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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夫人一口氣說完,整個人舒服不少。
不過那雙銳利的眸子里,怒火還沒有熄滅,想到那個被封祈雁保護著的男孩她又磨了磨牙。
怎么就會那么像呢?
世上的人那么多,像誰不好,偏偏像江遙那個男狐貍精,像就像了,還要出現在她的面前!
聽筒里的封夫人沉默一陣后,緩和地開口:“顧夫人,你想明白了?你家那位怕是不同意。”
“他不同意?他有什么好不同意?”顧夫人一想起她家那位臉色就難堪,“他有好好管過他的女兒嗎?什么都隨著她,任由她,不聞不問,沒半點束縛,一點也不像個父親!如今我為女兒終身大事著想,他有什么好不同意?他不同意難不成還能自己找一個比封祈雁更適合的女婿么?”
封夫人:“……”
“你家那位更傾向于戀愛自由,對于聯姻這點,他確實可能會跟你有不一樣想法,”封夫人說,“如果沒得到確鑿回應,到時候可能會鬧得不好看,畢竟在生日宴會公布訂婚并非兒戲。”
戀愛自由?
呵,笑話。
他當年有戀愛自由了么?
不照樣接受家族安排回來與她成婚了么?
如今他有什么資格說戀愛自由?
他不也沒能堅守么。
顧夫人在心里冷笑,而后語氣堅定地對封夫人道:“夫人放心吧,他那邊我來處理,比起他我們不如趕緊找個時間見面,好好商量商量,畢竟生日宴就在眼前了,總得做一些準備才行。”
“好,”封夫人說,“時間你來定。”
顧夫人彎起嘴角笑:“成,擇日不如撞日。”
這門婚事,她準了!
反正她也看得出來,她女兒顧婭雖然矜持得很,不對封祈雁表露出什么愛意,但作為一個母親的,她怎么看不出來自己的女兒在想什么呢?
她就是愛慕封祈雁,又好面子罷了。
至于那個長得像江遙的人……
“嘖,”顧夫人擰緊眉頭,“真晦氣。”
就在她打算離開醫院時,又放心不下打個電話,雙眼微沉,壓低聲音說:“幫我查一下一個人,圖片發過去給你,給我查一查他的父母,家庭情況,以及小時候有沒有在蔚來醫院待過。”
聽筒里的人回道:“好的,夫人。”
掛斷電話,顧夫人又蹙了蹙眉,轉頭往醫院看,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總有點不好的預感,眼皮一直在跳個不停,仿佛預示著會發生什么始料不及的事情,讓她一顆心實在是有點安不下來。
“江遙……”顧夫人咬了咬牙,冷笑道,“不可能……他死了,死在了多年前,沒人能找到他。”
快二十年過去,她那個冷漠無情的丈夫私底下不停地尋找,沒有半點消息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人已經死了,死透了。
“他不可能活到現在,”顧夫人瞇了瞇眼睛,眼里滿是狠辣與歹毒,彎起嘴角笑得肆意又瘋狂,“當年瀾羌江的水流那么猛,冬季還下著雪,別說是人了,就算是一只豬下去,都能給你凍得脫掉一層皮了,更何況一個剛生完孩子的人……”
并且,根據那時江遙的身體來看,還是個男版林黛玉呢,本就是個體弱多病的冰美人罷了。
怎么抵得過冰冷洞穿骨頭的江水呢?
至于這個死在瀾羌江的賤人悄悄生下來的孽種,也已經死在了多年前的大火里,隨著一切的證據與資料信息,全部都化成了灰燼,都死了。
骨頭都成土了。
如果那個孩子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活到逃過那一劫,那只能說明他命好運氣佳,可是逃得了初一逃得過十五么?當年她能一手遮天一把火把一切都燒了,人不知鬼不覺,如今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還僥幸活著,并且茍且偷生到如今,那么當初我能讓你死里逃生一次,”顧夫人揚眉吐氣得昂起下額,大紅唇彎起一個詭異的笑容,出口的話語狠辣至極,“我就能讓你死第二次。”
不管是江遙,還是江遙與顧深御的孽種。
“哈咻……”
縮在封祈雁懷里的常樂不由打了個哈欠,吸了吸鼻子,封祈雁低下頭問他:“是感冒了么?”
“應該不是,”常樂又吸了吸鼻子,癢癢的,也不知道自己忽然為什么打哈欠,“可能是你懷里的味道太香了,聞著一不小心就給嗆到了。”
封祈雁:“……”
他原本只是隨口一說,不過抱著他的封先生可就不高興了:“你是說我身上的香水味太重?”
