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不屈愣住，陸二冷笑一聲。
“你身為書院山長，可曾知道書院學風敗壞，被你重金挖過來的寒門學子有一多半甘為權貴走狗，失了初心？”
“你身為書院山長，可曾知道剩下的寒門同窗，因為潔身自好，被李巖之流排擠，跟我一樣被打壓？他們不是整日消沉再無心學習，就是過于剛烈，被折磨至殘或者死？”
“陸某承蒙親人所愛，是下場最好的一個，有幸能離開此處，卻還是在今天被你忌憚敲打。”
“恕我直言，有你這樣的山長在，書院永無明日！再這樣下去，千銀萬銀也培養不出清直舉人，頂多是和李巖之流一樣的社會敗類而已！”
“你身為書院山長，這個時候都不忘挑撥離間，枉為書院山長，愧于圣賢書的教導與熏陶。”
“在這麒麟書院方寸之地，順你者昌逆你者亡，這書院并非讀書的地方，而是你的一言堂！你就是這里的土皇帝！你字不屈，可你對有權有勢者卑躬屈膝，對無所依靠之人就極近傾軋，你的行為舉止，有愧于你的字！”
這還是陸二從小到大人生頭一次說出如此犀利的話，說得面紅耳赤，情緒激動到身體發顫。
“古人常言，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我卻覺得這句話不對。”
“女子有何錯，為何會和你這種小人相提并論？我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你身為山長，卻瞧不起女人，可殊不知除了在書院里的那群蠹蟲心里，你在所有人心里都比不上女人，更遑論我娘！”
“口口聲聲貶低我娘，汝配否？”
話音落下，謝不屈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著他，一張臉漲成豬肝紫，嘴唇嗡動卻說不出話來。
至于除陸二以外的陸家所有人，則是呆愣愣地望著眼前這一幕。
陸二是什么樣的人，在場之人皆知，可以說整個太陽村的小輩，數陸二最知禮溫和，從不與人急頭白臉。
可這些年以來，他們從未見過陸二如此激動失態，眼前這個為了維護娘而和書院最權威的山長聲色俱厲的人，當真是他們那個沒有脾氣的兄弟嗎？
而作為被陸二護在身后的盧婉婉，看著他筆直的脊背，明明清瘦卻想為自己遮風擋雨的背影，早已眼眶泛紅，緊緊握著拳頭才不至于讓淚水滾落下來。
想到陸二方才口口聲聲的“我娘”，不知怎的，她竟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慨。
當初家里四個孩子中，陸二看起來是最溫和有禮的那個，可他待人接物卻也是最疏離客套的，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尤其是對她這個后娘，他始終帶著些許提防之心。
在最開始的幾次碰壁之后，她早就沒了如同親母子一般相處的奢望，原本她想著只要能母慈子孝就可以了，可不想陰差陽錯，反倒得到了他的認可。
在眾人俱是一幅被震驚到無以復加的表情之下，陸二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似乎是感受到背后灼熱的視線，他的身子一僵，慢吞吞地轉過身來。
臉上的冷厲退去，又恢復了從前的溫和，只不過比之從前，還多了一絲羞澀。
他不敢直視盧婉婉的目光，下意識地垂下了頭，反倒暴露了通紅的耳垂。
“娘……我……可以這么叫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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