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鈺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那些人的嘲弄與輕蔑，他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響起剛剛李巖的話語。
想到仗勢欺人的同窗，想到視而不見的夫子和院長，想到被欺辱卻麻木甚至圓滑起了的寒門同窗，再想到纏綿病榻、進氣多出氣少的娘。
他絕望地蹲在了地上，掩面痛哭。
這里是鎮上出了名的貧民窟，幽暗的小巷子，迎來過往的都是食不飽腹的窮人。
為了供他讀書，娘花費了大半積蓄在這里租了一處院子，天知道他當時被麒麟書院院長重金挖走的時候有多激動，還以為自己再也不用給家里添負擔，可現在卻……
就在他傷心欲絕的時候，身后傳來的兩道腳步聲卻在他屁股后停了下來。
他以為自己擋了路，連忙朝旁邊挪了挪，低三下四地頷首道歉：“不好意思……”
“哎？是你？”
耳熟的聲音響起，張鈺抬頭望過去，就看見了他娘總念叨的人，他驚訝地站了起來，隨手抹了一把臉：“嬸、嬸子？你怎么會在這兒？”
盧婉婉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巷子：“我一個親戚在這，帶我娃過來看看他。”
一旁的陸三一臉的一言難盡，卻在對上張鈺的目光一剎那，揚起了一抹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他點了點頭。
張鈺聞言，連忙讓出來身后的路。
盧婉婉卻擺了擺手，像是隨口寒暄一樣問道：“你娘還好嗎？最近怎么不見你們來啊？”
“我娘……”
張鈺臉色一變，低垂著眼簾，嘴唇蠕動了幾下，沙啞的聲音飄了出來。
“我娘病了。”
“病了？”盧婉婉故作驚訝，朝他看過去：“啥病啊？什么癥狀啊，有沒有請大夫看過？”
興許是她上次施恩的舉止，張鈺對她也沒有太多提防，搖了搖頭。
“我娘一直發熱，咳嗦，覺得喘不上來氣，身體虛弱的下不了床。請大夫看了，說不是普通的風寒，只能喝點補身子的藥，其他的就看我娘的造化了。”
說完，眼眶一酸，張鈺死死咬著牙，才不至于讓眼淚掉出來。
“嬸子，你不是要去看親戚嗎？你快去吧。”
盧婉婉卻停住了腳：“你家在這附近嗎？帶路吧，我去看看你娘。”
張鈺一怔，抬起頭來，眼中后知后覺的起了防備，甚至還不自覺的朝后退了幾步。
盧婉婉笑道：“我就是覺得你娘這個癥狀跟我一個親戚很像，我去看看，萬一是同一種病，你娘就有救了，再說了，我一個女人，我兒子一個小瘸子，能有啥威脅？”
小瘸子陸三偷偷白了她一眼，卻是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
張鈺直視著她的眼睛，握緊了拳，咬咬牙做出了決定：“好，您跟我來！要是您能救我娘，您的大恩大德我會傾盡所有報答！”
短暫的防備后，他也想明白了。
他家一貧如洗，大嬸也沒什么可圖的，就算是要他的命，只要大嬸把娘救回來，他給了又如何？
狹窄的巷子昏昏暗暗的，住在這里的人魚龍混雜，時不時還有乞兒、流氓從旁邊擦肩而過，足足走了半個時辰，盧婉婉才跟著張鈺進了一個破敗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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