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云晚意的問題,清云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清云終于停下,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盯著她似笑非笑:“姮晚,怎么千年過去,你歷經輪回卻這般天真?”
“我為何出現在這,這里是什么地方,是墨夷的封印之地,不光是我,還有很多人奔這兒而來!”
“很快,這白云鎮會如沄溪鎮一樣變作人間煉獄,你能阻止得了千年前的悲劇,千年后的未必可以。”
“不過你大可放心,我沒有惡意,墨夷害我落得這個下場,我想來助你一臂之力。”
云晚意盯著他那張略顯詭異的臉,沉聲道:“清云,你說我天真,你未必坦蕩。”
“千年來沒有一個人出現,千年輪回到底,卻忽然涌出了這么多人,我誰都輕信,只會讓自己死的比千年前還慘!”
“你要找墨夷報仇,墨夷就在這白云鎮下封印著,只是他肉身雖死,魂魄卻不死不滅。”
“封印削弱了他僅存的魂魄,卻沒法直接殺死他,你想報仇,還是找出他魂魄的弱點比較好。”
清云一笑,那張粉墨濃顏更是生動明艷:“姮晚,我知道你的顧慮,可墨夷本是天上的墮神。”
“要想找出他的弱點,只有飛升后的人能知道,你不是為難我?”
隨著清云的靠近,雪越來越大。
兩人說話的空隙,周圍早就銀裝素裹,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云晚意肩頭也落下了不少,唯獨清云,仿佛所有的雪花都避開了他周身。
云晚意伸手撣下肩頭的白雪,冷笑道:“我雖然不知道墨夷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絕對不知是墮神這么簡單。”
“若真只是墮神,他不可能有這般厲害,而九天之上那些自詡厲害的神仙,也不會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雖然他們講究因果循環,講命由天定還冷血無情,可他們不會眼睜睜看著百姓被墮神無故屠戮。”
“清云,我府上已經收容了閑空大師,實在是沒能力接續收容更多的人了。”
“你要有心,可去尋找千年前其他幸存之人,齊心向之,保不齊報仇的可能性更大。”
清云眼睛微瞇,深深嘆了一口氣:“這么說,你是真不打算相信我了?”
“我相信你。”云晚意撐著后腰緩了緩周身疲憊:“只是,我府上實在是住不了這么多人。”
“你既然利用白雪現身,讓我知道你的存在,想必早就在白云鎮多時,你該知道這周圍不止你一個千年前的人。”
“白梵?”清云挑了挑眉,丹鳳眼中涌現出了幾分嘲諷:“姮晚,你不信我,卻信白梵?”
“當然。”云晚意索性攤開,直白道:“白梵和我幾乎是一起長大,情誼可不是別人能比。”
“雖然我們走失了千年,可我相信他還是那個他。”
“好好好,話說到這份上,若還繼續糾纏,倒顯得是我不對了。”清云退開幾步,惋惜道。
“希望你的堅持和選擇,都不會讓你后悔,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云晚意站在原地沒動。
雪已經停下了,清云見她不動,蹙眉道:“怎么,你不想走?”
“我在等帝諶。”云晚意揣著凍僵的手,道:“他在后山中,我等他一起回去。”
“他和白梵早就下山了。”清云瞇著眼,像只老謀深算的狐貍:“似乎,你最愛的人和最信的人,有事瞞著你呢!”
云晚意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情緒終于開始出現。
她沉聲道:“清云,你在挑撥離間?”
“哼,我作為蓮花門的宗主,還不至于這般下作。”清云不屑的撇嘴,道:“姮晚,念在我們乃是千年前的道友,我好意提醒一句。”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既然不信我,也別輕易相信千年前的任何人,包括你的枕邊夫君。”
停頓了一息時間,他又成了那個艷絕冷清凝的清云:“還有你那一起長大的好友!”
