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崔氏點的菜上齊，已經是半個時辰后的事了，店里的客人也走了大半，只剩零星幾個人摸著滾圓的肚子不愿離開。
“崔夫人，這是您點的菜，您點的多，這食盒就當我送您的了。你有沒有帶人來？沉得很，讓人搬上馬車吧？”
整整六層的食盒擺在桌面上，即便扣得緊緊的，依舊有香味不斷地鉆出來。
“不著急。”
菜都齊了，崔氏卻不著急，往后廚看了一眼：“婉婉，我聽阿奉說，昨天主廚的那個姑娘，是你的兒媳婦？”
盧婉婉點了點頭：“是，她姓楚，名書蘭，夫人喚她蘭娘就成。夫人突然提到蘭娘，可是有什么問題嗎？”
見她絲毫不避諱兒媳婦有自己的姓名、榮譽，崔氏心中一暖，輕笑著搖了搖頭。
“那倒沒有，就是覺得楚姑娘廚藝甚好，做的菜也極具巧思，所以多嘴一問，不知楚姑娘可是要一直留在酒樓當廚子？”
盧婉婉愣了一下，還以為她要挖蘭娘跟他們回江南做飯。
“這個……崔夫人，不若我幫你問問蘭娘？畢竟這渚南郡山高水遠，我不能幫蘭娘做主，還得看她自己才是。”
“啊？”
崔氏愣住，片刻后噗嗤一聲笑出來：“婉婉，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
“她既然在這里成了家，我自然不可能由著呂有金胡鬧，把人千里迢迢帶回去，這不是作孽嘛！”
“我是想問問，如果楚姑娘志向便是做廚子，可有聽說過咱們大周的廚子大賽？”
見她一臉疑惑，崔氏主動講解了起來。
“據說年前的時候，當今陛下得了一個御廚，甚是欣賞。”
“那御廚主動提出在咱們大周各郡選拔出最優秀的廚子，再去京城斗廚藝，廚藝最優的三人可以破格留在皇宮做御廚，其余一路堅持到京城參賽的，也會有賞銀，甚至還有陛下親自提的牌匾，可以回到家鄉做生意。”
“如今應該是正在各府城報名，屆時先在府城篩出優秀的廚子，再到郡里比賽，最后優勝者再送去京城。”
“我們一路北上而來，看到不少選廚子斗廚藝的盛況，可有意思了！”
“我這不是想著，楚姑娘廚藝了得，若是能參加這廚藝大賽，即便走不到京城，哪怕是在府城、在郡里參加一兩輪回來，也是鍍了一層金。”
“更何況大賽高手云集，說不準楚姑娘還能博采眾長，回來創新酒樓的菜式呢！”
盧婉婉認真聽著，統統記在了心里。
她畢竟如今只是一介經商的婦人，常活動的地方也就這鎮子，即便再有心，也難免有這種信息疏忽的時候。
無論最后蘭娘會不會去參加這個大賽，她都由衷的感謝崔氏提供這個消息。
聽到她的感謝，崔氏有些不好意思。
“婉婉，你言重了，我不過是覺得與你投緣，也不忍看楚姑娘如此好的手藝就這么埋沒了，隨口一說罷了，如何擔得起你這么隆重的道謝？”
呂家的小廝小跑著把食盒放到馬車上，盧婉婉同崔氏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頭。
“崔夫人不知道，您的隨口一說，對于蘭娘這些原本可能會一輩子困在村子里、鎮子里的婦人有多么重要。”
她的視線從遠方收回來，落到崔氏臉上，收起了客套禮貌，勾起了一個真摯的微笑。
“無論最后蘭娘去不去，我都謝過夫人。”
崔氏愣了片刻，恍惚間覺得，眼前那個處處周到細致、知禮客氣的婦人，好像在瞬間便褪去了身上那層朦朧的紗衣，變得生動真切起來。
也讓她的親近和善意，被厚實的感謝與真誠輕柔的抱了個滿懷，不再是她剃頭挑子一頭熱。
崔氏倏地站定，在盧婉婉驚訝的目光中勾出了一抹笑顏。
“婉婉，別叫我崔夫人了，我叫崔梓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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