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府外臺階下的那些人,等的就是藍田玉這句話。
不等被叫做肖叔公的那人說話,底下的人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這還要問憑什么嗎,事實都明擺在眼前了。”
“妖女不是說妖魔鬼怪即將出現,我們沄溪鎮即將大亂,幾天過去了,妖怪呢,哪里亂了?”
“哼,我看她才是妖魔鬼怪,蠱惑人心鬧得別人家宅不寧,誰知道她背后包藏著什么禍心!”
“豈止如此,多少人因為她的妖言惑眾,選擇背井離鄉離開沄溪鎮,現在沄溪鎮一片安寧,苦了那些人了。”
“藍家小子,你還是太過年輕了,竟然被這樣一個無知婦人耍得團團轉。”
“也不用腦子想想真有妖魔鬼怪,我們人哪里是對手,早就被妖魔鬼怪吃掉了,等得到她來充英雄?”
“這個妖女蠱惑你們藍家,多半是有什么陰謀,我們剛才都勸過藍員外,可他身為藍家家主不聽。
你們兄妹年輕,竟然也眼不明,心不清。”
“……”
大家一口氣說了很多,直到說累了才停下來。
這期間,列舉出來關于云晚意的罪名罄竹難書。
簡直是把最近沄溪鎮所有的不好,全部栽在她身上!
“說夠了嗎?”眼瞅著大家停下來,藍田煙冷哼一聲,問道。
“你姑娘家家頭發長見識短,別說話。”有個老者白了她一眼,不屑道:“你們兩個小娃娃拿不定主意,還是早些叫你爹來。”
“怎么拿不定主意了?”藍田玉問道:“當時張家的事,多少雙眼睛看著盯著,難道還能做假?”
張叔公聽到這話,插著腰高聲道:“說起這個,明顯是一筆糊涂賬。”
“張如生是我看著長大的,根正苗紅,從小品行就好,突然間失控肯定因為有人在背后搞鬼。”
“從現在種種情況來看,搞鬼的人就是她這個妖女!”
張叔公的手,明晃晃指向云晚意:“你們藍家識人不清,遲早要被這個妖女害得家破人亡,一如那張家。”
“得了,說來說去都是這些事。”藍田玉不耐煩的打斷道:“向夫人一番好意。”
“幫助你們張家渡過難關,人家張老爺張夫人還沒說什么,輪得上你一個不親不近的隔山叔公來說話?”
藍田煙和藍田玉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底下眾人也明白,他們兄妹的意思肯定就是藍員外的意思。
其中一個白發老者上前,瞇著眼道:“你們藍家是鐵了心,要護著這個妖女?”
“我們藍家懂得知恩圖報,而不是和某些人一樣,得了便宜還賣乖。”藍田煙毫不留情道。
“還有,你們若是想讓我們交出向夫人,趁早死了這條心,想都別想!”
“好好好。”說話的老者惱羞成怒:“你們兩個小娃娃,已經徹底被這妖女洗腦了。”
“便是如此,我們大家跟你們兄妹,跟你們藍家,已經完全沒商量的余地了!”
“到時候真鬧翻了,就別怪大家不念同鄉之情,一并對付你們藍家。”
那些人毫無辦法,又不能硬闖,拋下狠話就要離開。
一直沒說話的云晚意,這時候終于開口了:“你們不就是想將我趕出沄溪鎮?”
“我來沄溪鎮這些日子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更沒有威脅到誰,我想問問這到底是誰的主意?”
老者回過身,盯著她的眼神明顯狠厲:“我們大家都是這個意思,向夫人,你居心叵測。”
“瞞得過藍家眾人,可瞞不過我們這些老人,當初在張家也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竟然哄的張家都相信你,害死了自己的親兒子張如生,我們大家不清楚你的目的,也不明白你的來路。”
"可你這般行事,明顯是要我們沄溪鎮不得安生,沄溪鎮是我們的家鄉,大家絕不允許你這樣的人,破壞我們的安定和諧。”
云晚意不慌不忙道:“張家的事,你們當中有好幾個人親眼所見,且張家種種蹊蹺,你們也都心知肚明。”
“張如生已經不是人了,他吃了妻子嫁禍親娘,你們視而不見,還因為此事鬧上門來逼迫于我,難道不是在欺負我一個弱女子?”
白發老者冷笑道:“我們早就識破了你的奸計,張家那小子突然反常的行為,就是因為你來沄溪鎮之后。”
“好,退一萬步講,張家小子就算有問題,那你口中的邪魔歪道,妖魔鬼怪呢?”
