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福德天官 > 七七二 王霸之炁
    這個青年,也不知道如何來歷,卻對著北極鎮岳靈王圣像恭敬拜誥。

    隨即將箭矢擺好,那箭矢一股陰寒冷炁,雖是木箭,只如玩具,箭頭則如牙齒一般,并非金鐵之類。

    熊昱見他似乎有些過于巧合了,只道:“你為何將此箭矢放在此處啊?”

    那青年道:“我曾與北極鎮岳靈王交好,他當年拜托我制作一批箭矢,我今日做完,故而受約送來。”

    “可是北極鎮岳靈王已經隕落了啊。”

    “那又有什么干系?”那青年微微笑道:“我只完成了我的約定,做好了我的份內之事,他用不用得上,如何使用,不關我的事情。”

    熊昱見他不凡,想來并非人間之士,便好奇問道:“這是什么箭矢,如何做成?”

    “此箭乃是天狗之牙作鋒,天狗有吞食日月之能,故而能傷太陽,箭桿則是太陰桂于月食之日打磨,撮合其神意,乃成一支。”

    “每日又以釘頭七箭之術,魘禱告之,因此如今才成,送到此處來。”

    送來的箭矢,足足有七枝,正對應釘頭七箭。

    這青年說完,便幻化消失而去,不見行跡。

    熊昱暗暗道:“莫非他也是老登安排的?”

    只是七枝箭加上之前那枝也才八枝,夠不夠嘛!

    熊昱散去思緒,將手放在震天弓的弓把上,就恍惚間進入了一個幻境,幻境之中,自己腳踏北海,彎弓對天,那天上太陽,化作一目,似乎有嘲笑之意,但很快,便被一箭射穿,隨即跌落了東海。

    這只是這把弓此生經歷的一個場景而已,北極鎮岳靈王曾經將他射殺過混沌邪神,射殺過作亂的北寒洲兇獸。

    箭出如電,聲若驚雷。

    惶惶如天震之,故而名為震天弓也。

    “果然是一把寶弓。”

    此弓被熊昱握住之后,便不再放光。

    僅僅撥動了一下空弦,法力便凝聚作了元炁箭矢,神識所觀之處,盡數能到,神識不能觀處,也渾然不懼,只需認個大概,自信開弓便是。

    熊昱只道:“寶弓,寶弓,我知道你有靈性,如今我射出一箭,你卻自己尋個方向,只射惡人,不許射好人。”

    那弓渾然一動,發出嗡鳴。

    而熊昱撥動弓弦成就的元炁之箭,也直直射了出去。

    卻說那大乾王朝皇宮之中,皇帝正在和后宮妃子飲酒作樂,忽然一道箭矢飛來,射穿了他手中酒杯,若非紫微帝炁一擋,只怕就已經身亡了。

    那元炁之箭凝而不散,穿入王座,最終留下了讖語幾字:“國之將亡”。

    隨即太廟祖宗牌位無故倒塌,將燭火引了熊熊大火,水澆不滅。

    那大乾王朝的皇帝,年邁昏聵,對此之事大怒,認為是底下的太子,皇子之流,等不及了,要逼自己退位了,才會如此讖緯之術。

    當即派出秘衛查驗此事,果然在太子東宮的門前磚頭之下,挖出了一個巫蠱小人,內里正寫著大乾王朝皇帝之名諱。

    頓時之間,人頭滾滾,太子滿門被斬,連同其黨羽,浩浩蕩蕩殺得十幾萬人。

    太子被斬之時,立發誓言:“我待死后,必有天地異兆!”