云晚意還要再說什么,清云繼續往下,道:“若是不信,你現在回去,他們二人已經先一步回到了你們的家中。”
云晚意依舊站在原地。
清云卻是忽然大笑了起來。
笑聲隨著山風逐漸飄遠,他的身影慢慢的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山間。
云晚意回過神,眼前早就不見了清云的影子。
雪便是停了,周圍溫度還是凌冽。
云晚意動了動腳,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身子早就凍僵了。
她緩了緩,正打算往回走,后邊的森林中傳來常景棣擔憂的聲音:“晚晚,你還在嗎?”
常景棣找過來了。
云晚意不去想清云的挑唆,高聲回應道:“我在這!”
常景棣顯然聽到她的聲音了,很快尋了過來。
“你怎么了?”常景棣看她姿勢怪異,著急道:“哪里不舒服?”
“凍僵了。”云晚意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下意識隱瞞了清云出現過:“這山中太冷。”
周遭的白雪在清云離開后就消融了,像是從未出現過。
常景棣沒看出異常,無奈說著,拉著她的手揣進懷中:“連著大雨就沒晴過,這山中肯定冷的厲害。”
“你也是,把云影和靈果兒支走,自己單獨留下多危險,若非云影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在這。”
“風寒未愈,真是胡鬧。”
她的手冰涼一片,觸及他炙熱的胸膛,他被激的輕顫了一下。
一冷一熱相碰,云晚意縮了縮指間,沒有理會他的話:“還是算了,免得將你也帶冷了,下山就會好很多。”
“哪能?”常景棣拉著她的手,沒讓她抽走:“能暖一點是一點,我用千里符帶你回去。”
他把人打橫抱在懷中,正打算用千里符。
云晚意按住他的手,遲疑問道:“你去哪兒了,尋到白梵了嗎?”
“找到了。”常景棣不知道她為何忽然這么問,輕聲道:“白梵一開始不肯答應,我百般勸說。”
“好不容易讓他松口答應去見你,沒想到等我們趕到沄溪鎮時,沄溪鎮已經成了一片渾黃的水澤。”
“周圍環繞著的山垮了四座,把整個沄溪鎮埋在了底下,我沒感應到你的氣息,猜想你肯定出來了。”
“等我們回帝家,看到你從沄溪鎮帶回來的藍家眾人,這才從云影和靈果兒嘴里知道,你上后山了。”
云晚意沉吟片刻:“你該知道,我是出來尋你和白梵的。”
“對,我知道。”常景棣的語氣滿是自責,看她的眼神中帶著不安:“是我去晚了,差點害你陷入危險。”
“我也沒想到那場大雨停不下來,更沒想到會忽然有山洪,不,我該想到的,我們早就曾預料……”
他的話語無倫次,的確很自責。
看到沄溪鎮的慘狀,他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差點失去理智扎入泥澤中尋她!
云晚意看出他的情緒,幽幽嘆了一聲:“很多事都無法預料,先回去吧。”
“對,回去后我怕慢慢跟你解釋。”常景棣的手微微收緊:“你受涼了,不好在這耽誤。”
藍家的人折騰了一日,擔驚受怕,早早就睡下了。
帝家安靜的很。
主屋內,云影和立秋都沒休息,連帶著靈果兒一起,焦急的等著云晚意。
云影急的嘴角起了幾顆燎泡,在屋內踱步,不停自責著。
立秋嘆道:“夫人的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再說那千里符也不是你能抵抗的。”
“是不是你跟著去會好點?”云影聲音顫抖:“我擔心是因為我才壞事,唉!”
一旁的靈果兒明顯好多了,縮在軟塌上,感受著云晚意的氣息。
他也很自責,若不是他忽然冷的動不得,云晚意也不會叫云影帶他回來。
現在云晚意一個人在黑漆漆又異常詭異的山上,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他很想去看看,可又擔心會壞事,惹怒云晚意……
“我去也差不多。”立秋看著失落的云影和靈果兒,無奈道:“夫人決定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哪怕是爺過去。”
云晚意進門恰好聽到兩人的話,順著立秋說的道:“立秋說的沒錯,云影,是我讓你帶著靈果兒先走的。”
“你不用自責,也并不是因為你和我沒默契。”
“夫人。”
“小晚晚!”