“……”常樂心虛地趕緊搖頭,“沒有。”
男人身上的香味水其實一點也不濃重,淡淡的,只要靠近的時候才能聞到,獨特并且好聞。
封先生輕輕拍了他屁股:“那你什么意思?”
常樂畢竟還是被男人抱在懷里的,又是在醫院里,并且不久前封先生還出來幫他解難,此時他人連心都是軟綿綿的,被封先生打一下屁股以后,耳根子連著臉一起微微泛紅了起來,在男人的懷里輕輕蹭了蹭,聲音軟乎乎地說:“你本來不是有事要忙的嘛,怎么忽然間就過來了啊。”
“怎么,你還想我不過來?”封祈雁低下頭時并不能看到常樂的臉,只能看到他埋在自己胸口的腦袋瓜,嘴角往上彎了彎,有點心疼又無奈,抱著他輕輕揉了揉,“顧夫人仗勢欺人慣了,要不是我趕緊來,她還不知道得怎么羞辱折騰你,就你身上這幾兩肉,瘦的一把骨頭了,要打起來,估計也只有被她打得嗚哇哭偷偷抹淚的份。”
常樂:“……”
這說的什么話!他哪有那么弱啊!
常樂悶哼了一聲:“我才沒有那么弱的。”
他也是要面子的。
“是是是,我們樂樂才沒有那么弱的,可厲害了,”封祈雁忍不住笑了笑,“我們樂樂都這么厲害了,下次就不要受這樣的委屈了好不好,如果有人不講理地刁難欺負你,你就欺負回去,不用害怕的,打得過的話就直接動手,揍哭他!”
常樂:“……”
這是什么反向教育啊?
常樂忍不住窩在男人的懷里悶悶地吐槽:“如果你有寶寶的話,你就是這么教育寶寶的,等寶寶長大了,肯定是個山大王,能捅破天的!”
他原本是吐槽某人不能太放縱了,包括讓他直接動手揍哭對方這個觀點,誰知這個男人一聽,還挺得瑟地道:“不然呢,我的寶寶怎么能受別人的氣?就算捅破天了還有我給他兜著呢。”
常樂:“……”
過分的溺愛寶寶啊,這個臭爸爸!
不過封先生不是從小就不喜歡小孩子么,小時候不喜歡跟小孩子玩,長大了以后也一樣,如今這話說的,如果他真的有孩子的話,還不知道把對方慣成什么樣了,三天兩頭上房揭瓦那種。
常樂不由從男人懷里悄悄地露出一只眼睛,瞅了瞅男人那俊美如濤的臉,精致的五官仿佛是上帝完美的雕塑品,深邃的桃花眼里勾人心魄,眼睫毛也很長,鼻子高挺,輕抿在一起的嘴唇性感極了,看了就讓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地親一口。
“我親過了……還是狠狠親的那種,舌吻,嘿嘿……封先生的嘴唇好軟好軟……”常樂盯著男人的嘴唇在心里有點得瑟又癡迷地感嘆,“還想親……”
唔,真的太帥了,好喜歡啊……
好想給封先生生寶寶……
常樂瞬間就羞紅了臉,窩在男人的懷里犯花癡也就算了,怎么還能不知廉恥想這種事情呢!
太不要臉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很不要臉,會有這種想法也很不知廉恥,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腦袋瓜浮想聯翩,正想繼續盯著男人的臉犯花癡的時候,男人那張俊美的臉上瞬間浮現了一點復雜,眉頭也輕輕皺在一起,抱著他走的步伐忽然停下來。
這是怎么了?
常樂還有點茫然時,只覺得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跟著凝固了下來,氣氛沉寂,十分的不對勁。
接著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阿雁。”
窩在男人懷里的常樂瞬間一僵,臉上的笑容也跟著凝固了下來,這個聲音他一點都不陌生。
是祝黎。
祝黎穿著病號服站在走廊前邊,跟他們只有幾米遠的距離,面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仿佛風一吹就倒,說話的聲音也輕柔柔。
封祈雁眉頭緊皺,雖然他聽于爍說,也知道祝黎在這家醫院里,只是沒想到此時還碰上了,臉色有點難堪,打算繞過他走,可祝黎卻一臉虛弱地看著他,輕聲道:“阿雁,我們能聊聊嗎?”