    老皇帝本來將信將疑,只想敲打太子,卻不想太子性情如此剛烈,如今他已年邁,太子又死,剩下幾個皇子,頓時有了鷹視狼顧之相,雖不敢直接動手,卻也暗暗希望,盼著老皇帝死,或者重新立下太子。

    其他幾個小的皇子,則是嚇破了膽,自愿請為庶民。

    皇帝頓生:“向天再借五百年”之念。

    又隱隱有悔恨之心,于是召集僧道,以超度太子之名,匯聚京城,且將動手參與太子案的一應官員,全都殺了去。

    如此又是十幾萬人牽連。

    這太子,因為一道無名之箭,被誣陷行巫蠱之術,卻犯了個身死的下場,死前恨意不消,到了陰曹地府,卻卻也一味喊冤。

    他為一朝太子,身份尊貴,命列“黃冊”,不是普通百姓的“白冊”,乃至于富貴之家的“赤冊”可以比的。

    于是十殿閻羅王親自審受,再報與酆都背陰大帝去。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閻羅王干起老本行卻是熟練得很。

    “吾乃大乾王朝太子,因受奸人誣陷,被皇帝所殺,所告之事,卻是洗清名聲,我父待我不仁,我卻不能帶著不孝不義之名身死。”

    “嘿嘿,俗話說,口舌是非,唇刀舌劍,你既然已經死了,卻也反駁不了,又言三人成虎,你既然已經被皇帝老兒定了謀反之性,他金口玉言,那你就是犯了謀反之罪,到了陰司,我們也是認的。要想推翻,難,難,難也!”

    一邊的判官給這太子眨眨眼,小聲道:“你難道就沒有什么利是孝敬閻羅王的么?”

    那太子戚戚道:“我自死來,又無妥帖下葬,哪里有什么利是?”

    隨即一愣:“我做太子時候,卻從沒有遇到有人敢找我討要利是,如今死了,沒有利是反而寸步難行了,那皇帝老兒,他死了又是如何呢?”

    又念道:“沒想到陰司和陽世官場一樣。”

    最后卻是生出一股悲憫警示之心:我大乾國祚,若都是如此,必然離著滅亡不遠也。

    正當閻羅王不耐煩,要將這大乾太子拖下去時候,一個小沙彌出來了,只道:“我家教主,救苦解難,曾發鴻愿,聽聞此處來了十數萬不平之鬼,特命我來接引。”

    閻羅王諂媚道:“原來是幽冥教主有請。”

    隨即勾劃一下,只對著判官道:“將他們打發了去也好,不歸我們管也好,省得頭痛。”

    那幽冥教主,自然就是接引和尚了,黃天的化身之一,修持地道功德,主幽冥權柄,善普渡接引之佛法。

    前些日子,地府規劃羅酆六天之時,地母娘娘許了一個幽冥教主之位,主司幽冥教化,勸善大士,對一應幽冥餓鬼,惡鬼,普渡勸善。

    此事由熊昱彎弓射了一支元炁箭而起,卻也要幫忙擦屁股。因此他卻來管管此事。

    那太子不明白幽冥教主是個什么神話人物,但見乃是一個渾身金燦燦的和尚,盤坐蓮花之上,周遭有餓鬼,修羅,羅剎,食尸鬼,面燃鬼,大肚鬼,青面鬼…都是幽冥自然化生的鬼群。

    雖然面相兇惡,但已經得了一絲佛性,只是奈何本性難以降伏,因此時刻守著戒律,面上帶著殺心殺意,卻不敢動作。

    “你之事,我卻知曉,如今陰陽兩隔,你也身死,不能還陽,我卻許你托夢之法,或念念不忘,必有響應。”

    那太子頓時感激:“復活還陽,小子不敢肖想,只求能洗刷冤屈,便如去一座大山,原先不能感覺,如今卻悔悟,可卻不能再施抱負,不然必使得吏治清明。”

    “此時也不晚也,你且先隨作個香積太子,作監察之事,積攢陰德去吧!”

    打發了那香積太子,其余冤鬼便也一并作了他的隨從儀仗,雖名太子,但這太子乃是他本來帶來,只是改了香積二字,作此鬼神,也是為了幽冥教主行事,因此有些權利,卻并非正經地府編制。

    而另外一邊,熊昱射出一箭之后,沒有聽到個聲響,只道:“此弓需巨力,若真要將來射日,我卻不一定修為足夠,能夠滿拉,看來還是得修持武功才好。”

