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被惡龍黏液所傷,閑空大師身體一直不好。
身上的燎泡帶著劇毒,非凡間之物能解,能幫上忙的神之羽翼失去作用,也等于失去最后的希望!
這些時日閑空大師也難熬的很,每日浸在藥浴當中,簡直生不如死。
“姮晚,帝諶,原諒我的逃避,剩下的交給你們了!”
隨著閑空大師落下最后一句,浴桶內,忽然發出了一聲巨響。
伴隨巨響的,還有鋪天蓋地的血霧。
閑空大師捏爆了自己的元神!
而且,他擔心會波及其他無辜之人,捏出元神的瞬間還以浴桶為中心,設下了他能力范圍內的結界!
血霧噴在結界上,里面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饒是訓練有素的云影,也被這血腥的場面,駭的說不出話來!
“閑空大師!”云晚意著急的上前,想查看里面的情況。
但除了紅色的血,還是血。
此外,浴桶中的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沒用的。”常景棣走到她身邊,伸手捂住她的臉,沉聲道:“元神爆開,人活不成,肉體會也隨著元神爆開。”
一旁的云影這時才反應過來,知道浴桶中的血糊是什么。
哪怕閑空大師是要保住他們的安危,可如此場面,還是激的云影忍不住干嘔了幾聲。
“出去吧。”常景棣沒顧得上云影,撿起地上的陰陽鏡,攬著云晚意的肩頭,道:“現在開始,就沒有閑空大師這個人了。”
“這間屋子也要封存,避免傳出瘟癥的可能,我們不能讓閑空大師白白去死!”
云晚意還沉浸在震驚中,好久才回神,自責的揪緊了常景棣的衣裳:“是我的問題。”
“前世今生我的醫術皆是卓然,可偏在這件事上,我什么也做不了!”
常景棣知道她難受,可再多的勸慰也是蒼白無力。
他不忍看著她難受,還是低聲道:“惡龍身上的劇毒無藥可解,不是你的錯。”
“閑空大師也不是因你而死,他是因為惡龍,是為了無辜的百姓!”
云晚意神色恍惚,被常景棣帶著從客房離開。
回到主屋后,云晚意還是沒能接受這個事實,或者說,她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要往哪邊走。
光一個惡龍毒液,就殺了他們的人,甚至能引起更讓人恐慌的瘟癥!
千年前存活的人少了一個,除了白梵,其余人了無音訊,便是找到,也不可能完全相信!
重生到現在,云晚意頭一次覺得迷茫。
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常景棣也不好再勸,剩下的都要靠她自己想明白。
常景棣吩咐立秋和云影照顧,他則是去處理后面的事。
云晚意坐在窗戶前,大開的窗戶灌進來的風,吹的她心都冷了。
“夫人,您這樣坐在風口不是個事兒。”立秋不知道第幾次來勸了,把手爐遞給云晚意,道。
“要是把人吹病了,更是得不償失,還是要打起精神來。”
云影在見過血腥后,身子也不舒服,但還是上前勸說云晚意:“夫人,立秋說的是。”
“您身子可不能垮,爺已經去處理了,您之前不是勸我們車到山前必有路嗎?”
立秋塞到手中的爐子隔著云錦傳來,熱乎的暖意,讓云晚意發麻的身子找回了些知覺。
她苦笑著道:“道理我都懂,可抬眼一眼總覺得前面漆黑一片,做和不做,似乎改變不了什么。”
千年前的姮晚,以身鎮魔,卻換不回千萬個被滅掉的宗門。
千年后,她做了很多,卻改變不了事情的結局。
寒露,靈果兒,閑空大師,桑田鎮乃至沄溪鎮,她都沒保住。
抬眼看著面前的兩人,云晚意甚至不知道,接下來在她身邊遭難的,會不會是她們。
她又朝外看去,還只是中午,外邊的天就陰沉的和夜幕降臨一樣了。
不用多說,連著幾個月的陰雨連綿并未過去,哪怕入冬,依舊如此!
“那怎么一樣呢?”立秋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眼,趕緊勸道:“這一路來,若不是您幾番出手,死傷的人更多。”
“百姓不知道其中關系,更有那不長眼的倀鬼幫著魔物作惡,但您始終是您。”
云影還要跟著勸,云晚意苦笑著起身,道:“我都知道,只是覺得累。”
“您先休息。”云影接過話,道:“爺說了,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頂著,一切都有爺在前面呢!”
云晚意并非要自暴自棄,也不是想傷春懷秋,她是真的疲憊。
但,再疲憊,稍微緩過來一點兒后,照樣要打起精神應對一切!
不然便是坐以待斃,總不能等墨夷沖破封印,打到她面前來!
