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卜子跟著咺引道長一路,進了咺引道長的院子后,被他抓了個正著。
咺引道長修邪之后,鼻頭比常人靈敏不少,隔著幾步之遙,居然嗅出算卜子身上,帶著亂葬崗腐尸的臭味!
他那雙三角眼吊起,上下打量算卜子,冷笑道:“在郊外本道就直覺不對,沒想到當真有膽大包天的人,膽敢跟隨本道蹤跡!”
“說吧,都看到了什么?”
咺引道長眼中的算卜子,不過是個年歲已高的婆子,從這身打扮來看,頂多受主家器重。
但,器重與否,在他眼中都是隨便能碾死的螻蟻,壓根構不成威脅。
他要在人死之前,問出她的出處,以免留下什么后患。
算卜子站在圍墻之下,戒備之余,冷笑道:“一個修邪門歪道的腌臜東西,竟也敢以本道自稱。”
“要是三清真人知道,怕要降下天雷,把你劈死肅清門戶。”
咺引道長聞言,除了惱怒外,還有幾分意外:“竟還知道三清道人,還知道天雷肅清門戶的事。”
“看來你比本道想的稍微多了幾分本事,說吧,你是誰家仆婦?”
算卜子眼睛微瞇,一下就猜到他的打算了——問出來再滅口!
她深吸一口氣,同時大袖下的手,飛快的掐算咺引道長如今修到什么程度。
毒藥,可否還起作用。
沒想到,她這般本事,居然算不出關于咺引道長的事了!
可見,他已經小有所成!
好在,她現在撞破,不算太晚,若真耽擱一陣才叫釀成大禍!
算卜子按下心頭的震驚和慶幸,道:“我是什么人和你并無關系,至于我的主家,也沒你半分事。”
咺引道長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他瞇了瞇眼,話里滿是陰鷙和狠厲:“好啊,嘴這么硬就看你這身子骨,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樣,能扛得住本道的怒火!”
“陰靈亡魂,以吾血肉之軀獻祭,速速聽命!”
咺引道長說話間,竟然已經捏出了手決!
青天白日,他竟敢如此放肆,這還是天子腳下,不免有藏身藏拙的能人異士,一旦發現異常,咺引道長自己也不討好。
這邪魔妖道,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惱怒之下用了駭人的手段?
算卜子沒空往下深想,同時毫不猶豫,灑出攥在手中的迷藥和毒藥。
一股腦撒完,她緊跟著就跳上了墻頭。
然而,咺引道長的手決已經起了作用!
饒是大太陽的暑熱天氣,這一方小院卻是陰風陣陣,寒涼刺骨,小院瞬間被黃沙濃霧籠罩。
伸手連五指都辨不清,更不說找到門路了!
算卜子站在墻頭,不敢輕易動作。
然而,這還不是最壞的,不消片刻,那濃霧中竟然伸出了不少雙手。
手上無肉,乃是森森白骨!
不僅如此,旋風窩的中心,還傳出了鬼哭狼嚎的動靜!
白骨瞬間纏上了算卜子的雙腳,將她拼命的往下拽,似乎要把她直接拉入阿鼻地獄!
腳踝連著消退疼痛難擋,似乎那些白骨手直接捏在她的骨頭上!
刺骨的陰森冰涼,還有腿上傳來的痛感,讓算卜子早就出了一身大汗。
好在玄醫一脈,并不是完全沒接觸過這種手段,師祖留下來的古籍中,曾有些許記載。
她沒學過,接手這些古籍后翻閱了多次,也記得些許。
司馬當活馬醫,胡亂的捏了個不算標準的手決,嘴里默念著古籍上的秘咒。
萬幸的是,有些許作用。
應該是咺引道長尚沒完全達成境界,不然算卜子這些門外漢的功夫,起不了什么作用!
抓著她腳踝的白骨散去,算卜子想也不想,一頭撞下了高墻。
沖破了!
算卜子栽在地上,心中大喜,也不敢逗留更不敢回頭,徑直朝鎮北王府奔去。
這么大事,要早些告訴晚意和鎮北王!
此時的算卜子還不知道,她能破陰陣,并非靠著那點門外漢功夫和斷斷續續的咒語。
這,是咺引道長留下的圈套。
他從來沒把她放在眼里,只想通過她,知道她的主家!
算卜子身形狼狽,好在因為暑熱,大街上并沒什么人。
她一路尋到鎮北王府的后門,確定周遭無人,這才回到院子。
小滿整好在收拾,看到塵土滿身,血污惡臭的算卜子,愣了愣,驚喜道:“嬤嬤可算是回來了。”
旋即打量了幾眼,忍住惡心問道:“您這是怎么了,鬧成這模樣?”
