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短短一瞬,冷汗已經爬滿了常景棣的后背。
神魔!
竟是神魔!
他們謀劃了這么多,千算萬算,以身入局,卻從未考慮過這個變故。
神魔介乎于神和魔之間,實力恐怖,云晚意的困仙符真的有用嗎?
常景棣不敢繼續往前走了。
他甚至開始后悔,昨日沒有早些試探出帝轅的實力,弄巧成拙,成了現在不上不下的局面!
若困仙符沒用,今日來的人,除了歸順于墨夷的叛徒之外,只怕一個也走不掉!
“怎么了?”帝轅看著他不動,蹙眉道:“很奇怪嗎,早在千年前我已經快飛升了。”
“不過魔君忽然出現,打斷了我的計劃而已。”
“我,我只是沒想到您在陣法之下,還能如此厲害。”常景棣不敢讓帝轅看出端倪,干巴巴恭維道。
“畢竟那陣法下,魂魄連活著都難。”
帝轅一笑:“還不是魔君厲害,不然你以為我會心甘情愿的跟隨魔君嗎?”
“都說胳膊擰不過大腿,既然知曉魔君是那個大腿,咱們擰巴什么,直接抱住就是。”
眼前的帝轅雖然模樣分毫不差,可再也無法跟千年前,那個正義嚴肅的無量宗宗主重疊。
常景棣只覺得陌生,雖然跟著帝轅笑著,心里卻是越發沒底。
“走吧。”帝轅說完后,徑直準備下山:“你上山有一會兒了,可別叫他們發現什么。”
“你說的對,把他們引來抓住,可幫了魔君一個大忙!”
“帝諶啊,你不愧是我的好兒子,將來魔君出來,左膀右臂必有你一席之地。”
帝轅毫無顧忌走在前面,常景棣落后幾步,神色復雜的盯著他的背影。
此時此刻,一個可怕的想法從他腦海中升起——帝轅什么都知道!
昨兒那個叛徒過來了,帝轅知道常景棣將計就計,他也在將計就計,為的就是現在!
可事到如今,常景棣沒有后路了。
他用輕語隱藏靈力,不可能讓帝諶發現,沒法去通風報信。
為今之計,只能再賭一把。
賭是他想多了。
賭山下十幾個人加起來,能將帝轅收在困仙符中。
賭天道,還是站在正義的一方!
最壞的結果,萬一打不過帝轅,他還能以被策反的身份,以帝轅最疼的兒子的身份,保住那些人的性命!
只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活著,就有其他希望!
常景棣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經是一片硬冷。
他幾步追上帝轅,附和著笑道:“多謝父親為我謀劃,我不會讓父親和魔君失望的。”
這一次,帝轅笑的隨意:“都到這份上了,我肯定相信你。”
……
與此同時,云晚意和眾人在山下的小屋等著。
凌霄已經完全不耐煩了:“這帝諶怎么回事,還沒把人引下來?”
“別著急。”戚天圣沉聲道:“帝轅和魔君都是老狐貍了,帝諶少主便是有心,也要做到萬全。”
“不會出什么意外吧?”清云斜坐在椅子上,懶洋洋道:“你們別忘了他的身份。”
“千年前的帝老宗主,也是因為保住這個心愛的兒子,才將元神獻祭給墨夷。”
“不會。”云晚意先一步打斷,摸著肚子篤定道:“帝諶不會背叛我們!”
“我也相信帝諶。”青素坐在云晚意身邊,看著她的大肚子:“便是舍得你,他也舍不得這大兒子。”
“嘶,一切都很難說啊!”肖長義心里沒底:“不然拖了這么久,我身上的靈氣已經要藏不住了。”
“一旦靈氣泄出,我們這些人的行蹤會完全暴露的。”
眾人朝他看去,果然看到他身上輕語留下來的魔氣已經很稀薄了。
莫斐走過去,拍了拍肖長義的肩膀:“大家湊近點,聚攏魔氣,一時半會不會被發現。”
“再等等,算著時間,帝諶少主也快了,等人一到,我們立刻按照原計劃行事。”
云晚意坐在人群當中,不知道為何,眉心止不住的狂跳起來!
與此同時,一股不知名的恐慌從心頭爬起。
整個心忽然瘋狂跳動,一下一下似乎要從身體內蹦出來!
緊張地情緒蔓延至全身,她四肢有些不受控制的輕顫著。
上一次她這般沒來由的恐懼失態,是墨夷攻上玉姮宗。
這一次呢,是因為什么?
常景棣他,該不會失敗了吧?!