常樂還被封祈雁抱在懷里,左右為難,還有點尷尬,只能試著動了動:“先放,放我下來……”
封祈雁本來是不打算放他下來的,不過常樂還是扭了扭身子要下,封祈雁也只好把他放下來,有點無奈地給他拉了拉凌亂的衣服,然后看向祝黎:“我們沒有什么好聊的,能聊的在別墅里的時候我們已經聊過了,如今沒有這個必要。”
“阿雁……”祝黎苦澀地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有點站不穩,伸手扶了一下旁邊的墻,艱難地喘了幾口氣,面色痛苦道,“可是那晚在我房間里……”
封祈雁臉色一寒:“閉嘴。”
“阿雁,”祝黎眼眶微紅,有點委屈地哽咽,“我知道我回國以后,因為生病,心情不好,太情緒化了,惹了你不高興,可是你也不能這樣……”
“我都說了讓你閉嘴!”封祈雁面色很沉,常樂還在這里,他實在怕祝黎那張嘴吐出什么難聽的話語來,直接牽著常樂的手就打算繞過他走。
“阿雁!”祝黎抓住了他的手腕。
常樂尷尬極了,左右為難:“你,你們……”
他才剛開口,祝黎那原本有點微紅脆弱的眼神就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令常樂背脊一僵,瞬間就沉默了下來,垂下了眼皮不自在地盯著地板。
祝黎這才滿意地收回視線,繼續紅著眼睛虛弱地看著封祈雁難:“阿雁,我太難受了,你……”
“放手。”封祈雁冷著臉甩開了他的手。
結果祝黎整個人虛弱得宛如一張白紙,弱不禁風地直接被他給甩了出去,踉蹌了幾步,差點撞到墻上,渾身都在痙攣發抖起來,捂著胸膛艱難地喘著氣,蒼白的臉上冷汗涔涔地冒了出來。
“封,封先生!”常樂被嚇到了,祝黎這狀態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發暈死過去,“快,快幫他!”
祝黎雙腿都在發抖,好像支撐不住他站在這兒,兩眼一黑,氣也都快喘不上來,狀態嚇人。
封祈雁急忙過去將他給抱了起來,往急診室里去,常樂腦袋瓜暈乎乎的,也趕緊跟了上去。
不過常樂被護士給攔了下來:“你在外邊,不要進去,多人在他身旁會影響到他的情緒。”
“啊,”常樂點點頭,停下來,“好的好的。”
封祈雁眉頭緊緊皺一起,不忘了回過頭對他說一聲:“你先去看你母親,我一會過去找你。”
“好,”常樂茫然地點頭,又看著那好像快喘不過氣的祝黎,又急忙道,“先趕緊送去搶救!”
急診室的門關上,什么也看不到了。
常樂有點茫然地站在外邊徘徊了一會后,搓了搓臉,自己站在這兒也沒什么用,他也不是醫生,并且有封先生跟醫生都在了應該也沒事的。
他回到母親的病房里,母親還沒有醒過來,而窗戶是微微開著,他便走過去把她把窗給關上,再回到她身旁給她拉了拉被子時,母親忽然擰緊眉頭,不知是做了什么夢,喊了聲:“阿遙……”
“阿遙?”常樂愣了一下,“誰?”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從他母親嘴里聽到這個稱呼了,以前小時候,母親發呆時,偶爾會自言自語說一些話,念著一些人的名字,這個“阿遙”就在她嘴里出現了不止一次,不過常樂從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母親也從來都沒有跟他解釋過什么。
“做夢了……”常樂給她拉被子,摸了摸她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沒事的沒事的,好好睡吧。”
常樂起身想出去倒水,結果手腕卻被睡夢中的母親狠狠抓住,痛苦地呢喃道:“阿遙,他……”
常樂等了一會,沒等到她再繼續說什么夢話了,不過抓著他的手卻沒有松開,即便是睡著了,表情看起來也很痛苦,似乎陷在什么夢境里。
可能是又夢到姐姐了吧……
“睡吧睡吧,”常樂有點心疼地握住母親那有點粗糙的手,看著她緊皺的眉頭輕聲安慰,“我就在你身邊,陪著你,別怕,什么事也沒有。”
母親大概是聽到了他的話,睡得安心些。
半個小時過后,常樂從母親的病房出來,聽護士說,祝黎已經從急診室出來了,現在送回vip病房里休息,現在封先生正在病房里陪著他。
護士跟他解釋道:“他情緒不穩定,需要封先生在身旁陪著才行,其他人沒有這個效果。”
常樂勉強地點了點頭,也沒去打擾,本來想回母親的病房里繼續待一會兒,可是他走了幾步的時候,忽然間又停了下來,他忽然有點想知道封先生在病房里陪著祝黎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會是怎樣的相處模式,會不會也是很溫柔啊……
