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半島小行星 > 第754章 對持
昭帝兩鬢已經稀疏,病后又添白發,身子骨瘦弱,更加垂垂老矣,難以看出年輕時候的風華。
他臥在床榻上看著殘月照在窗紗上,大總管將豆蔻煎成沸騰的湯水,門前的景色在雨中更佳,整日陪伴著他的只有大總管和那深沉含蓄的木犀花。
白澤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樣閑適的安靜,他的裙擺猶如一道火焰,將他自己都要灼傷,一眼看見病床上的人,立即便上前去,手中那把劍往前一抬就橫在了昭帝的脖頸處,手稍稍一晃便割破了皮膚,留下了幾滴鮮血,映襯著劍的寒光顯得無比可怕。
大總管嚇得手中的燙水從手中脫落砸在了地上,他難掩悲傷,卻一言不發的跪在地上,靜靜的等著陛下的下場。作為一個忠仆,當然是要生死相隨的。
昭帝顯得很淡定,一言不發,神情淡漠。
白澤陰冷的盯著他看:“想起我是誰了嗎?”
昭帝直接搖頭,又眉頭略挑:“亂臣賊子?”
白澤不去殺他,讓南宮洵費力的去找藥讓他恢復記憶,為的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昭帝想起一切,然后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驚恐的想當初不該招惹他母親。
可昭帝想起了一切,卻還是一副我不認識你的樣子。
白澤想起了自己找來那么多大臣詢問淑妃當初事情的結果,南宮洵說的居然是真的。
不,他不相信這一定是一個騙局,是他們串通好的一個騙局。
“別以為能夠欺騙我,你為了救淑妃,敢只身涉險,如今怎么不敢承認?怕淑妃在天有靈,知道你是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得到的東西?”白澤說出來的話甚是輕巧,已經到了自暴自棄和情緒崩潰的邊緣。
昭帝道:“朕救淑妃是用六座城池換來的,容不得你污蔑,少用手段。”
白澤握著劍的手一抖,不可能,他布置了這么久不會找錯人的。
淑妃嘴里含著東西就是巫族當初的寶物,他母親親手交給這個男人的。那東西救了淑妃一次卻救不得第二次,只能保證淑妃失身不腐爛,這是他親眼看見的,千真萬確,抵賴不得。
他回首見一劍斬碎了桌上放置的瓶子種種脆弱擺設,東西摔的四分五裂,滿地都是噼啪亂響。
沒有人敢進到這里來查看情況。
昭帝道:“慕容水以仙玉為要挾,索要六座城池,心狠手辣圖了一城人,并且要求兩國休戰,朕同意了。你是被北唐屠城的遺孤?朕下令休戰的確有為帝王之道,你找真報復也是理所當然,生死有命,于國家我問心無愧就這樣吧。”
按著白澤的設想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是這樣的,他不想聽見什么陳年往事,那些密信他只要復仇。
他要為母親報仇,殺了昭帝這個負心漢,讓他遺臭萬年,國破家亡,子孫斷絕。
這都是什么狗屁的走向?
他突然冷笑一聲:“我不信,你得死。”
昭帝從容不迫的閉上了眼睛,抬起了頭,性命到哪一遭他壓根兒不關心。
白澤當然可以殺了他一了百了解除自己心頭多年的重負,可是他受不了在母親死的這個復仇事件上有任何的污點,一點點的瑕疵都不行,否則他也不會讓南宮尋去找能讓昭帝恢復記憶的寶物,只為了讓這個充滿儀式感的謀殺更符合心意。
“我要知道更多有關當初的事情。”
“朕記得不是很真切了,很多年前了,史書里大概有記載吧,你問這個做什么?”昭帝問道。
昭帝越是這樣問,白澤的頭痛就越強,很多發生過的事情是做不了假的人可以撒謊,但史書不會撒謊。昭帝不會為了十幾年后可能會有人復仇,而將這臟水潑在北唐君主的身上,還讓史書記載下來。
白澤想要自欺欺人,想要殺了他來解決讓自己多年都喘息不得的這口惡氣,更想要從中解脫出來。
他身上留著的血脈就是原罪,只有完成是負這一項盛大的儀式,才能夠徹底從罪惡感里解脫。
否則他永遠都有原罪。
白澤提劍離開吩咐人看管好了,不許昭帝自殺,也不許有人探望,同時吩咐每日的三餐改成一日送一次,不死即可。
堂堂一國的皇帝,眼下的處境和階下囚沒差多少。
但昭帝的態度很平和由著大總管給自己脖子上藥,他那垂垂老矣的容貌看不出喜怒,眼皮子耷拉著:“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大總管疑惑:“奴才不懂。”
昭帝道:“慕容水在找到了仙玉后,曾拿這東西要挾朕,六座城池的功勞讓他一下子從諸皇子中脫穎而出,成為了太子,沒幾年就繼位登基為帝。他為了找仙玉,怕是結下了仇敵,仇敵卻錯以為是朕的殘忍,然后尋求錯了唄。”
大總管皺眉:“那現在該怎么辦呀?”
昭帝的雙手按在膝蓋上,閉目養神:“淑妃的尸體轉移出去了嗎?”
“轉移出去了,已經用了一個年輕女尸戴了面人皮面具來應付,也聯系上了沈將軍。”大總管口中的沈將軍指的是沈臨武,沈棠的三叔。他是為數不多沈家掌兵權的人,但權力并不是很大,無論什么時候,武將都是受到挾制的。
大總管這邊派人偷偷送了一封密信,又給了陛下的手令,沈臨武這才能調動手下的人,等待接應。
昭帝說:“先看看白澤要怎么做,再看看有多少人的心不正,再做打算。”
大總管道:“是。”
二人談話完畢,皇帝覺得疲累躺在床上靜靜休息。
而在門口處,白澤的身影始終隱匿在黑暗里,靜靜地聽著。
這兩個聰明的男人隔著一扇門,各自有各自的打算。
陰謀詭計所做出來的局,翻盤往往在朝夕之間。
就看誰的手伸得更深,布的局更長,心理素質更強,能夠在關鍵時刻反敗為勝。
白澤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默默的想,得重新布一個局了。
畢竟要殺的人已經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