青素坐的近,看到云晚意額間的冷汗和輕顫的身子,蹙眉道:“姮晚,你不舒服?”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林星河看了眼她的肚子,嘶了一聲:“你該不會這個節骨眼要生孩子吧?!”
“走!”云晚意不敢冒險,也不敢賭,更來不及解釋,當即起身道:“快走,回白云鎮去。”
凌霄睨了她一眼:“姮晚,你發哪門子瘋啊,要我們來的是你,這一言不發就要走的也是你。”
“你該不會是那個叛徒,臨門一腳,要破壞計劃不成?”
“是啊。”清云也不贊成,道:“姮晚,雖然我喜歡你,可你這么無理取鬧就沒意思了。”
“大家被你們倆口子帶來,這二話不說搞出驚恐的樣子要走,算哪門子事?”
莫斐看著她慌張的樣子,心也猛然一沉:“姮晚,要走可以,你總得給我們一個理由。”
云晚意目光掃過眾人,便是努力穩住心神,聲音還是不自覺發顫:“直覺。”
“上一次讓我這般恐慌的,是墨夷打上玉姮宗,相信我,趕緊走!”
戚天圣和莫斐對視一眼,道:“姮晚,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不是,來不及了!”云晚意緊張道:“聽我的,咱們回白云鎮再說。”
“那帝諶呢?”青素不悅道:“姮晚,你們是夫妻,本不該我來心疼。”
“可原來的計劃,大家都要參與,你帶我們說走就走,帝諶怎么辦?”
林星河也道:“帝諶為了我們去冒險,我們可不能當那無義之徒。”
“姮晚,你懷著孕,靈力也不如從前。”凌霄頓了頓,意有所指道:“或許只是情緒過度緊張,別小題大做。”
云晚意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她一個直覺,也的確不足以說服眾人。
她一一順著人看去,大家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是懷疑。
最后,她哀求看向白梵:“愿意相信我的跟我走,愿意留下來等帝諶的,你們隨意!”
白梵第一次見這樣的慌張的姮晚,直覺告訴他,應該相信姮晚。
他當即道:“姮晚,我跟你走,你別著急,莫要動了胎氣。”
白梵發話,凌霄猶豫了一下,道:“那我也跟你們走。”
清云不知道想什么,沒有說話。
戚天圣剛要說話,莫斐先一步道:“那就回去吧,既然是一起行動,大家別分散了。”
云晚意心里的驚恐,隨著時間流逝越發明顯。
她快步到白梵身邊,顫聲道:“別管他們了,走!”
白梵虛虛扶著她,正要出門。
然而,兩道身影堵在了門口。
前面那人,正是千年不見的帝轅!
帝轅身后,常景棣神色痛楚,對眾人使了個眼色。
云晚意驚慌的心,終于徹底死了。
事情,果然出現了變故,在他們意料之外!
帝轅環顧一周,視線落在云晚意高聳的肚子上,笑道:“姮晚,千年不見,沒想到你和我兒子姻緣已成。”
“既是一家人,你為何胳膊肘往外拐?”
云晚意沒答話,定定的看著他身后的常景棣。
常景棣嘴巴張合,無聲的吐出兩個字:神魔。
他擔心被帝轅發現端倪,不敢大幅度動作。
但兩人相處多久,早就有旁人想不到的默契。
一眼,云晚意就識出他在說什么。
神魔!
云晚意呼吸一滯,眼睛猛然瞪大——難怪她忽然恐慌,帝轅竟然修成了神魔!
旁人的注意力都在帝轅身上,沒人關心云晚意和常景棣之間的暗動。
戚天圣盯著帝轅,狠聲道:“帝轅,你果然活著。”
“大家不一樣活著?”帝轅笑了笑:“都是運氣啊,沒想還能再見到你們。”
“少廢話!”凌霄站起來,瞬間捏出一個符咒:“帝轅,你身為正派,卻屈居魔物之下俯首稱臣。”
“你丟盡了我們正派的臉面,還不以死贖罪?!”
符紙脫手,徑直朝帝轅飛去。
帝轅面不改色,仿佛沒看到直奔他而來的符紙,輕飄飄道:“嘖,凌宮主還是如此沖動,難怪這么多年毫無長進。”
符紙打在他身上,沒激起半點漣漪,符紙瞬間被他吸收,入了體內!
在場所有人,頓時驚得瞪大眼睛!
紫陽宮雖然不是什么大宗門,可凌霄身為宗主還是有幾分厲害。
他的符紙,不說能把帝轅打出個好歹,至少會有反應吧?!
凌霄死死瞪著眼,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再看向帝轅:“怎么,怎么會如此?!”
