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新興鎮往日喧囂的街道如今卻鮮少有人影往來，只偶爾有兩個人聚在巷口小聲議論著什么，遂又嘆息著搖搖頭，各回各家，不敢在外多作停留。
而一向莊嚴肅穆的縣丞府，如今更是陰云壓頂，下到守衛小廝，上到衙役頭目，無一不是屏息凝神，目不斜視。
突然間，安靜的正廳傳來一陣拍案聲。
“怎么會沒有糧種了呢！鎮子上那么多商販，主營農業的更不在少數！尋常時候場面話一個比一個說得好聽，現在真到了能用到他們的時候，就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都快！”
“本官還沒管他們白要種子呢！如今只是統計了一下被蝗災吃了種子的戶數，要這些商販以尋常市場價售賣給官府！他們就不干了！豈不是一個個聞到了風聲，等著明年開春坐地起價呢！”
“農戶一個個苦不堪言，明年連飽腹、活命都不一定能做到！這些商販卻一個個黑了心腸，視人命如草芥！”
“如今只是在初步統計階段，他們就這樣！等到了真正需要糧種的時候，他們豈不是能騎到我們頭上去！”
“這是在公然與本官叫板，與官府叫板嗎！”
往日儒雅威嚴的呂奉，一聲聲咆哮聲從內傳出，光是聽聲音，就足以看出他的動怒。
緊接著便傳來一聲聲撲通跪下的聲音，音色中帶著惶恐。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
“他們雖然鼠目寸光，可到底也只是白丁！待到大人向朝廷稟明情況，朝廷那邊下了旨意，不允許這些商販坐地起價，屆時即便他們想要吃農戶的苦命錢，也都掂量掂量！”
“大人，當務之急，是挨家挨戶地走訪各個村子，了解各個村子的受災情況，安撫情緒失控的農戶，再提前留個心眼，注意各家各戶的人數，免得明年分發賑災糧種時，有人虛報瞞報。”
“是啊大人，雖說您已經派人連夜去各個村子了解了情況，知道了損失糧種的大概情況，可還不及您親自前去來得有效用，也安撫人心啊！”
聽著智囊團一個個的勸告，呂奉也冷靜了下來。
只是他一想到昨夜的徹夜未眠，想到文書上那個驚人的數字，再想想百姓們對他往日的愛戴期盼，和他們如今通紅的眼、流干的淚，他的雙手微顫。
“本官知道，但本官就是……就是可憐百姓受苦受難。”
“這些年連年大旱，他們好不容易挺過來了，過了個還算豐收的秋天，怎么就被那些害人的東西吃了明年的糧種！”
說到最后，呂奉雙眼一紅，迅速將眼睛埋在了手里，差點當著智囊團的面失了體面。
底下以余師爺為首的幾個幕僚面面相覷，除了余師爺以為，其他人都是在呂奉升官后，敬畏他的愛民之心主動前來投靠的忠義之士。
跟在呂奉身邊也有一段時日了，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呂奉對百姓的心。
就在這時，正廳外突然傳來一陣有規律的、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緊接著，穿著黑衣的啞巴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呂奉抬眸看他，眉頭輕輕蹙起，帶著被打擾的不悅。
“本官正在商討要事，有何事需要在此時通報？”
啞巴男人無視他不悅的情緒，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腰桿仍舊站得筆直。
他身后的小栓子卻是心中叫苦不迭，笑的比哭的都難看，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個頭，當這位爺的嘴。
“回、回大人，太陽村、盧氏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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