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大病了一場,金枝玉葉滿懷心事,落得這種地方不病才有鬼。她燒的昏天黑地,直到聽到一聲孩子的哭聲,才悠悠轉醒。
迷迷糊糊的時候睜開眼睛就看見慕容館抱著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
慕容館沖著她笑了笑:“我在山里抓了頭羊,現在天天給她煮羊奶喝呢,沒事兒的。”
好歹是皇家子弟,文武都是要教導的,哪怕不精。到了這地方,他那點微薄的武藝派上了一丟丟的用處,在山里面比一般的農夫強點,能抓到些獵物,逮到一頭活羊算是極限,為此身上落了好幾個疤,磕撞的厲害。
這頭羊就養在倉房里,有什么喂點什么,居然還能產奶,接了羊奶奶鍋煮一下,再兌一點水,湊合的就給裹兒喝下。
慕容館和沈瑤這輩子其實沒吃過什么苦,這些苦頭現在都應到了他們女兒身上。
沈瑤生完孩子渾身脫力就直接暈了過去,緊接著半夢半醒的病著,還沒仔細看過孩子。
她讓慕容館抱的近一些,自個把手捂熱了在襁褓摸了摸,笑著說:“肖皇后也太著急了,但凡她等我生產過,看見我生下的是個女孩都沒有這么多禍端。”
慕容館哄著女兒:“我管她叫裹兒,生下來只能裹一件衣裳,淪落到這地步了。”
沈瑤道:“也太草率了。”
慕容館:“賤名好養活,我想給你出去找個大夫,結果出山坐馬車都要走一天一夜。在這個地方名字賤一點,希望能養大。”
沈瑤默然。
生產過的被褥染上了血跡,慕容館抽出去冰天雪地里拿涼水洗出來的,外頭冷的直接冰碴,就放在火爐邊烤。烤了兩天終于干了,他蓋在了娘倆身上,小姑娘到了娘的懷里就不再哭鬧,被子裹在娘倆身上蓋的厚實,小姑娘就睡了過去。
慕容館去廚房熟練的生火,用破鍋煮了姜水參湯,熬了一大碗端給了沈瑤,沈瑤就靠著這點兒人參補身體。他說:“你都喝了吃了,明兒個我在進山給你挖去。”
沈瑤看著他的手上面全是凍瘡,她自個喝了一半的參湯,剩下一半遞給他:“我喝不完別浪費了,剩下的你喝了吧。”
慕容館搖頭:“我不用補身子,我正年輕火力壯,什么都不怕。”
沈瑤堅持:“你也喝一點,你現在是我們娘倆的指望,要是生病倒下了,我們倆就真完了。”
慕容館這才抿了半碗,雙手捧著還留余溫的碗說:“你病的睜不開眼睛的時候,我怕的都哭了,我一面哭就一面想自個真沒用。”
落到這種境地,誰還不想哭。哭完了之后還得把家撐起來,紈绔子弟也是人夫人父,該吃的苦頭一點都不能少。
沈瑤勉強笑了笑:“等我過兩天能下地了,凡事和你一起,你就不哭了。”
慕容館輕輕的應了一聲,然后去廚房把碗刷了。
他這兩天守著沈瑤沒出門,家里的米還有一些,參吃沒有了,柴火還能燒兩天,青菜一丁點兒沒有,后山還有些竹筍,但是在雪地里要挖。
他說:“我出去一趟,兩個時辰內肯定回來,找一些吃的和柴火。”
“早點回來。”沈瑤道。
家里面沒有燈,天黑就暗,兩個時辰如果對方不回來,那家里就是一片漆黑,她一個人領著孩子會害怕。
四面的墻縫雖然透風,但好歹大面積有個遮擋。
門一打開那才感受到嗖嗖的冷風,外頭正陰沉,潮濕的云彩凝滯不動,溪橋清冷,每走一步都踩進雪地里。
慕容館的鞋子有些薄,一個勁兒的往里進去,凍得都沒知覺了。
他有些委屈的想哭又怕眼淚結冰,凍得臉疼。
在外頭找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眼看著天要黑就趕緊回家,挖了一筐的竹筍,撿了半筐的木柴,順便查了一下,上次出門坐的陷阱,里頭還真掉進去了一只兔,將陷阱重新置辦好,拎著兔子就回了家。
他剛到這村落的時候,天還不算特別冷,當時沒有儲存的意識,能挨一天是一天,天天盯著野山參找。等著天兒冷了,挨凍了,知道怎么回事兒了,才知道冬天可能會被餓死,得拼命的找食物。
他一開始做陷阱捕捉不到什么獵物,大多時候空手而歸,就謊稱自己在外頭吃了些果子,將食物讓給沈瑤。
活了大半輩子差點被餓死,太丟人。
好在環境逼著人長大,他總算能過活下去了。
沈瑤在家里摟著孩子,已經起身,穿著臃腫的衣裳,那是從別人手里換來,換來當天洗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沒洗過,這種季節洗衣服都難。
她頭發有些凌亂,但那張臉還是很好看,身體迅速瘦了下去,根本沒有奶,喂孩子全靠羊奶。她下了地熱了點兒羊奶喂給了裹兒,那孩子正在躺在炕上玩,尿布撤下來,扔到了水盆,她正準備洗。
“水太涼了,我記得孕婦不能碰涼水,我洗就行了。”
慕容館抓了一只兔子回來,高興的說:“我把兔子燉上,吃點肉。家里的米不多了,今兒就少煮點米,我拿羊肉燉竹筍少放鹽,這鹽應該夠吃到開春了。幸虧剛來的時候跟村長換的鹽多,早知道一開始把所有的錢都換成物資好了,現在想換的話,大雪封山誰都不會換的。”
沈瑤是真心覺得苦,但又真的很想笑:“你可真厲害,要是我一個人的話就沒法活了。”
她一伸手擦去了慕容館臉頰處粘上的石灰。
這絕對是兩個人最狼狽的一次。
慕容館:“娘子,等開春了咱們就走好不好?”
沈瑤:“好,再忍忍,好歹得把你打的獵物都吃光了,一粒米都不能浪費。”
夫妻兩個人忍耐著,卻沒想到大雪的日子遲遲不過去。
小村莊生活在半山腰,四周都是山,只有一條出去的坑坑洼洼的路,沈棠等人正是順著那條路離開。雪下的太大直接將小路堵死,讓人心焦不已,而麻煩的是,已經到了第二年的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