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匆匆一面,太后在跟前,皇后不敢多說。
以生病探脈為借口,把云晚意叫去,太后那邊也能應付。
云晚意早就準備,不動聲色到了皇后宮殿。
常景棣跟在云晚意身后,小聲道:“皇后現在找你,明顯不對勁,你不該答應,有太后在,皇后不敢硬來。”
“她和皇上的病有關。”云晚意緩步往前,低聲道:“這一趟,我非去不可。”
“皇上不是什么好人,可這北榮和百姓經不起時局動蕩,能安穩渡過,盡量選擇溫和的方式。”
更重要的是,幾方博弈之下,常景棣沒有登位的心,卻要保證他們的利益。
誰來做皇上,對鎮北王府至關重要!
常景棣現在是以驚蟄的身份跟著云晚意,他要避嫌,要保持距離,壓根不知道昨晚勤政殿內的事。
他好奇道:“昨晚,你到底診斷出了什么?”
“很奇怪。”云晚意嘆了一聲,絕色的面上掛著一抹愁容:“我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脈象。”
“不僅脈象無法查,就連皇上的面相也無法窺探,像是被人蒙上一層看不見的霧。”
“本來我還猜,事情必是林逸和咺引道長做的,可皇后冷不丁出現,還說了幾句暗喻警告,說明她擔心被我發現,刻意為之。”
“會不會……”常景棣心有懷疑,問道:“咺引道長或者林逸,收買了皇后?”
云晚意搖搖頭:“還不知道,所以這一趟得去,至少要揪出線索。”
說話間,兩人抵達了皇后的宮殿。
皇后早有準備,以身子不適為由,把伺候的所有人都遣走,只留下了云晚意。
“鎮北王妃一如既往的聰明,想必在太后跟前沒有胡說,對嗎?”皇后瞧著云晚意行禮,試探道。
云晚意行禮后方才搭話:“皇后娘娘如此心急,冒著被太后懷疑的風險叫臣婦前來,是擔心臣婦發現什么?”
皇后不想賣關子了,從貴妃榻上起身,緩緩逼近云晚意:“之前,本宮和你說起過陳年舊事。”
“大家都是女人,你會理解本宮的心情,況且皇上要對鎮北王下手,你身為王妃,肯定和鎮北王一心,同仇敵愾。”
“話說到這份上,皇后娘娘還不肯坦誠?”云晚意聽著她話里的警告,索性直白道:“不如說說,皇后給皇上吃了什么?”
皇后一頓,目光充滿審視,從她身上掃過:“你昨晚,不是查出來了嗎?”
她夜半趕去,也是擔心云晚意診出結果后,和太后說什么不利于她的話。
從云晚意這幅表情看,難道沒有?!
皇后在試探云晚意,云晚意同樣在心中暗較各種可能。
帝后離心,皇后怨恨,要害皇上,能參在湯膳中的無非是毒,蠱。
蠱顯然不是皇后能夠到的,云晚意猜測道:“皇后娘娘,皇上中毒可不是小事,就算臣婦瞞著,也無法騙過太醫院那群老臣。”
“中毒?”皇后揚了揚眉,似乎松了一口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意味不明道:“哼,太醫院那群廢物東西,不可能把出異常。”
語氣極為篤定。
那么只有一個可能,云晚意猜錯了。
不是毒,也不是蠱。
會是什么呢?
云晚意一時間沒想出來,垂眸道:“常在河邊走,還是注意為好,不能大意。”
“皇后娘娘若沒別的事,臣婦還得回府照顧王爺,先行告退。”
“走吧。”皇后心情好了不少,擺手道:“云晚意,原以為你的醫術無所不能,看來……”
云晚意笑了笑:“人無完人,哪怕神醫,終究只是凡人,不是神。”
從皇后宮中離開,云晚意總覺得哪兒不對。
皇后的態度,相較之前明顯發生了變化。
常景棣看她愁眉不展,疑惑道:“皇后到底跟你說了什么,試探出了嗎?”
云晚意把事情說了一遍,疑惑道:“從皇后篤定的語氣能看出,皇上體內不是毒,可也明顯不是蠱。”
“既不是毒,又不是蠱,皇后的本事無法在此二者外做什么,大概,王爺猜對了。”
常景棣了然:“你是說,皇后和咺引道長亦或者林逸聯手?”
