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風扯呼,寒重積雪深。
冬日的巨獸不甘的發出最后的怒吼與咆哮,吹起春之女神青綠如水的裙角,瑩白的玉足走過江天山河,冰雪中鉆出一絲淺淺的嫩芽。
沈鈞來時正值隆冬,如今已是寒末。
他站在高樓大廈的陰影中,黑色風衣垂到膝蓋,高高挺起的衣領遮住半張臉龐,露出一雙淡漠冰冷的眸子,若不仔細審視甚至發現不了墻角還站著這么一個人。
他托著一本小書,沙沙的記錄。
【,太平真人張蛟在大廈辦公一天,未外出;紅瘟真人張棟梁,未外出。】
黃昏暮色,西垂大山,沈鈞如一陣陰風消失在太平大廈的陰影中,緊接著,附近大廈的樓頂,獨眼橘貓從陰影中走出,蹲坐在樓頂的小房間中,假寐盯著太平大廈。
沈鈞觀察太平大廈有一段時間了。
準確的說是觀察張太平和張紅瘟的動向,從而判別綠瘟的慧根在誰的身上。
他和獨眼貓大王實行兩班倒,一個白班一個夜班,如此觀察已經七天,可是令沈鈞感到無奈的是自從張綠瘟出事后,這兩人變得異常謹慎,基本不出門。
他皺著眉走在街區小道,翻看著記錄。
“這七天,張太平沒有離開過,紅瘟真人只外出過一次,據說是山上發現一只三頭耗子精,接連咬死六人,其中包括一名道種級綠瘟真人,紅瘟張棟梁才親自出手擒殺了那只耗子精。”
月神在腦中暗暗可惜:【可惜了一株三頭慧根,如果你能得到長出三顆腦袋,還能分我一個用。】
“去去去,誰想長三個腦子?!”
沈鈞無語的回答。
一個人走在蕭瑟的街道,一會兒破口大罵,一會兒柔聲細語咯咯直笑。
自從月神取得他的信任,沈鈞給予了她一些自由,能夠借助嘴巴說話,偶爾將手借給她,當然,沈鈞可以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惡趣味的在深夜無人慰藉時將手的權限借出去。
尋常時因為服藥,月神的五感是被蒙蔽的。
只有情緒失控,處于發病邊緣的時候,月神才能竊取五感,獲得絲絲縷縷的光明。
對月神人格來說,這無疑是最可怕的幽閉刑罰,所以沈鈞第一次發病失控時她才如此的著急,不惜引誘欺騙也要獲得自由。
月神咯咯嬌笑搖頭:【就算想也無用了,那張紅瘟為了安撫人心,將三頭老鼠給就地正法,連菌株道種都未留下。】
“那種慧根估計也沒人想要吧?!”
沈鈞吧嗒吧嗒嘴,沒有看出三頭道種的廣袤前景。
菌株栽種黃庭為道種,抽根發芽為慧根。
誰要是在黃庭中栽下這道種,好好的人突然多出兩顆腦袋,這多嚇人,憑空多出兩張嘴,吃飯呼吸都是別人三份!
【咯咯咯,那只老鼠估計是發育畸變,三只老鼠共用了一個身體,但若要是開發得當,說不定能憑空多出兩條命來,那張紅瘟斬掉一只鼠頭,鼠精未死,斬掉第二顆鼠頭,鼠精猶然未死,直至三頭盡斬,那鼠精才晃晃悠悠的跌倒在黑色的菌絲中……給它時間,難保不會再長出三顆腦袋,可惜被張紅瘟一把火燒成了空啊!】
小道漸漸暗下來,樓房的陰影晃動著將沈鈞埋在黑暗中。
只聽得一個人晃晃悠悠的走著,不斷地吵來吵去,說個不停,幸虧沒人聽到看到,不然嚇得三魂七魄都得飛出去。
月神說的確實很動人,誰不想有三條命,要是慧根培育得當,說不定砍掉一顆腦袋還能長出一顆腦袋。
可惜一切都沒有實踐的可能。
這株造化菌株已經被紅瘟真人張棟梁給消滅。
“也就是說沒有山野妖精,菌株慧根這種大事情出現,紅瘟真人根本就不會現身,更不用說穩坐黃庭的張太平了!”
“想要驗證綠瘟慧根在誰的身上,只能從紅瘟真人這里下手。”
“如何將他引誘出來呢……”
沈鈞微微瞇起眼睛。
地平線的金光逐漸隱沒在西山,清幽的月光揮灑大地。
他心中權衡計較,不拿出真東西估計很難將紅瘟真人張棟梁引誘出來。
一時間心中浮現出自己、獨眼貓大王、小鎮,以及黃狐娘四道身影,而后小鎮、自己、獨眼橘貓接連破滅,只剩下黃狐娘的身影越發凝實。
“看來,只能對不起黃狐娘了!”
并非沈鈞無情不講信用,而是生態無情,弱肉強食,你不吃人,人便吃你,任何的軟弱和惻隱之心都有可能潛伏下巨大的隱患。
即便對盧道先,他也暗中警惕,不敢全信。
偽君子或者全圣人,不到咽氣的最后一刻,沒人知曉真假。
不知不覺,沈鈞晃悠到實驗樓前,平日里在這里歇息,盡管綠瘟動物試驗失敗,但并沒有徹底放棄,又用植物進行大批量試驗……
他換上衣服來到走廊,燈光忽的一閃,應急通道的牌子映出一片慘綠光幕。
整個實驗樓好似掉入慘綠色的汪洋中。
“怎么停電了?”
來這里快要兩個月,實驗樓還未出現過停電的情況,沈鈞心頭一緊,加快腳步前往植物培育區,卻沒有注意到整個實驗樓瞬間黑暗,窗戶透出點點的慘綠色熒光。
六樓的一道門扉縫隙中忽的涌出一縷縷的黃霧。
這黃霧快速蔓延,順著狹長卻四通八達的走廊、樓梯向著整個實驗樓蔓延而去。
咕嚕嚕~
黃霧在黑暗的庇護下肆無忌憚的擴張,卷動。
如果有人站在實驗樓外面一定嚇得瘋掉,幾百磨砂玻璃的窗戶齊刷刷一暗,慘綠燈光好似被什么擋住,映出怪異扭曲的輪廓,且不停地變形扭動。
忽的,陰影中鉆出兩根手臂。
繼而,陰影上方又鉆出一顆頭。
黑暗的實驗樓上百個玻璃中同時發生這驚悚的一幕。
兩只手將頭提起來捏來捏去,腦袋如橡皮泥般不斷地變形,然后放回空懸的脖頸位置,上百道扭曲的怪異輪廓便盡數化作了人形。
巨大圓月從實驗樓一角升起,大地蒙上一層猩紅的月光,桀桀桀的怪笑好似成千上萬只烏鴉在實驗樓中飛起。
……
辦公大樓。
盧道先抬頭看向辦公桌前的管家模樣的男人。
“實驗樓停電告示貼了嗎?”
“盧先生請放心,上午便通告了,不值班、不試驗、不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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