沒有的野種,她憑什么掌管這么大的白家?”
“是啊。”
人群中,有人小聲附和。
傅斯年冷眼看去,那人慌忙低下頭去。
“江總。要不這樣吧。白老名下的股份也給您了,您就當他是為自己兒子買個前程,把白老生前在公司的位置給他如何?”
一個公司股東忽然出面打圓場。
江姝婳卻皺著眉頭想也不想的拒絕,“他沒那個能力。”
白老生前負責白氏所有項目招標。
白慶筠想要坐上那個位置,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江姝婳的拒絕讓那個提議的股東覺得沒面子,低頭不再說話。
傅斯年抬手環住江姝婳肩膀,隔絕開白慶筠憤恨的視線,“對了,白老去世前一天,你在西郊那個莊園里,和白老見過面吧?”
“見過又怎樣?我一個當兒子的,還不能見自己父親了?”
白慶筠不確定傅斯年手里有沒有證據。
眼神慌亂了一瞬,很快決定承認下來。
畢竟莊園里面沒有監控,誰也不知道父親都和自己說了什么。
他反應這么快,確實有點出乎傅斯年的預料。
不過并不影響結果。
他輕笑一聲,點頭,“我已經報警了,警察一會兒就到。”
“你有病吧?”
白慶筠不敢置信,“我只是和我爸一起去了一趟莊園,又沒有犯法,你為什么要報警?”
退一萬步說。
就算他爸真是被他氣死的,法律也管不到他身上。
傅斯年不說話,只是斂眸看著他,眸色寒涼。
白慶筠只覺得血液都要凝結了。
恐懼讓他出離憤怒,“你憑什么多管閑事?還有江姝婳,你就是個野種,你憑什么站在這里?要不是我爸和這兩個老東西愚忠,沒腦子,你以為你算個什么東西……”
瘋狂的叫罵聲在看到果然有警察出現的那一刻,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一般戛然而止。
白慶筠眼里閃過一絲慌亂。
還沒來得及生出逃跑的想法,就見為首一個警察出示了一張逮捕令,“哪位是白慶筠?現在我們以侵吞轉移公司巨額財產,做假賬,吃回扣,出賣公司機密文件等多項罪名逮捕你,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
一場葬禮,最后以白慶筠被警察帶走為結局。
所有人都沒想到,看起來平庸的“老實人”,居然敢做這么多事。
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在想什么?”
回去的路上,傅斯年一只手開車,一只手探過來握住江姝婳的手。
江姝婳抿唇看向車窗外,眉頭緊蹙,“今天葬禮弄成這樣,覺得對不住白爺爺。”
在人家葬禮上,報警把對方兒子抓了,只怕前所未有。
“這不是你的錯。”
抓著她手的大掌緊了緊,傅斯年沉聲安慰,“是他自己貪心不足,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他一再挑釁辱罵婳婳,他至少不會今天報警。
“我知道。”
江姝婳勉強彎起唇角,“只是有點感慨,白爺爺這么好的人,居然有這樣一個兒子,為他不值。”
“龍生九子罷了。有些人的壞就是天生的。”
確認她沒事,傅斯年收回手,語氣淡淡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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