    于是將弓背著,又將箭給收入袖中,隨時取用。

    陳塘關鎮守沈騏,乃是個異人,修持得武功,水仙道法,后來謀了人間 謀了人間王朝富貴,不再求仙問道,只娶妻生子,做了本地大戶修行世家。

    聽聞震天弓響動,便有了心思:“那弓乃是北極鎮岳靈王所有之物,我曾試之,不曾拉動,今日聽聞弦音,乃是得遇明主之狀,不知何種神圣,竟然能夠引得寶弓之靈認主,卻是要見識一番。”

    當即來尋,見到了熊昱,面容雖然年輕,可眉眼之中,有無上尊貴之意,神情之中,有睥睨宇宙之狀,非是常人。

    心中頓道:“此必貴人也,我得見貴人,莫非也有一番飛黃騰達之機?”

    于是連忙道:“那位郎君慢走!”

    熊昱以為是來討弓,不讓放行的。

    卻又聽他說:“我乃陳塘關鎮守武備是也,貴人慢走,吾有結交天下英雄之意,正所謂寶弓配英雄,并非追討之意,此弓也非我所有,乃至北極鎮岳靈王神圣之兵,它既認主,我與它相識多年,當來為它送行。”

    熊昱松了一口氣,暗暗道:“我果然有王霸之炁也,怎么一路來,這么多人,未聞我名,只見了我,就生了投靠之心?”

    于是駐足道:“我乃是青江府的府城隍,在此游山玩水,見此神器,不忍近觀,哪里曉得神器認主,并非不告而取也。”

    “哈哈。”沈騏沒有執著這個,省的越說越不明白。

    “我已經命人備下酒菜,既是青江城隍,那就更需要結識了。”

    熊昱推脫不過,只好帶著八萬和赤珠兒去混席面吃去了。

    只見那酒肉海鮮皆具,沈騏又溫了桃花靈釀,如此酒過三巡,菜品幾換,便也熟悉起來:“如今世道越發怪異起來,兄長既為青江府城隍,應當感應天庭地府,可知是什么故障?”

    熊昱喝了兩口道:“前些日子降水廣大,乃是因為三元水運,后面又得碧波教主治了去,如今證了太乙帝君,至于世道古怪,或許本就如此,只是如今扛風險差了些,天地晉升,自然有些奇異之處,萬物生靈,若能借此造化,便可有一番作為,既然都想作為,就是人心思變,思動,那原本的太平光景,自然就不能維持了。”

    沈騏聽聞,恍然道:“原來如此,想是換了人間,只是等閑。”

    隨即道:“我觀兄長雖為城隍,但并非香火鬼靈之身,不知對如今之世道可有想法?”

    熊昱笑而不語。

    沈騏又道:“若有雄心壯志,我必來投奔,我鎮守此關,訓得水上兵馬,知曉海外島嶼,只需兄長一令,便可拉出一支來,即便陸上不成,也可做海上皇帝,況且,依我看來,陸權都未必有海權重要。”

    熊昱心道:我家便是海上的皇帝,三島總管,四海君主,如何要你便宜行事?造人間的反還用你這番投靠,我若開口說要造天庭的反,你卻要嚇破膽子來。

    當然,造的不是黃天的反,是五方上帝的反,先推老登做天帝,等時間到了,就自己上。

    不過熊昱不會說出口的,只道:“如今畢竟天機未明,不可輕易立下旗號,需得靜待時機。將來若真起事,兄弟再響應也不遲啊。”

    “好!”沈騏大口喝了酒水,只道:“還不知道兄長姓名。”

    “我名熊昱,若是有事,只管到青江府打聽便是。”

    隨即酒足飯飽,熊昱便要離去,沈騏為表誠意,十八里相送。

    只等熊昱離開之后,那沈騏便眼冒星光:“每逢亂世,驚才艷艷之輩,必被封神,我求仙不得,求官也不該如此困守,無論成敗,只要一搏,如今又得見這位,來歷不凡,只怕天上人也。不然不會如此消息通達,竟然連此等天地大局變幻之事,都能清楚,不像我等,要靠猜,靠推,才能明了一二,到時候,必然是已經延誤了時機了。”