現在首要的,是送走身邊親近的人。
墨夷能以寒露為局,就能利用她身邊其他人,就算墨夷不動手,還有妖魔,恰如今日的閑空大師。
云晚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至少,不能在有預感的情況下,還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犧牲。
“你們不用多說了。”云晚意看著她們二人,道:“都去收拾好行李,立刻出發,帶著其余人走。”
立秋一頓,云影也慌了:“夫人,去哪兒?”
“是啊,您在這,奴婢們能去哪兒?”立秋回過神,磕磕巴巴道:“您莫不是要趕我們走?”
“今日的情況,云影親眼目睹。”云晚意捏緊了懷中的手爐,輕聲道:“閑空大師和我一樣的身份。”
“他尚且需要自爆來保住其他人,結束自己的折磨和痛楚,更別說旁人了,你們二人跟我許久,我不能保證你們的安危。”
兩個婢子跟隨她許久,明面上是仆人,實際上早就親如姐妹了。
早前云晚意就曾叫她們離開,她們就不肯,現在又怎么會松口?
“不,夫人!”立秋立刻道:“奴婢發過誓的,和夫人生死與共,奴婢不走!”
“奴婢也不走。”云影搖頭,道:“奴婢本就是孤兒,爺的人將奴婢養大,奴婢只有以死效忠!”
云晚意看著她們二人面上的篤定,心里越是酸楚:“我知道你們的心意,但眼下不是心意能解決一切。”
“魔物和妖物殘暴,活命要緊,寒露的悲劇我不想再發生了,況且,你們是有任務的,并非白走。”
“拿上我給的護身符回上城去,白云鎮離上城尚且有些距離,你們要幫皇上守住北榮最后的陣地!”
云影和立秋對視了一眼。
立秋紅著眼,道:“夫人,奴婢和云影都是凡人之軀,您的護身符誰都啟動不了。”
“便是奴婢二人拿著去上城,也改變不了結局,不如讓奴婢們跟隨您,至少能伺候您的飲食起居。”
“是啊。”云影搖頭,道:“再說您和爺神通廣大,若阻止不了魔物,上城遲早淪陷。”
“既然結局一樣,奴婢們肯定追隨您!”
云晚意看著忠心的婢子,發酸的眼眶再也忍不住了。
她別開眼,沉聲道:“既然還認我是主子,就聽話些。”
“我懷著身孕,有心無力,護不住你們的!”
“如此,我們更要照顧您了!”立秋的視線落在她大的驚人的肚子上,道。
“萬一您動了胎氣,生產時總要有人照顧,小主子出生后也離不開人,這樣,叫云影先回上城去……”
話沒說完,云影就反駁道:“你要追隨夫人,我也是一樣,為何趕我走?”
“都別爭執了。”云晚意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道:“你們若不肯走,我只有想別的辦法了。”
云晚意強行送她們走,她們也無法反抗!
云影和立秋的臉,同時一白。
“走吧。”云晚意閉了閉眼:“趁現在還來得及,你們趕緊動身,算著時間雙喜也該生了。”
“替我帶個話,就說一切都好,等年后我生完孩子,就回去看她。”
“她容易多想,看到你們都回去肯定心生疑惑,就以云帝閣需要新布料和花樣,濟恩堂需要好藥材為由。”
“反正怎么圓謊,你們二人看著辦就是,或許……也不用拖太久。”
“夫人……”立秋不舍,還想哀求。
云影卻是看出了云晚意的堅決,她拉了拉立秋的衣袖,道:“我們先去收拾東西。”
立秋甩開云影的手,不屑道:“你貪生怕死,我不怕,我就是擔心夫人……”
兩人拉拉扯扯出了門。
云晚意看著她們的背影,無聲的嘆了口氣。
她也舍不得,可現在的她只能以這種辦法,盡可能保住更多的人。
立秋和云影收拾好東西后,云晚意又交代了一番,讓她們帶著白云鎮其他人一起走。
事情緊急,云晚意只能以縣丞柏順和人勾結,在白云鎮投下瘟癥之毒,妄圖通過販賣藥材謀取暴利為由,誆大家離開。
信與不信她無法掌控,愿意走的人,帝家出所有的銀子,負責安全帶到上城安置。
事情辦完,已經夜幕降臨。
帝宅不算大,以前人多,紅紅火火也算熱鬧,現在不同了。
整個宅子只剩下云晚意一個人,空蕩蕩的置身黑暗中,仿佛妖魔的血盆大口。
常景棣回家時,就見整個院內漆黑一片。
云晚意的決定,他雖在外邊處理事情,也有所耳聞。
畢竟有不少人家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啟程,幾條街上都慌亂的很。
云晚意坐在黑夜中,宛如一尊融于夜色的雕塑。
看著她背影孑然,常景棣燃起油燈,語氣盡量輕松:“晚晚,你想吃什么,我去準備。”
云晚意動了動,輕聲道:“你回來了,看到這空空的院子,怎么不問一問我?”
