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淮安侯府的不僅是蘇震天和蘇老夫人,還有那道長。
是蘇老夫人非要帶上的。
半道上,蘇震天才知曉那道長人稱咺引道長,在九州名氣頗大。
蘇震天靠在馬車上聽蘇老夫人介紹完,不太贊同道:“還沒到那一步,你帶著人上門,是不是不體面?”
“哼,淮安侯府都不怕不體面,我還怕?”蘇老夫人紅著眼眶,冷哼道:“錦兒尸骨未寒,他們張燈結彩,不是往我心口戳刀子嗎?”
“再說了,我帶著咺引道長并非去鬧事,而是給錦兒做法超度,她死的枉然,想必魂魄不寧。”
“僅僅是這樣,淮安侯府就不愿意,豈不是說明他們心頭有鬼?”
蘇震天到底是真心疼愛過蘇錦的,聞言深深嘆了一聲,沒再繼續說什么。
馬車壓在雪地上,傳出悶沉的嘎吱聲。
蘇震天的心,隨著那聲音一上一下。
是他們蘇家對不起連玨,蘇錦做的那些糊涂事,直到蘇老夫人說起,他才知道。
沒想到云恒益和連玨斷了關系后,蘇錦會動這種心思。
晚意那孩子心思通透敏捷,蘇錦對她的態度又太過惡劣,保不齊她真的會發現什么……
要真是晚意害死蘇錦,他,到底該以什么心態面對她?
蘇震天心中種種不安下,馬車抵達淮安侯府。
同時,從宮中出來的云晚意,馬車也正好抵達。
三輛馬車先后停下,蘇老夫人和蘇震天以及咺引道長在前,云晚意的馬車在后。
“小姐,似乎是蘇家的人。”寒露跳下馬車,低聲道:“算起來,今兒是大夫人的頭七,蘇家估計要來的。”
云晚意從掀開的馬車簾子往外看了眼,赫然看到了蘇震天。
他佝僂著身子,和前世記憶中威風凜凜老當益壯的人相差甚遠。
受傷中毒多時,讓他的身子雪上加霜。
但緊跟著兩人身后的道士……
云晚意眼神暗了暗,順著寒露的手跳下馬車。
這時,蘇老夫人無意間回頭,也看到了云晚意。
她從鼻孔中發出一聲冷哼,眸中盡是恨意:“冤家路窄,大早晨烏鴉就叫的厲害,原來是要遇到她!”
蘇震天順著她的話回頭,也看到了云晚意。
比起他離開上城時看到,云晚意清瘦了不少。
穿著一襲沉穩的淺紫色白蝶花群,外頭罩著一件煙灰色的斗篷,領口邊還滾著一圈白色的兔毛。
原本巴掌大的小臉有一小半埋在兔毛中,越發顯得精致玲瓏。
兩人明明見過,此時卻要裝作不認識。
云晚意是晚輩,這臺階自然是她來遞,快步上前,行禮道:“晚意給外祖母請安,這位是外祖父吧?”
“晚意見過外祖父。”
“哼,擔不起你這聲外祖母!”蘇老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云晚意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恨意完全不加隱藏,都要從眼底透出來了:“你殺了我女兒,是怎么敢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
原先,云晚意是要把蘇錦的死歸咎在自盡上,誰知道云柔柔誤打誤撞,被人撞破她去過竹園。
這罪名自然是云柔柔抗下了。
云晚意還沒說話,蘇震天輕咳一聲:“不是說是云柔柔干的,這年三十的,你胡說些什么?”
“死的是你的親女兒!”蘇老夫人責怪的看著蘇震天:“我可不像你,面對仇人能裝的這么云淡風輕!”
云晚意不咸不淡,輕聲道:“失去愛女,心頭有怨有恨,外祖母要找個出氣口也能理解。”
“外祖父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到。”蘇震天看了眼正在飛飛揚揚的雪花,道:“先進去吧,要給你母親超度,免得耽擱時間,錯上你們的午膳。”
云晚意不好多問,嗯了一聲:“外祖父,外祖母,請。”
“咺引道長。”蘇老夫人毫不避諱,往身后看去:“這就是我跟你說起過的云晚意,從面上看,如何?”
咺引道長在幾人說話間,一直在打量著云晚意。
從面相上看,云晚意命中有一個死劫,這個劫并不好過。
和他掐算出來的命格相似,向死而生,生數不顯。
但,她眉眼間又帶著死后涅槃的希望,種種情況瞧著很是復雜。
咺引道長依舊沒明說,半遮半掩道:“云大小姐面相極好,有大富大貴的趨勢,當然,這命格并非一帆風順。”
“那,是不是她殺了蘇錦?”蘇老夫人迫不及待問道。
咺引道長搖搖頭:“這,無法看出來。”
“夠了!”蘇震天看了眼似笑非笑的云晚意,沉著臉打斷肆無忌憚的兩人:“先辦正事。”
小廝通報蘇震天帶人前來時,云恒益已經帶著老太君等人在前廳候著了。
幾人剛進門,云恒益便迎上前行禮客套:“岳丈回來了,前線可還順利?”
