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三聞言，幾經猶豫下，試探的問道。
“大哥……要不然，咱們就跟……娘借吧？”
他垂下頭，神色有些黯然：“她平常做生意攢下了不少銀子，若是朝村里其他人借，家家戶戶都困難，不一定能借出來，何苦繞一大圈子呢？”
更何況，她自己都說過有她在一天，陸二就有學上的話……
心里想著，陸三卻并未把這話說出來，原因無他，他說話說到一半就被羞恥感折磨得無法繼續開口。
陸大顯而易見的也十分難為情。
“可……娘畢竟不是咱們親娘，她的銀子……恐怕是要留給陸鴻軒的，更何況他現在又有了孩子，娘說不定就會多一個孫兒……”
說著，他沉默下來。
兄弟二人之間流淌著難言的沉悶與壓抑。
陸二在不遠處靜靜聽著，心底涌起一股酸澀，雙拳也死死握在一起。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一大家子為了他犧牲太多，讓他倍感虧欠的畫面。
他們本該過更好的生活，不該這么節衣縮食的！
原本動搖的內心徹底向一方傾斜。
直到院子里的二人陷入沉默，他才打起精神，他方才邁著沉重的腳步跨進院門，強撐著笑容沖他們打招呼。
“大哥，小三，你們都在呢？”
陸大陸三見他進來，原本的嘀咕立馬噤聲，笑意從眼角眉梢流露出來，放下手里的活計就迎了上來。
“小二回來了？此行去鎮上可順利？文書可有遞交給書院的夫子？夫子可曾說過什么時候梧桐書院的生函會送過來？”
一句接著一句的關心和疑問，顯然把陸二當成了家里需要關懷的小孩。
若換成從前的陸二，他也許并不會察覺出什么，可自從陸三那次自盡，他就不知不覺地成長了起來，對家里像對小孩一樣的態度格外敏感。
他的笑容僵硬了幾分，眼底劃過掙扎和痛苦，竟然生出逃離的沖動。
“大哥，小三。”
他強顏歡笑著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心中思緒混亂一團，卻又隱隱為他指明了方向。
“我明日須得再去一次鎮上，定下后就再沒什么問題了。我還有功課不曾溫習，先進去了。”
說完，在兩人驚訝的目光之中，他逃也似的跑回了屋子。
陸大陸三兩人掛念的目光同溫柔的月光一起被他關在了門外，桌子上早已掛上了新的螢火蟲布囊，星星點點的螢火照亮了他慘白的臉。
這一刻，他突然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急迫，希望自己能盡早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大人，不再給家里添負擔……
翌日一大早，陸二就帶著自己的文書踏上了麒麟書院的路。
熟悉的院子明明幾日前還來過，可當時里面冷冷清清，只是一個嚴肅神圣的考場，此時里面卻坐滿了身著綾羅綢緞的公子哥，瞥向他的目光帶著不加掩飾的不屑。
他的心里忐忑不安，排斥和恐懼吞噬著他的自尊體面，可那顆名為“成長”的種子，卻又叫囂著期待著即將要來臨的新生活。
“煩請……通報一聲，我想找謝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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