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都督請留步 > 第563章 湘東遺恨
  “啊!啊!啊!啊!”

  臨湘城(長沙市)內某個寺廟的廂房里,傳來年輕女人快活的呻吟聲,不難想象廂房內是怎樣的光景。

  湘東王蕭繹就站在廂房外面的院落內,看著房門面色鐵青。

  他已經從王琳那里得到準確情報,今日便是來捉奸的。廂房內正在和奸夫顛鸞倒鳳的女人,便是蕭繹的正室夫人徐昭佩,而奸夫是誰,其實也不難猜。

  一個在臨湘城內寺廟里“掛單”的和尚而已。

  這和尚法號“智遠”,是從荊襄瑤光寺而來的僧人,與徐昭佩通奸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蕭繹身邊的王琳躍躍欲試,手握佩刀準備進去砍人。至于王琳這么激動的原因很簡單:他姐姐當年作為蕭繹的愛妾,非常得寵,卻年輕早逝。傳言極有可能是正室徐昭佩暗中害死的。

  王琳想報仇已經謀劃許久,就是等今日要徐昭佩好看。要不是這樣,蕭繹如何能精準掌控徐昭佩的行蹤呢?

  正在這時,應該在醴陵(湖南醴陵市)前線備戰的樊氏兄弟之一樊勐,急匆匆的趕來,然后在蕭繹耳邊輕聲說道:“主公,劉益守在臨川郡內,臨汝以南的界山嶺,大敗臨川郡豪酋兵馬!等我們的探子趕到的時候,戰斗已經結束,幾乎是一邊倒碾壓的勝利……”

  樊勐越說越是害怕,額頭上冷汗不由得滲了出來。

  這不可能!

  蕭繹偏過頭怒視樊勐,嚇得后者一哆嗦,隨即低頭拱手退后,定住不敢動,生怕觸怒蕭繹。

  “劉益守麾下精銳都在雷池,他是怎么打贏的呢?靠黃法氍麾下那些廢物么?”

  蕭繹低聲呵斥反問道。

  麾下有精兵的人,才知道那些臨時征召的隊伍有多菜。對于兵事,蕭繹并不是個啥也不懂的門外漢。

  王僧辯屯兵醴陵,就是希望沿著贛江支流水道,偷襲豫章。這條路非常隱秘,一路水路向東攻萍鄉(萍鄉市)、新喻(新余)、吳平、新淦(清江)、豐城!

  這一把左勾拳,正好把豫章到臨汝之間的所有水路、陸路一分為二,可以切斷豫章城到臨汝縣城之間的所有聯系。

  劉益守麾下精兵的運兵線,補給線,到時候都會被切斷。在前方還在苦戰勝負未分的情況下,發生這樣的事情,足夠劉益守狼狽撤軍放棄江州了。

  蕭繹麾下兵馬之所以前面沒動,就是希望劉益守跟臨川郡豪酋勢力反復拉鋸,暴露出補給線,然后蕭繹就能狠狠的打一悶棍!

  這波如果贏了,湘東王的軍隊就能在江州站穩腳跟,然后讓江州豪酋們改變立場,統合了江州本地的部分勢力后,王僧辯和樊毅他們再帶兵攻豫章、湓城等地,湘東王麾下大軍的氣勢不就起來了么?

  到時候蕭繹可以擁護一下蕭綱,在江州與湘州起事,發布討伐劉益守禍國亂政的檄文,兩股勢力聯合到一起,劉益守到時候坐鎮建康,豈不是會焦頭爛額?

  不得不說,這一招非常精妙,出手的時機,出手的位置,都是最狠最準的。

  無論戰略還是戰術,都無懈可擊!

  當然,所有的一切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劉益守與江州本地豪酋打得不可開交,短時間內無法分出勝負來。

  然而計劃雖然很好,第一步就出現了意外。

  臨川郡那些豪酋居然在朝廷官軍主力不在的情況下,輸給了同樣是本地豪酋出身的黃法氍、余孝頃等人!

  不僅是輸了,而且是慘敗,是全軍覆沒!被橫掃被碾壓,毫無還手之力!

  那場面像極了爸爸打兒子!

  蕭繹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啊,要是黃法氍等人真那么能打,他們早打到建康去了好吧,怎么可能老老實實在江州守著一畝三分地啊!

  到底問題是出在什么地方呢?劉益守憑什么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廂房內的“戰斗”,隨著徐昭佩一聲長長的,忘情而歡快的尖叫,沉寂了下來。

  蕭繹的手指都捏得指尖發白了,剩下的那一只眼睛陰沉的看著廂房門,卻是沒有下令讓王琳沖進去砍死徐昭佩與奸夫智遠和尚。

  “去醴陵吧,本王就不信找不到破綻!”