“為何這么多天過去',沒有妖魔鬼怪,也沒有任何異常?”
話音落下,其他人又是好一陣附和。
無非就是以現在沒有任何妖魔鬼怪為話題。
云晚意沒有搭理那些人,目光直直的看向說話的白發老者:“都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看來你們是想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完全強加給我,我說什么錯什么,何必多言?”
“你現在不走,接下來有你哭的時候。”白發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陰毒:“我們請了高人,到時候你照樣活不成。”
“高人?”云晚意一直在同他們周旋,見真的問出了什么,趕緊故作不知,順著他的話繼續往下問:
“若真有高人,我們見一見也好,省得我背著不明不白的黑鍋,連累藍家都被你們鬧得雞犬不寧。”
藍田煙聽得云里霧里,湊到云晚意身后,小聲道:“向夫人,你別被他們給帶偏了。”
“他們要趕你走,誰知道請來的是什么人,估計多半是他們提前安排好的。”
云晚意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正說著話,喧鬧的人群后面,忽然傳來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貧僧來晚了。”
聽到這聲音,白發老者眼前一亮,趕緊回頭:“高人,您可算來了。”
所有人紛紛回頭,視線都集中在來人身上。
云晚意也在不著痕跡的打量那人。
來人一身袈裟,看上去六十來歲的年紀,精神矍鑠。
便是上了年紀,一雙眼炯炯有神,光禿禿的腦袋和不同于常人的自稱,已經彰顯那人的身份。
是個和尚。
“閑空大師,我們可算等到你了。”張叔公哭喪著臉,一手指著臺階之上的云晚意:“這個妖孽,她妖言惑眾。”
“蠱惑的不少人背井離鄉四處逃命,我們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但她真真切切害死了張家小子。”
立刻有人接過話,道:“高僧,這妖女本事厲害,我們尋常人不敢和她硬碰硬,還請高僧替我們做主!”
被叫閑空大師的和尚,拄著法杖抬頭朝云晚意的方向看來。
四目相對,云晚意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這和尚目光清淺,眉眼淡淡,仿佛一眼能看透人心。
更關鍵的是在他身上,云晚意看不出來一點邪惡的痕跡。
不是妖魔鬼怪,也沒有任何作惡之相,看上去真的是有修為且品行端正的和尚。
“阿彌陀佛。”閑空大師雙手合十,沉眼道:“諸位施主切莫慌張,貧僧既然出現,定會幫大家解決好此事。”
藍田玉總算反應過來,一拍大腿,小聲跟云晚意介紹道:“我想起來了,這位閑空大師是從孤葉城而來。”
“他的名氣雖然比不過白云鎮南山寺的和尚們,卻也旗鼓相當,據說他曾得到某位高僧的真傳,本事通天。”
藍田煙聞言撇撇嘴,小聲嘀咕:“這么有本事,怎么不見他被南山寺請過去?”
“這你就不懂了。”藍田玉解釋道:“和尚不一定非要在廟里,這位閑空大師算是出了名的云游和尚。”
“不過話說回來,他名聲很好,行事端正穩妥,慈悲之心,有他在,務必能還向夫人一個清白。”
藍田煙朝那和尚看了幾眼,又看向圍在藍家門口鬧事的人,哼哼道:“一丘之貉,哥哥你別被騙了。”
白發老者等不及了,湊到閑空大師跟前,高聲問道:“大師您瞧,她是不是個妖女?”
閑空大師再度雙手合十,眸子微縮:“貧僧掐算,西南之巔將有大亂,故才朝著這邊而來。”
“現在看來,貧僧所有的猜想都是對的。”
白發老者聞言大喜過望:“這么說,這女人真的是個妖女?”
“是與不是,還需貧僧做法確認。”閑空大師搖頭晃腦,閉著眼睛嘴里念念有詞。
連離的最近的幾人,也沒有聽清楚他嘴里念叨的是什么。
張叔公不懂和尚的意思,疑惑問道:“大師,您法力無邊,難道不能直接辨認?”
閑空和尚煞有介事道:“都說妖孽善于隱藏,這樣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一眼望去的確看不出什么異常。”
“那就趕緊做法。”白發老者接過話茬,催促道:“大師需要什么,我們現在就去準備。”
“便是做法,也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閑空和尚不贊同他們如此著急:“倉促之下,也有可能出現紕漏。”
白發老者和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大家有些不滿閑空和尚的意思。
但閑空和尚的威望在此,縱不滿意,誰也不好反駁。
有人不解的問道:“大師所說的天時地利人和,究竟是什么時候?”