    熊昱離開之后,又游歷附近山水去了,亦想訪問古代神跡,九洲神圣不少,歷史更是悠長久遠,因此不可不訪,不可不觀,乃是吊古懷今,有通曉世情,借鑒之意。

    而南靈洲處,白振和玉真子兩個奉了玉京祖師之命,前來度那馬頭王子入道而去。

    但同樣來度其入道的還有一位僧人,此僧乃是南靈洲本土半僧半道的門派“禱圣派”的門人,此門中修持佛門煉體功法,教義又是吃齋飯,積功德,做起法事來,卻請的都是天庭地府封的神,乃是神仙道的儀軌,算是仙道門人。

    因此門中有兩派系,一派乃是仙家,也曾飛升過陽神在天庭任職靈官,一派乃是佛門,有做了佛門羅漢的。

    這僧人名為“木叉”,據說前世乃是幽冥地獄的夜叉,轉世脫胎,崇敬了佛法。

    此行便是寺中羅漢感應到了此國有個王子,有向佛驅道之心,可以扶持做國王,將來將梁國化作佛國,亦有功德無量。

    因此派了最善斗法,最顯神通的木叉來,以神通宣揚佛法,幫助他梁國迭代換主。

    卻不想路上便遇到了白振,和玉真子,白振和玉真子兩人,手中拿著的一串六字大明王咒念珠,乃是佛門無上重寶,是大日如來親自手持,因此隔著好遠,就叫夜叉注意到了。

    “這兩個渾身清光,分明不是我佛家人物,卻有我佛門重寶,必然是有些內情。”

    當即便將白振和玉真子攔下:“南摩精進如來,兩位施主請留步。”

    白振和玉真子瞧瞧他,沒有馬臉,不是師尊囑咐要帶回去的三師弟,便沒有理會,繞了去到那梁國地界王都皇宮之中去。

    木叉見二人不搭理他,頓生惱怒:“這必然是他們偷來的,才心虛不敢停下,盜取佛寶,褻瀆佛陀,乃是大不尊敬之罪!”

    當即趕了上去。

    白振感應那禿驢緊追不舍,便道:“玉真師弟,那禿驢與我們無有仇怨,不過是一聲招呼沒應,怎么如此憤怒,在天罡大炁的云路上就如此憤怒?”

    “想來是路怒之癥,這天下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人,奇怪的病,多了去了。”

    說罷便拿出一把石頭,往著身后打去,這卻是他娘胎里帶來的神通,叫做“五彩飛蝗石”,只需備一把彩色石子,打出去便有五彩奪目之色,看見此顏色,便有了因果,必能打中。

    這一把打去,那木叉如何躲閃,頓時被打下了天罡大炁,暈了幾息,這才醒來,外晚些,就肉身墜地,不死也要五臟碎裂,筋骨寸斷。

    更別說飛蝗石打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臉上都火辣辣的疼了。

    “好膽小賊,竟然暗器傷人,定然有鬼!”于是又駕云跟蹤。

    見沒甩掉那禿驢,兩兄弟無奈,只道:“我們運個隱身法,將他哄到我們前頭去,再暗算他一手,這般和尚,必然不是好人。”

    于是化作兩朵云,融入云路之中,那木叉明明看見了人,須臾不見,頓時驚訝:“他們哪里去了。”

    正疑惑,腦后便聽見風聲,幾枚石頭又落下來,破了他的云法,叫他頭暈目眩。

    但這次可沒來得及清醒,那白振便有一道霞光練絲帶,把他捆綁了個螃蟹狀。

    吊在了空中,倒懸著。

    “該死的小賊,放我下來。”

    “我們小賊,我看你跟著我們才是賊!”玉真又甩了一把石子,這神通打人不死,但是疼。

    那木叉哇哇大叫:“你們偷盜了佛寶,不是賊是什么?”

    白振意識到他說的是那串六字大明咒手持,頓時笑了,乃將其來歷說了一遍:“這是我師尊當年在大雪山化佛時候的手持,哪里是偷來的?”

    隨即一陣言語,叫那木叉羞憤,卻也心生向往:“你家師尊是哪尊佛?”

    “自是大日尊勝如來是也!”

    木叉連連道:“這是誤會,我也崇敬這位佛主,且饒了我吧,兩位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