“說來話長。”算卜子俯眼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沉著眉眼道:“勞煩你幫我準備些東西,熱水,柳葉,朱砂……”
小滿聽到她急切的語氣,也不好繼續耽擱,趕緊去搜羅東西。
好在算卜子需要的東西,云晚意的藥柜子里都有。
小滿很快尋來,伺候算卜子在混合各種東西的藥桶中泡著。
算卜子看到小滿打算抱著沾滿污穢的衣裳出去,趕緊叫住,道:“這些東西不能再要了。”
“你想法子尋到柳木,把這些衣裳在黑狗血中浸泡,天氣熱,撈起來很快就干了,再直接以柳木生火燒毀。”
“除了你,千萬別讓旁人看到這些東西,傳出去多有揣測,對王妃和王爺不好。”
小滿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么用,也不清楚為什么。
想到王妃對這嬤嬤的尊重,偶爾還以師父尊稱,她鄭重其事的點頭:“奴婢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但,她要柳木,得通過后院才行。
小滿去說要柳木,后院管事還吃了一驚,畢竟柳木這東西,素來就是辟邪祛陰的東西。
王妃從淮安侯府帶來的近身丫鬟,好端端要這個做什么?
管事的滿是狐疑,又帶著些戒備,尋到柳木后親自送去了后院。
他去的時候,恰好看到小滿在曬一件紅的發黑的衣裳,那衣裳滿是腥味和奇怪的臭味。
管事的也算有些眼力見,并未聲張,直接把這件事傳到了谷雨跟前……
算卜子回來的消息,很快傳到了云晚意這兒。
云晚意大松一口氣,瞧著前來匯報的谷雨說完話,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疑惑道:“還有什么問題嗎?”
“王妃。”谷雨不好隱瞞,又看周圍沒別人,低聲道:“小滿說嬤嬤回來時,身上沾著不少血污,很是奇怪”
“小滿伺候嬤嬤梳洗,并未看到傷痕,且那血污散發著難以遮掩的惡臭,不僅如此,嬤嬤還吩咐小滿尋到柳木……”
“不僅如此,后院管事的,還看到小滿拿了那件衣裳,紅紅黑黑,惡臭不堪……”
谷雨一口氣說完,面色沉重,道:“屬下也不懂這些,可從小滿和后院管事的描述來看,多半和什么邪物有關。”
云晚意也聽出了端倪。
她想了想,從貼身的荷包中拿出一枚黃符:“你把這個交給嬤嬤,讓她貼身佩戴。”
“對了,嬤嬤的院子不讓旁人接近,小滿一個人就夠了,這些事斷不可讓旁人發現。”
“告訴嬤嬤,我和王爺很快回去,請她別擔心,這幾日也別出來了,就在院子里,一切等我們回去在商議。”
送走谷雨,云晚意本就懸著的心,更是難安。
屋內沒別人,她也沒掩飾自己的擔心:“師父從來都有分寸,也從未和這些東西有所沾染。”
“好端端的,怎么會忽然碰這些玩意兒?”
常景棣倒了杯水放在她手中,輕聲道:“你說師父有分寸,也該知道師父不可能亂來。”
“別擔心了,事情如何,明兒回去一趟,就什么都知曉了。”
云晚意捧著茶杯喝了一口,甜津津的金銀花水,帶著金銀花獨有的香氣。
但這些香氣并未撫慰到她的心:“道理我都知道,話也是這么說,可聽太后那動靜,帝氏秘術不啟動之前,我們不能離開。”
“誰知道還要多久,師父無端消失一夜,帶著蹊蹺歸來,我最近又總是做噩夢……”
“這樣。”常景棣攬住她纖瘦的肩:“今晚我帶你回去一趟,你先好好休息,吃過晚膳我們出發。”
光是哄著還不夠,常景棣拉著她繞過屏風,帶著上了榻。
兩人和衣而睡,也沒什么旖旎心思,常景棣把她的頭輕輕按在懷中,手有一下沒一下,跟哄小孩兒似的輕拍著。
云晚意心緒不寧,本以為睡不著。
可在常景棣的動作下,竟不知不覺,當真閉上了眼。
這一覺,睡到晚膳過。
云晚意醒來時,身邊并沒有常景棣的蹤跡。
她伸了個懶腰,看到跳動的燭火,喚立秋道:“王爺人呢?”
“爺去太后那邊了。”立秋伺候著她漱口,解釋道:“就在一炷香前,擔心吵醒您,也沒說什么話。”
“太后召見?”云晚意打了個哈欠,腦中昏昏沉沉道:“還是王爺自己去的?”
“是太后召見,說是有重要的話。”立秋頓了頓,小聲道:“且太后說了,讓王爺獨自過去。”
云晚意眉頭瞬間蹙起。
這個節骨眼,太后獨自召見常景棣,難道是想逼著他給皇上換命?
并非云晚意多想,白天太后提及時,話里話外就有這個意思。
只是他們夫妻裝傻,沒人應聲。
太后養大常景棣,知曉他是個忠君愛國的好人,斷不會做亂臣賊子,也不會讓母妃蒙羞。
難保,太后厚顏無恥,會利用這些威逼利誘!
想到這,云晚意顧不得其他,匆匆整理衣裳發髻,緊著去了壽寧宮。
壽寧宮內,太后面前擺著厚厚一摞書信。
不用翻開看,就從那書信外觀來看,也有了很多年頭。
常景棣立在桌案前,目光觸及書信,瞬間有所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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