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返虛 > 第六百七十七章:大雨淋漓
  “當真?”

  “當真。”

  菰晚風撐起雨傘,依舊謙和儒雅,敦厚非常。

  一言一行,盡皆雅量。

  可要想好了?

  百里樂人稍怔,然后點了頭。

  道:“我明白。”

  聞言,菰晚風淡然負手。

  道:“很好。”

  百里樂人一聽這話,一改往日痞氣。

  聽雨水嘩啦打在傘面,落地大珠小珠飛濺。

  看紫電霹靂,狂風催發。

  更是,別添景致。

  而他,亦是欣長挺立。

  菰晚風側轉眸光,轉而不轉,復復低垂。

  道:“孤,期待你的成長。”

  說罷,在這場大雨聲里漸行漸遠。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百里樂人立在門口,久久默不作聲。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霹靂劈在臺階處,濺起滿地火花,這才堪堪回神。

  卻沒了那股敗家子放浪之氣,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沉穩與隱忍。

  只有那微微抖顫的手,暴露了他的心跡。他就那樣一步一步走回桌前,拿起香燭紙錢,找了個家伙什兒蹲在地上一頁一頁燒了起來。

  兩眼靜靜的注視著火光,內里不悲不喜,不嗔亦不怒。

  待到火燒的大了旺了,便將香燭一股腦兒的丟了進去。看它青煙騰騰而起,又看它大火噗的而上。

  算算時間,他想人也應該到了。

  方才,差一點。

  差一點,就懸了。

  思及此,撥轉目光。

  看了眼剩下的紙錢,一把丟入其中。

  低聲道:“娘,你要是想恨,那就恨吧。”

  痛痛快快的恨,看兒子我如何給你出這口氣。又看你兒子究竟是不是一個廢物?往后能走多遠?能爬多高?你在天有靈,便好好看著。

  看看兒子我,到底是對還是錯。

  看兒子我……

  倏的,大風裹著雨水撲的沖進屋內,卷起盆里的火光成堆。

  在虛空中不停旋轉,就在百里樂人想伸手觸碰時,那火堆與風頃刻四散,洋洋灑灑,卻是不染一物。

  隨后,那風貼著屋里轉了一圈沖入大雨之中。

  百里樂人怔立當場,旋即回神。

  跟著沖到門口,左右查看。

  然,什么都沒有。

  朝著大雨,撕心裂肺的大喊。

  “娘……”

  可惜,沒有任何回應。

  大抵,天下傷心人之所以傷心,便是那顆心碎了,再也安不回去。

  他,也不例外。

  另一頭,守在靈堂的百里流年也等來了邱北長大、舍里沙、三寸丁復命。

  見到三人,看到舍里沙的傷勢。

  心底,已然明了。

  低頭燒著紙錢,道:“到手了?”

  舍里沙忍痛作禮道:“幸不辱命。”

  “哦?”

  “菰勒勒在禎園以染疫者煉藥,復命箕鴀投藥。此事前面究竟已殺多少人不得而知,就目下而言也有十七之數。”

  邱北長在門口向外擰了一把袖子上水,然后抖開,轉身道:“菰勒勒這事辦的與我等有大利,不出意外對菰晚風同樣有大利。只是大利與大禍向來同行。

  菰晚風以浥輕塵,八風島,魔界諸事為由,迫死夫人。咱們亦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女兒欲使疾疫不停,使民心皆歸她菰家。

  咱們何不依樣畫葫蘆?”

  民眾不明情由,飽受苦楚,知其有藥如有救命稻草,不得不頻頻前往菰府討要。

  倘若知道一切都是菰晚風的陰謀,可還會如此擁護他?

  三寸丁把玩著自己那把小刀,不住的拿衣服擦拭,又是哈氣又對著燈火比了比,道:“話是這么說沒錯,但這么些年我們也沒徹底探出菰府的水有多深。

  能逼死這只老狐貍固然好,就怕他不死回過頭又咬我們。

  這回我們弄死了朱翁,死一個朱翁不打緊。但要看什么時候,如今夫人遇害,我們又闖了禎園在菰家殺了朱翁。

  好比跑到人家家里給了一耳光再出來,這仇是死仇,注定解不了。難保這老狐貍不會因此有什么舉動?”

  邱北長默然不語,目光轉向百里流年。

  家主,您怎么看?

  百里流年燒紙錢和兒子那是如出一轍,都是一張一張的燒,目光不悲亦不喜。

  眼看著火蛇亂舞,不做任何反應。

  道:“北長。”

  “屬下在。”

  “我有一事交你,務必辦好。”

  “家主?”

  邱北長聞言,心里莫名有了危機感,急道:“家主?”

  可不等他將話問出來,百里流年便已經打斷了他的話,道:“百里家的大劫將要到了,我要你帶領監察天司眾人一起離開。”

  “家主?”