云晚意嗯了一聲。
常景棣更是不解:“林逸和咺引道長屬于不同的勢力,他們布局至此,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和皇上聯手?”
云晚意搖搖頭。
她也想不通這點,皇后和皇上離心,母族不盛,又無皇子傍身,唯一的女兒固倫公主遠離上城,實在是沒什么可圖的。
“想不通,就不想了。”常景棣修長的手指按在她眉心:“年紀輕輕少皺眉頭。”
這一幕,恰好被假山后避開二人的常牧云看到。
他也是進宮探望皇上的,沒想到遇上云晚意出來。
因為把云晚意送去塵贛縣一事,常牧云本就沒打算和她照面,又看到她和侍衛離得很近說話,索性避開。
沒想到誤打誤撞,竟然瞧見這種事!
常景棣的侍衛,再忠心也不該做此僭越之舉!
“嘶?”追云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氣:“爺,這,這動作也太親昵了,鎮北王妃和鎮北王的心腹驚蟄,兩人該不會有茍且吧?!”
常牧云臉寒到了極點:“云晚意的眼光,應該沒有這么差吧?!”
“可這動作過分。”追云疑惑道:“就算是王妃的心腹丫鬟也不行,何況侍衛?”
常牧云沒說話,他不想打草驚蛇,遠遠瞧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
越看,越發覺得有問題。
尤其是驚蟄的背影,和記憶中的常景棣逐漸重疊,竟然一樣!
常牧云不會記錯,他和常景棣見面極少,每每見面也說不上幾句話。
常景棣的本事也好,出身也好,他望塵莫及,只能在心中窺探羨慕仰望。
因此,常景棣的身影在他腦中烙印極深。
常牧云緩緩瞇起眼,道:“驚蟄這身形,是不是和鎮北王沒受傷時,有幾分相似?”
“您這么一說,的確如此!”追云大驚,捂著嘴駭然道:“該不會,這個驚蟄是鎮北王假扮的吧?!”
“大概如此。”常牧云笑意漸深,唇邊的陰狠越發明顯:“難怪云晚意底氣十足,幾番拒絕我,寧愿跟一個不是什么時候暴斃的瘸子成婚。”
“原來,他沒病,也沒瘸,哼,這一出戲,越來越精彩了!”
追云小心翼翼提議道:“皇上最是忌憚鎮北王,要知道鎮北王裝病騙人,定然盛怒,咱們這就去皇上跟前揭發。”
“且慢。”常牧云帶著莫測的笑意,道:“我們無憑無據,如何讓皇上相信?”
“搞不好云晚意倒打一耙,遭殃的還是我們。”
“那怎么辦?”追云詢問道:“難道就看他們得意?”
常牧云想到主意,氣定神閑道:“先讓別人出面試探,這一池水總歸要渾的。”
“您說的也對。”追云若有所思的點頭,旋即又好奇道:“要真和我們猜想的一樣,這鎮北王膽兒也太大了。”
“就這么堂而皇之的跟在王妃身邊,竟不怕太后和皇上認出他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
“聽聞江湖上有種易容術。”常牧云笑了笑:“以人皮刻畫,用特殊藥水泡過,可以變化成任何想要的樣子。”
“這種易容術及其自然,連父母兄弟都難以察覺,只有同樣的藥水能卸下偽裝!”
云晚意和常景棣前腳剛抵達王府,后腳常牧云派的人就到了。
常景棣和驚蟄來不及調換,云晚意只好在前院先拖著人。
來人是司天監的二把手佘擎,佘擎為人刻板古怪,性格難以捉摸,素來沒人和他親近。
此時也是公事公辦,面對云晚意時好無比表情:“王妃,微臣奉皇上之命,前來給鎮北王做法去晦。”
云晚意雙手抱肩,冷哼道:“佘大人不是道士,做什么法?”
“司天監的人,或多或少都會一些手段。”佘擎板著臉,道:“王爺病的嚴重,藥石無用,皇上著急不已。”
“去去晦氣,或許能好點。”
云晚意依舊沒有讓開的意思:“你也說王爺病入膏肓,藥石無靈,哪里還經得住折騰?”