和尚瞇著眼睛,先是仰頭看了一番陰沉沉的天色,又盯著云晚意看了幾瞬:“明日午時,必有陽光。”
“到時候是做法辨認妖魔的最好時機。”
他這一番話,讓眾人十分詫異。
要知道自從一個多月前,詭異的下了一天一夜的大暴雨后,天就沒放晴過。
要么就是小雨,要么就是大雨,再者就是和現在一樣,陰沉沉的天壓著,讓人透不過氣。
已經很久沒見晴天了,連藍天也不成曾見。
“太好了,一看大師都有本事。”張叔公拍著馬屁,諂媚笑道:“沄溪鎮都多少天沒有放晴了。”
“您一來就要出太陽了,看來您真是沄溪鎮的福氣啊。”
和尚嘴角動了動,不悅道:“天氣變化和貧僧無關,乃上天所定,貧僧沒那么大本事。”
“不過……”白發老者猶豫道:“我們今日鬧了一場,您又出現了,這妖女會不會趁夜逃跑?”
云晚意不等閑空大師回答,勾著嘴角道:“就算你們逃走,我也不可能走。”
白發老者仗著有人撐腰,叫囂道:“好啊,你這個妖女,有本事就等著明天閑空大師拆穿你。”
一場糾結下來,完全只有嘴巴仗。
云晚意還沒說幾句自證的話,竟然又憑空出現了個和尚。
這個和尚仿佛一劑安心的良藥,讓窩在藍家門口的人,紛紛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所有人眾星捧月的捧著和尚,也不知道把他帶到哪去了。
看到大家遠去的背影,藍田玉打破沉默:“向夫人,誰知道這個和尚是他們從哪兒找來的?”
“您別相信他,更不應該讓他們現在走。”
“明天不是還有好戲看嗎?”云晚意無所謂的笑了笑:“難道我不讓他走,他們就會聽我的?”
也是,那閑空大師名頭響亮,必然不會受制于這些人。
藍田煙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了:“向夫人,閑空大師真有本事,難道你就不害怕?”
云晚意一邊往回走,一邊道:“那和尚若真是有本事且身正的人,必然會看出我是個好人,我怕什么?”
藍田煙著急道:“萬一那和尚被大家收買,或者來路不正是冒充的,豈不是正好讓大家利用他對付您?”
“我反正相信向夫人。”藍田玉跟在云晚意身后一步的距離,眼中盡是篤定:“就等著明天打他們的臉。”
云晚意好笑的看著他:“你難道當真不覺得我是壞人,是他們口中的妖女?”
“以前我還有所懷疑,現在我是一點疑心也沒有。”藍田玉蹙眉道:“那只獨眼怪差點吃了我。”
“若我親眼所見親身經歷,都不足以讓我相信您,那還有什么是可信的?”
藍田煙嬌嗔道:“向夫人如此本事,要真是邪魔鬼怪,早就把藍家吞了,用不著大費周章做戲折騰。”
“一會兒幫藍家除去邪道,一會兒又幫張家祛除邪靈,倒是這些人,忽然出現鬧事,又忽然弄了個和尚來,更加叫人奇怪!”
幾人剛回院子,藍員外立刻帶人來問情況。
得知那些人都被打發了,藍員外顯然松了一口氣。
藍員外離開,順帶帶走了藍家兄妹。
立秋走到窗戶前,抬頭看著烏沉沉的天,疑惑道:“夫人,明兒當真會放晴嗎?”
云晚意坐在桌前,聞言順著她的話走到窗戶前,也看向天空:“天氣驟變,是從三界六道崩壞開始。”
“前幾日,二禿子倒是提醒我了,上古兇獸相繇乃屬水系,如此天氣反常,多半和他相關。”
“要是我沒猜錯,邪魔外道不除,通道沒修復之前,天氣不會好轉。”
立秋恍然大悟:“所以那個和尚,也是妖魔變的,故意來和您作對!”
云晚意卻是搖頭,蹙眉道:“說來奇怪,我沒從那和尚身上看出不對勁,他眼神堅定,一身正氣。”
“且身上帶著隱隱約約的淺色金光,這是得道之前飛升才有的象征。”
正因為如此,云晚意總覺得,有什么地方說不上來。
既然和尚是好的,該能一眼看出她也是好人。
又為何要等明日開壇做法,還說明日會放晴?
難道,云晚意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立秋不懂,歪著腦袋想了想,道:“不管了,反正奴婢知道,夫人是好人!”
云晚意被她逗笑了:“好了,去休息吧,今兒大概相安無事,明日便能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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