幾道欣喜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靈果兒已經恢復成正常,從軟塌上沖下來,想撲向云晚意。
不過,云晚意被常景棣打橫抱著,他急的團團轉,完全無從下手。
“小晚晚,你怎么樣,沒受傷吧,為何會下雪,那山中冷的完全不正常,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肚子擔憂,又是一肚子疑惑。
常景棣把云晚意小心翼翼的放在軟塌上,接過話道:“是我去遲了,你們先去打熱水過來。”
立秋早就去了,云影則是去找換洗的衣裳,兩人分工合作。
靈果兒無事可做,可憐巴巴的湊到榻前:“小晚晚,是我們連累你了嗎?”
“真不是。”云晚意擁著厚厚的斗篷,露出略白的臉:“你已經凍僵了,再堅持下去,只怕要成凍果子。”
“是我的問題。”靈果兒也很自責:“那山上的氣溫明顯不對勁,太冷了,五百年前的寒潮都沒這么冷!”
“而且這什么天氣,竟然開始下雪,山下卻沒有一絲雪花的影子!”
云晚意看了眼常景棣,正要說話,常景棣的眼神冷不丁朝她看來:“山上的寒潮明顯有問題。”
“晚晚,在靈果兒和云影離開后,山上可有什么異常?”
“或者說,你遇到了什么人?”
清云的話回響在耳邊。
明明云晚意應該更相信常景棣,可鬼使神差,她否認了:“我什么也沒看到。”
“在他們離開后雪花逐漸停了,我打算下山,整好碰到你。”
“是嗎?”常景棣猶豫了一瞬,道:“據我所知,蓮花門修的乃是冰系法術。”
“而閑空大師也說蓮花門的門主是幸存者之一,你沒看到他?”
云晚意目光一怔,旋即冷笑道:“你在懷疑我?”
“不,我從來都不懷疑你。”常景棣蹙著眉,道:“我只是在想,他是不是出現了。”
“沒有看到。”云晚意深吸一口氣,不想再說這個話題。
恰好立秋打熱水來了,她松開斗篷,起身道:“我先去洗漱,周身冷的厲害,等晚點再說。”
常景棣盯著她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這一瞬間他似乎覺得她的眼神有些陌生。
或許,是看錯了。
他尊重她的意思:“好,你先去,整好我去找白梵,他被我安置在書房。”
藍家上下人很多,足有二十來個,帝宅內能用的屋子都住滿了。
甚至有幾間屋子都打著大通鋪,男女分別住著。
常景棣只能把人安排進書房。
立秋知道云晚意的喜好,水的冷熱程度整好。
整個人浸入浴桶的瞬間,云晚意神智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剛才不應該瞞著常景棣。
只是,謊言已經說出口,沒回頭的余地了。
若是洗漱完反口,只怕適得其反,得找個合適的機會。
云晚意眉峰緊蹙,靠在浴桶邊緣分析著清云的話。
“夫人,您在山上,真的沒遇見什么?”立秋見她滿面愁容,低聲問道:“奴婢怎么覺得您的反應有些奇怪?”
云晚意微微蹙眉,睜眼小聲道:“我表現的很明顯?”
立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無奈道:“您看爺的眼神完全不對,奴婢跟隨您和爺許久,太過熟悉了。”
“既然奴婢都能看出來,爺肯定也能。”
云晚意嘆了一聲:“我不知道怎么跟他開口,唉,算了。”
“夫人,奴婢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您瞞著爺,兩人之間的嫌隙會越來越多。”立秋勸道。
“不如今晚找個合適的機會,跟爺說清楚,爺在乎您,必然也不會計較其他。”
云晚意聞言苦笑道:“若有這么簡單,我何必自擾逃避?”
“立秋,你不懂,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已經超出了我的預計,我完全不知道接下來的棋應該往哪兒走。”
還有一句,她沒有說。
她瞞著常景棣,常景棣未必沒有瞞著她,在白梵的事情上。
“既是如此,那就不說。”立秋給她揉著雙肩,道:“倒是爺那邊,帶回來一個奇奇怪怪的客人。”
“奴婢覺得有問題,您等下要不要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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