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常樂急忙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臉,努力讓自己清醒點,吸了吸一口冷氣,自言自語地道:“別想,別想,別想……”
人是貪心的動物,在面對自己可望不可及的事物時,只敢有一點點念頭,比如對方看到自己就很滿足了,可當對方看到自己以后,又會忍不住想如果他對自己好點就行了,可當對方對自己好點時,又忍不住會產生了其他不該有的念頭。
比如,希望對方的溫柔只給自己一人,希望自己是對方最特別的那個人,也是僅有的唯一。
常樂拍了拍臉:“我在做夢么。”
這些放在以前都是他不敢想的,如果沒有他姐姐的存在,他根本就沒有機會認識封祈雁,現在估計還是藏在角落里只能默默無聞地看著他的一個路人罷了,哪里敢像現在這樣癡心妄想呢。
不切實際。
常樂糾結猶豫一陣,最后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與雙腳,竟然磨磨蹭蹭地來到祝黎病房旁邊,四周很安靜,沒有什么人,門也是關著的。
“我不能這樣做……”常樂搖了搖頭,在心里不斷提醒自己,“怎么可以偷窺啊,這是不對的……”
他心里不斷提醒自己這樣是不對的,可是行動上卻已經作賊心虛地貼向墻邊。病房的門有個正方形玻璃體,可以看到屋子里的畫面,他就悄悄湊過去,在慢吞吞地一點一點抬高自己腦袋。
躺在病床戴著氧氣罩的祝黎眼尖地注意到了門上的玻璃上露出來的幾根呆毛,雙眼微微一瞇,在心里冷笑一聲,然后輕聲細語道:“阿雁……我還沒吃早餐,我好餓,幫我削個蘋果好么……”
封祈雁皺了皺眉,他也不知道他母親哪里來的消息,剛剛已經打電話把他從頭到尾批評了一遍,罵他不是人,祝黎生病住院最需要他照顧也不知道多陪陪人,冷酷無情,如果祝黎再因為受到刺激進一次急診室,那么他就等著她也進吧!
無理取鬧。
“……阿雁?”祝黎痛苦道,“我好餓……”
眼看他面色又要發白了,封祈雁只能擰緊眉頭,拿過桌子上的一個蘋果,默不作聲地削了幾下皮就遞給他,結果祝黎一臉苦惱,有些為難又虛弱道:“這一整個我吃不下啊,幫我切小塊……”
封祈雁:“……”
“你可能需要個保姆,一個不夠,可以喊兩個過來,我現在就打電話找兩個保姆過來伺候你。”封祈雁沉著臉將蘋果甩回桌上,拿出手機。
“阿雁……”祝黎急忙拉住他的手,眼睛微微紅了,兩眼發白,胸膛起伏不定地又開始喘起來。
“……”封祈雁閉上了眼睛,拳頭咔咔咔響。
門外的常樂聽不到他們的談話內容,因為太心虛了,磨蹭半天才敢將自己腦袋探過去,悄悄地露出一只眼睛貼到玻璃上,看清了屋子景象。
祝黎正躺在病床上,溫和地笑著,而封祈雁坐在他床邊,背對著常樂,所以他也看不清男人的臉,只能看到他的后腦勺,還有那雙修長的手指拿著切好的蘋果,還細心地切了小塊給祝黎。
祝黎似乎耍小脾氣,輕輕搖頭,不肯吃,雖然常樂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但是他卻勉強能讀懂祝黎的唇語,他在與封祈雁撒嬌:“討厭,我手有點麻,不方便啦,你就喂我吃吧,好不好?”
常樂見封祈雁坐一會,沒有什么動靜,接著祝黎的臉就挪了挪,他看不到他的臉了,等到他再次看到祝黎的臉時,他正掛著溫和又幸福的笑容,而封祈雁正拿著切好的蘋果一塊一塊喂他。
祝黎瞇著眼睛抿了抿嘴唇:“好甜啊,”
祝黎似乎也拿起一塊切好的蘋果喂給封先生,不過封先生可能不喜歡吃甜的就沒有吃,祝黎又笑著拿回來含在嘴里,然后又沖封祈雁張嘴。
好溫馨的一幕。
原本只是想偷偷看一眼的常樂不知不覺中將自己排在外,產生了他們兩個才是天生一對的錯覺,畢竟那么般配,還從小認識,門當戶對……
再合適不過了吧。
至于他自己,他自己算什么……
常樂的腦袋暈乎乎的,一時也分不清了,他這段時間沉浸在封先生的溫柔里,難免會有偶爾的時候產生了自己對他來說是特別的這種念頭,可是冷靜下來時,他又不敢抱有這樣的想法了。
可封先生為什么忽然對他這么溫柔呢……
就在常樂已經看不下去打算走時,躺在病床的祝黎含了一口封祈雁喂過來的水果,溫和地笑著,也不知道是跟封先生聊了什么,感嘆了一聲:“常樂那張臉,長得跟他姐姐常悅也太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