“我就說,你毫無長進!”帝轅伸手在剛才沒入的位置,緩緩揪出一個完整的符。
把玩一瞬,帝轅忽然抬手,將那符紙原封不動朝凌霄襲去。
凌霄沒回過神,慢了半拍。
云晚意反應迅速,直接用姮之玉擋在了那道符紙前。
兩者相撞,屋內發出沉悶的炸響。
屋內眾人瞬間移出,屋子被看不見的氣波沖擊,轟然倒地。
凌霄是被云晚意拽出來的,他驚魂未定,沉聲道:“為何帝轅只有元神,又在法陣千年,怎么會這么厲害?!”
云晚意捏著姮之玉的手微微顫抖著,姮之玉通體發燙,像是在烈火中炙烤過。
她不敢去想,若是凌霄承了這一下會如何。
只怕,會魂飛魄散!
其他人也戒備了起來,但同時和凌霄一樣,帶著同樣的疑問。
戚天圣隱約看出端倪,忌憚道:“你在法陣中,到底得了什么機緣?”
“當然是魔君指點。”帝轅一笑,慢吞吞道:“大家都在,也省的我挨個去尋了。”
“跟著魔君有意想不到的好處,反之,只會讓千年前的悲劇上演,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該怎么選擇吧?”
“你想讓我們和你一樣,成為魔君的走狗?!”清云啐了一口,冷笑道:“我們可不屑如此。”
“你們呢?”帝轅看了眼清云,如視螻蟻:“螳臂當車,我可不認為你們現在的處境,有對付我的辦法。”
眾人臉色難看,不約而同的沉默著。
帝轅說話十分難聽,可架不住都是事實。
戚天圣被帝轅這種輕蔑的語氣,氣的心口上下起伏:“帝轅,你可真是敗類,難道你不擔心背著惡名?”
“就是!”肖長義蹙著眉,警覺道:“帝老宗主,你可是無量宗的人,怎么會成為這幅德行?”
“哼,名聲都是虛無之物。”帝轅的視線,一一掃過所有人,面上的輕慢越發明顯。
“千年前的事情后,你們雖然活著,可心中總有陰影,總擔心魔君會蘇醒,會卷土重來。”
“可我不同,這些年若非魔君幫我,我又如何會突破,升至神魔的境界?”
“對比起來,魔君是我的恩人,若不是他護著,我的元神也不可能在陣法中存留。”
饒是剛才看過他出手,或多或少都有猜想,可真正聽到神魔二字,大家還是覺得驚駭。
神魔的境界,在座的各位便是加起來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帝轅說的沒錯,所謂螳臂當車,蚍蜉撼樹,莫過于如此!
意識到這點,所有人又是一頓,面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戚天圣和一旁的莫斐對視一眼,臉已經垮了下來:“帝轅,你們父子可真無恥!”
“帝諶,沒想到我們如此信任你,冒險跟你來此,便是你為你父親設下的圈套。”
“引我們上鉤,在這兒將我們一網打盡,對嗎!”
常景棣站在帝轅身后,簡直是百口莫辯!
最壞的場景已經出現了,他不能否認,若是現在惹惱帝轅,饒他們是親父子,帝轅也不可能手下留情。
可他也不能承認。
帝轅卻像是看出帝諶的猶豫,輕笑了一聲,側頭道:“諶兒,把你剛才的話,再說給這些蠢貨聽聽。”
“死,也讓他們死個明白,叫他們知曉一切的抵抗,起不了任何作用!”
這話,將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常景棣身上。
他的雙手,在衣袖下拳成一團,隱忍到了極點。
幾步之遙的云晚意,已經看出了端倪——常景棣并不是自愿的。
他若早就知曉帝轅已經突破,成為神魔,絕對不會商議之下,做出這樣的決定!
一定是帝轅,帝轅這個老狐貍看出了帝諶不對勁,索性做了套中套,才有現在的局面。
而這些人當中,只有帝諶還剩下一點兒優勢——畢竟他是帝轅的親兒子。
血脈之下,帝轅再兇殘,也會為他謀劃幾分,不然帝轅不會千方百計引帝諶入魔。
思及此,云晚意果斷選擇幫助常景棣!
她抬眸,眼底氤氳著不甘和憤怒,罵道:“常景棣,你可真是騙得我好苦啊!”
“我腹中還懷著你的孩子,你竟然殘忍的背叛我,還騙的我同大家跟你一起來,你真無恥!”
常景棣心里一痛,下意識就要解釋。
話到嘴邊,他和云晚意責備憤怒驚駭的視線相交。
四目相對,常景棣看到云晚意狀似無意的眨了眨眼。
她知道!
意識到這點,常景棣的眼已經紅的不成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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