“你的決定我都支持。”常景棣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再說我在外邊聽說了。”
“你做的很好,這樣一來能盡量減少傷亡。”
云晚意看著他的眉眼:“這樣一來,院子里只剩下你我了,沒有下人伺候。”
常景棣又親了親她的臉頰,笑道:“這樣不是更好嗎,你我從上城離開時,就想做一對尋常夫妻。”
“如今身邊沒人,恰好能享受屬于你我的二人時間,等事情結束了,我們可以去山間建造一間屋子。”
“養你喜歡的花,種你想要的藥材,還能養養貓狗,那時候孩子也出生了,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沒人打擾。”
他的聲音很輕,聲線柔和。
通過他的聲音,云晚意仿佛已經看到了那溫馨的場景。
她不由跟著笑了:“可這樣一來,你就要辛苦了。”
“不辛苦。”常景棣拉著她起身,哄道:“有你在身邊,甜是甜,苦亦是甜。”
“走吧,美麗的夫人,你想吃什么,我給你燉蓮子羹好不好?”
“還有,后院重新喂了雞鴨,再給你做個紅燒雞丁,炒一盤青菜,簡簡單單。”
云晚意看著常景棣,眼底帶著幾分詫異:“你會做飯嗎?”
他之前是尊貴的鎮北王,便是后來來白云鎮,也有人伺候衣食無憂,哪里自己動過手?
云晚意有些懷疑,他連鹽和糖都分不清……
“當然了,你相公什么不會?”常景棣挑了挑眉,說起從前:“你以為我在軍營,進去就是大將軍?”
“你……”云晚意頓了頓,神色詭異:“不會當過火頭兵吧?”
常景棣一點兒也不避諱,點頭道:“當然,你可不知道那煮菜的鐵鍋,可沉可沉了,我那時候年紀小。”
“那口鐵鍋甚至快趕上我了,需要背著行軍的,我不服輸,也從來不想用皇子的身份博取什么。”
“帶兵的將軍看出我的一身傲骨,也從不給我行方便,整整做了一年多的火頭兵,才能去前營。”
他一筆帶過,云晚意也清楚那時候的他有多辛苦。
不通過身份,踏著血淚,一步步成為人人敬佩的鎮北王!
云晚意不想提及那些個傷痕,眼底帶著心疼轉移話題:“那就勞煩我的相公,幫我煮好吃的飯菜了。”
“好!”常景棣坐在灶前燒火,還不忘叮囑云晚意:“煙火氣息太濃了,你先去房間等。”
常景棣手腳很快,半個時辰就做好了。
在所有下人離開后,兩人真正享受屬于他們的時光。
讓云晚意詫異的是,常景棣的廚藝并不是嘴上夸大,實乃名副其實。
蓮子羹香味濃郁甜而不膩,帶著濃濃的膠質,紅燒雞丁和其他幾個菜也色香味俱全。
云晚意本來沒多少胃口,吃了幾口后食指大動。
吃完后,云晚意還在回味:“沒想到你真的會做飯。”
“當然,我從來不騙你。”常景棣拉著云晚意坐下,道:“你以后每日都能吃到。”
云晚意聞言,卻是頓了頓,才接過話:“我正要和你商議此事。”
“府上的下人遣走,意味著一切都要靠我們自己,而外邊妖魔虎視眈眈,隨時會出手。”
“現在還不是過柴米油鹽人間煙火日子的時候,好在你我二人都不再是普通人。”
“直接封閉神識,省去吃喝的需求,等解決完魔物再說。”
常景棣一頓,目光落在她肚子上:“你我可以,但這孩子呢?”
他們二人雖然覺醒了神識不是普通人,可確實是轉世后的肉體凡胎。
這胎兒肯定也是凡胎,需要營養。
云晚意摸著肚子,聲音沉了沉:“那就改為一日一頓,你我面對的困難還多,不能因小失大。”
“我的孩子肯定和我一樣,便是落在泥濘中,也能開出最美的花!”
肚子的孩子似乎有所感應,輕輕瞪著她的手回應。
沒了人手,的確不能面面俱到,常景棣沒再糾結,應道:“好,聽你的安排。”
這時,云晚意才問起常景棣白天的事。
常景棣臉色微變,道:“雖然及時處理,還是有漏下的人。”
“那小廝被惡龍黏液灼傷后,是被幾個人抬回去的,抬他的人也和他一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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