“順利。”蘇震天帶著多年戰場上的威嚴,道:“大過年的,本來不想打擾你們,但我錦兒死的不是時候。”
“既是她的頭七,別人記不住,我們這當爹媽的總要在她身前住著的院子里拜一拜,以慰她在天之靈。”
蘇震天看到淮安侯府這內部喜慶無比的裝扮,心頭也涌起了一股火。
蘇錦嫁入淮安侯府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幾個孩子不是親生,她到底盡心盡力撫養,縱使性子驕縱,卻也從來都對得起淮安侯府。
沒成想她死后,淮安侯府竟比陌生人還不如,完全不在意!
也難怪蘇老夫人最近浮躁不安,換做誰,都覺得心寒!
云恒益自然也意識到問題出現在哪兒,低聲道:“岳丈息怒,這場面是林州云家的人布置,我……”
“好了。”蘇震天素來不喜歡這些推托之詞,打斷道:“帶我去蘇錦院子。”
云恒益剛要說話,福伯匆匆而來,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
云恒益臉色微變,訕訕道:“岳丈大人,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哼,發妻頭七都不在意,誰都沒你忙!”蘇老夫人不屑道:“去吧,我們知道錦兒的院子在哪兒!”
“親家息怒,我陪你們去就是。”老太君出面打著圓場,又朝云懷瑾兄弟招手:“你們也來。”
老太君并不知曉其中發生的事,自然要做這打算,有幾個孫子在,蘇老夫人和蘇震天,應該不會太為難。
云懷瑾和云懷書對視一眼,視線越過幾人,又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已然帶著幾分譏誚。
——給蘇錦守靈送葬跪拜,也算盡了孝道,何況不知道真相的這些年,他們兄弟也一直恭謹孝順。
真相殘忍,他們的生母連玨無辜,被蘇錦磋磨害死。
頭七若還去跪拜蘇錦,他們良心不安!
“我們兄弟。”云懷瑾清了清嗓子,道:“有些事……”
這兩個孩子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對蘇錦的孝順,他們也知道。
這一開口,蘇老夫人就知道,他們兄弟多半是知道了蘇錦和連玨的事。
她冷哼一聲:“這是什么意思,你們母親在世時,把你們當做金寶貝疼著寵著,為你們謀劃。”
“怎么,她死了,你們連基本的孝悌也不顧了,蘇錦還真是可憐,養育十幾年,養出一群不孝的白眼狼!”
老太君也覺得不對勁,狐疑的看著他們兄弟二人:“再大的事,也不及你們母親的頭七,別人也就算了,你們的身份不在,是不是不妥?”
云懷瑾和云懷書很是為難,還不到揭開真相的時候,可若是去參拜,對連玨來說不公平!
蘇老夫人黑沉著臉,不由分說道:“就算奔著教養之恩,你們不去也得去,總不想明兒上城傳出難聽的話吧!”
氣氛很是怪異,老太君在幾人面上巡視,指望看出點什么。
可惜,她猜不透,只能打著圓場道:“祭拜而已,用不了多久,走吧。”
云懷瑾和云懷書到底是無法拒絕,跟著前往蘇錦的院子。
云晚意在人群后,并不打算去。
蘇老夫人卻是話鋒一轉,道:“云晚意,你不去?”
“大夫人對我沒有養育之恩,生育之恩嘛,哼。”云晚意話說了一半,似笑非笑,道:“我就不去添堵了。”
“難道真是你殺了蘇錦,害怕面對?”蘇老夫人厭惡云晚意,卻想逼著她去給蘇錦磕頭謝罪!
云晚意看出她的打算,冷笑道:“蘇老夫人說什么,便是什么,我千般言語也無法改變。”
“晚意。”老太君頓了頓,勸道:“都去,你不去,只怕名聲……”
“我回來幾個月,好的壞的流言都經歷過。”云晚意無所謂道:“不在乎多一條。”
要她給蘇錦跪拜祭奠,想得美!
老太君知曉她的性子,轉而勸蘇老夫人道:“我們還是先去吧,別耽擱了時間,等會淮安侯府還要去祠堂祭祖。”
“哼,云晚意,我遲早會找到證據!”蘇老夫人恨恨道:“你別得意!”
云晚意挑了挑眉,徑直帶著寒露回萃蘭苑。
半道上,寒露有些擔憂:“小姐,蘇老夫人不知道為何,認定了您是兇手,這么下去,蘇老將軍那邊只怕不好交代。”
“我不需要給他們任何人交代。”云晚意捏緊手帕,道:“也相信外祖父會公斷抉擇!”
她對蘇震天,不僅是敬佩,還有感激和歉意。
前世蘇震天給了她足夠的庇護,哪怕那時候她曾聲名狼藉,不顧一切的要幫常牧云,蘇震天也都順了她。
包括那枚保命的兵符。
她從未料到重生后,居然能翻出那般糾纏的身世,連帶那枚兵符的存在都變了味。
但,也正因為那枚兵符,她只能對蘇錦下手,蘇老夫人以及蘇震天,她無法辜負!
寒露知道所有內情,嘆了一聲,道:“真真是孽緣,可您這邊不追究,蘇老夫人那邊卻要追著不放。”
“就瞧剛才那道士,都不簡單!”
說起那道士,云晚意前世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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