  一聽這話,別說邱北長不能理解,就是舍里沙、三寸丁都不能理解。

  霎時,三個人一齊跪下。

  道:我等愿與家主(司主)共進退,求家主成全。”

  百里流年抬眸,淡淡看了他們幾人一眼,繼續燒著紙錢道:“菰晚風成為天主以是不可更改的事實,而同為三家之一的少真府已經名存實亡。

  接下來,菰晚風要對付就百里家與天司。

  唯有如此,他這天主才能坐的安穩。”

  舍里沙吸了口冷氣,抽抽的疼。

  咬牙切齒道:“菰勒勒如此罪證在我們手上,我們還怕他?大不了和他們魚死網破,看誰更狠?”

  三寸丁也覺得有道理,附和道:“對,論后果嚴重菰勒勒死上十次八次都有余,就是對上,咱們未必沒有機會,何必未戰先言敗?”

  司主,這不是您以往的作風。

  咱們不能因為一點事情,就失了信心。

  邱北長雖然覺得兩人的言語有些偏頗,但亦是不無道理。無論怎樣,百里家、監察天司都沒有走到那一步才是。

  為何,早早就要放棄?

  難道說,夫人的事對您打擊就那么大?讓您……直接想……要放棄大好的一切?

  百里流年是懂自己的手下的,即便只是幾句話,也知道他們心里在想什么。

  道:“咱們將不死菰晚風,很有可能死的是自己。

  故,宜提早做下準備。”

  聞言,三寸丁的小刀一下就割破的衣服,頓時面有悻悻。

  道:“抱歉。”

  又道:“這不可能,憑著天司這些年搜集的證據和禎園所得,他菰晚風就是化成灰也別想逃過這一劫。

  該怕的是他,不是咱們。”

  舍里沙一陣細咳,干脆一邊坐下就地療傷,以衣接著血跡,道:“的確,就算這等事不能將死他,還有文武百官。

  不管他菰晚風殺多少立多少,只要人在欲海天就沒有咱們不知道的秘密,出了這樣的事,不信有人還有膽敢站在他那邊。”

  邱北長蹙眉,亦再三苦勸。

  道:“是啊,家主萬勿如此,不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百里流年低眸看向火盆的火光,道:“以后的事自不好說,但有的事早有痕跡。你們都是跟了我很久的老人,有些事當心里有數。

  應也清楚,我有此言,不是無的放矢。”

  “這……”

  三寸丁被說的不是滋味,沒了把玩小刀的興致,看了看邱北長和舍里沙,你丫別不說話啊,趕緊勸勸。

  未戰先言敗,這叫什么事?

  舍里沙覺得也是,正要開口被邱北長一個眼神喝止,頓時不再作聲。

  邱北長到底管著他們兩個,看事的角度自然與之不同,對百里流年的了解也比他們深。

  道:“屬下等,能知其原由嗎?”

  百里流年聞言,瞥了眼在府外徘徊的眾士兵。

  道:“別的我就不多說了,我要你帶著他們離開,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出來,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相信。

  記住,我在,我便是家主,天司之主。

  我若不在,少主即是我。

  你們要視他如我,奉其為主。”

  “可是……”這次就是因為少主的緣故,才使得咱們府禁被破。如府禁不破,焉有夫人等女眷受此折辱?

  又因少主,門口的石獅子才會落入玉面判官手中。

  如無這些,夫人豈會走上絕路?

  “沒有可是,我要你們一句話,做的到還是做不到?”

  “我……屬下……唉。”邱北長很是為難,又是一聲長嘆。

  老實說,百里樂人也算他們看著長大。就以他們所見而言,實非可托的良人。

  但是,家主之命又不得不尊。

  關鍵是,他們不明白為何大好的局勢要說這種喪氣話。

  憑著他們所有,鹿死誰手也未可知。

  為何,要這般?

  “怎么,做不到?”

  “不是。”邱北長嘆罷,連忙否認,道:“是屬下等智謀不及家主,不懂家主為何有此決定。”

  這話,可算是說出了舍里沙和三寸丁的心聲。

  要說想,他們是真想不通。

  這不是到手的勝利,反而要拱手送出去?

  想不通啊,想不通。

  百里流年沒有解釋,眸光回轉,道:“要還認我主,就按我吩咐的去做,天司那邊通知他們及時處理,該帶走的帶走,該毀掉的毀掉。

  務必,不留一絲痕跡。”

  “可是咱們外面的眼睛并不少,要走的干凈,怕是不易。”

  “這點我早有準備,你只管去做,回去告訴他們,他們自知會如何配合你。另外,也會有相應的人接應你們。

  只是,務必要快。

  回去就做,不要耽擱。

  更不要,猶豫。

  離開之后,就覓地隱藏,直到有人拿著家主令牌找你們。

  否則,就是天塌地陷也絕不能現身。

  可做的到?”

  邱北長見話說到這份上,知道他主意已定,沒有回旋的余地。

  遂整衣肅容,端端正正跪好,與他拜了三拜,道:“蒙家主不棄,屬下等必以死報效。”

  說罷,起身喚了舍里沙、三寸丁匆匆自暗門離開。

  好在今日的雨夠大,天夠黑。

  縱使雷電交錯,亦方便他們行動。

  而他們一走,暗衛也自虛空而出。

  百里流年頭也不抬,道:“如何?”

  暗衛道:“少主,他已經知道了。”

  聞言,百里流年終于停下燒紙。

  眼底,灼灼。

  是火苗的……跳動。

  “如此,按計劃行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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