“如今我也只求王爺少受點罪,留一口氣在,佘大人還是回去吧。”
“王妃這是要違抗圣意?”佘擎面色一寒,沉聲質問。
云晚意眼眶說紅就紅,聲音里也帶著無盡委屈:“哪有女子不心疼相公的,王爺這樣已經很難受了,難道還要我看著他受罪嗎?”
擺明了要胡攪蠻纏。
佘擎沒有和女子打交道的經驗,壓根不知道如何應對,退后幾步,道:“圣意難違,王妃若不愿,親自去給皇上說吧。”
僵持之際,驚蟄匆匆從屋內出來,驚喜道:“王妃,王妃大喜,王爺醒了!”
云晚意了解常景棣,只需要看一眼,就認出眼前的人是真的驚蟄。
看來,屋內已經準備好了。
佘擎不知內情,意味不明道:“微臣剛到,王爺就醒了,還真巧啊!”
“佘大人話里有話,我可擔不起莫須有的猜想,既然王爺醒了,你要看,便去看。”云晚意帶著明顯的賭氣,道:“只要王爺同意!”
佘擎沒有拒絕,跟隨云晚意進入后院。
常景棣戲份做的極為周全,后院中彌漫著濃郁的藥味,屋內更甚。
進門后,云晚意滿是驚喜的撲到榻前,哽咽道:“王爺,您可算醒了,把我擔心死了!”
“沒事了。”常景棣虛弱的抬起手,想要摸摸云晚意的頭發,卻又無力的垂下。
一眼看去,還是病的厲害,僅僅只是清醒而已。
這時,常景棣才看到一旁的人似的,疑惑道:“這,是佘擎嗎,在這兒做什么?”
佘擎上前行禮:“微臣見過鎮北王,王爺久病不起,微臣奉皇上的命前來,給您去去晦氣。”
“好。”常景棣并未拒絕,苦笑道:“多謝皇上美意。”
“王爺。”云晚意哽咽著,不同意道:“您剛醒,身子哪里經得住!”
“皇命不可違。”常景棣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去了晦氣,或許我的病有起色,再說佘大人有分寸。”
他都同意了,云晚意只能裝作勉強同意。
佘擎沒有拿出符紙朱砂之類,反而掏出一個很大的瓷瓶。
“這是什么?”云晚意警惕問道。
“王妃別著急。”佘擎淡淡的解釋,道:“這是微臣家傳的符水,只需要抹在人的面上,就能除了印堂和名門的晦氣。”
云晚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半真半假道:“還從未聽過這個法子,你小心些,陳年符水,誰知道有沒有毒。”
佘擎嗯了一聲,裝模作樣的拿出干柳條,沾了所謂符水點在常景棣面上。
一瓶藥水點完,枕頭和頭發濕了大半,佘擎又找借口,說要符水點面,在常景棣臉上試探了一番。
想當然,沒發現任何端倪。
佘擎想到常牧云的叮囑,轉眼看向一旁的驚蟄,道:“你身為王爺近侍,被王爺影響,也需要去晦氣。”
驚蟄一愣:“還沒聽過這說法,按照佘大人而言,所有近侍都得去,你有這么多符水嗎?”
佘擎又拿出一個小瓶子,道:“你接觸最多,只有你需要,這點夠了。”
驚蟄不情不愿的配合,當然,也沒發現什么。
佘擎見狀,也只能說等一段時間才能起效,以復命為由,離開了鎮北王府。
常景棣從榻上起身,接過毛巾擦拭面上的藥水,冷笑道:“看來進宮這一趟,還是有人察覺了端倪,以這種方式試探。”
“我們只去過太后和皇后的宮殿。”云晚意不解道:“以皇后那眼神,絕對無法看破。”
“應該是常牧云。”常景棣凝神,道:“他或許早有懷疑,只是碰巧這個時間派人來。”
云晚意想到常牧云的手段,蹙眉道:“他既然懷疑,必然還有別的手段,不可掉以輕心。”
“王爺最近還是別出去了,有什么事,我來代勞。”
常景棣沒答話,大寒忽然慌慌張張從外邊進來,高喊道:“不好了,王爺,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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