  蕭繹恨恨說道,甩了一下衣袖,轉身就走。

  王僧辯讓樊勐回來報信,就是想勸說一下蕭繹,從長計議。沒想到蕭繹根本就不想死心!樊勐被嚇得都不敢開口去勸。

  蕭繹不甘心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這個機會,他已經等了很久了。一旦錯過,等劉益守在江州站穩腳跟后,下一步,不是南下廣州,就是西進湘州。

  相比較爬山涉水去廣州的艱難,西進湘州反倒是一路順水,沒什么阻礙。所以到時候劉益守會怎么選,其實不難推測。

  當然,劉益守并無明面上收拾蕭繹的借口,蕭繹也不覺得這是什么大問題。

  賊看誰都像賊,蕭繹既然隨時都想打悶棍,他自然也害怕劉益守會打自己的悶棍。

  南梁朝廷正在剪除各路藩王,趨勢已經相當明顯了,蕭繹不覺得自己能夠逃過去!

  王僧辯等人不著急,他卻已經心急火燎的想“掙扎”一下了。

  “姐夫,徐昭佩這事……”

  王琳追上前去,有些為難的低聲詢問道。

  來都來了,就推門進去看看這對奸夫銀婦怎么樣了也好嘛,他盼著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罷了,隨她去吧,辦正事要緊。”

  蕭繹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點破王琳的那點小心思。想殺徐昭佩的不止是王琳,蕭繹自己何嘗不想一刀把這位毒婦銀婦給解決了呢?

  然而,此刻他卻已經沒心情去追究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哪怕抓了這個銀婦又能如何?

  能改變自己現在尷尬的狀況么?

  能讓劉益守跪在自己面前叫爸爸么?

  能幫助自己登上九五之尊的大位么?

  一切都沒法改變。

  反倒是只能讓他蕭繹面上無光,人人都知道他捉奸徐昭佩,頭上綠油油。

  “主公,此番已失先手,若是強攻豫章,得不償失,不如……”

  王琳忍不住開口建議道。

  “不必多言,本王自有計較。”

  蕭繹抬起手,示意王琳不要說廢話。徐昭佩給的悶氣,蕭繹要在戰場上找回來,然后掌控大權,不再需要依靠徐昭佩家里的人際關系網,最后讓徐昭佩屈辱的死去!

  蕭繹想贏,他要贏,他一定要贏!

  ……

  “主公,臨川郡周敷求見。”

  豫章城的府衙書房里,劉益守正在處理政務,陽休之走進來小聲說道。

  這次臨川郡豪酋們的私軍主力,幾乎是被一網打盡了,不過還是有漏網之魚。

  因為周迪的同族周敷,豪酋出身,居然沒有參與其中,而是獨自帶著部曲退到了南城東南面的永城。

  擺明了不想蹚渾水!看起來有些難以置信。

  能有這樣的見識,本身水平顯然比普通豪酋要高上那么一截。

  “讓他進來吧,再怎么說也是個人才,連面都不見,太說不過去了。”

  劉益守放下筆,拿起那本《易義》翻閱起來。《易經》晦澀不可懂,它的注釋亦是不簡單。劉益守已經不知道翻閱過多少遍,如今也只懂個皮毛而已。

  不一會,周敷被斛律羨帶到了府衙書房,劉益守好奇的打量著這位身材矮小,其貌不揚的本地豪酋。

  如果說周迪身材魁梧,長得孔武有力的話,那么周敷明顯就跟普通豫章郡以南山區的山民長相差不多。

  簡單概括,就是精瘦精瘦的。

  “這次臨川豪酋帥們鬧事,為什么你沒有參與其中呢?你和周迪還是同族呢,不幫他說不過去吧。”

  劉益守眼睛盯著手里的書,漫不經心問道,看都不看周敷一眼。

  “回吳王,那些自取滅亡的舉動,在下雖然駑鈍,卻也是不會去做的。”

  周敷彎腰行禮,保持著這個姿勢,語氣謙卑的說道。

  “有點意思,但是本王不想聽這些套話,說說你的理由。”

  劉益守放下手里的《易義》,雙目炯炯的看著周敷問道。

  “我輩生于江州,長于江州,雖世世代代身處江州,卻始終都被江州排斥在外。我等的父輩如此,子輩或許也會如此。

  在下以為,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周敷直起腰,懇切說道。

  劉益守也不由得坐直了身體,鼓勵他道:“說得好,繼續說下去。”

  “自漢末以來,江州就始終只有湓城與豫章,朝廷的恩澤只到這里。而豫章以南,好似未開化的茹毛飲血之地。在下不甘心,恐怕我們的子輩也會不甘心。

  臨川郡被大山阻隔,交通不便。但沒有路可以開路,把朝廷的兵馬擋在外面,固然是可以維持現在各家自掃門前雪的狀況,可我們的子孫后代,也要一代一代的如此傳下去么?”

  周敷說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別人已經不把你當人,你自己要不要做人,想不想做人?

  是要自己連同后代一起自甘墮落,還是從自己這一代開始尋求改變?

  黃法氍和余孝頃等人的選擇,周敷看到了。他認為,如果劉益守僅僅只是靠武力去壓服這些人,那么也很難得到對方的認同。

  連認同都沒有,如何可以齊心協力去做事呢?

  劉益守前世的歷史上,江州南部乃至廣州北部秦嶺等地的發展,有一股重要的力量,那就是從北面遷徙而來的“客家人”。

  這些人帶來了北面先進的生產技術與中華文化。

  只有改變,才有發展。無論這種改變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不過是改變的過程中,含有多少痛苦無奈的區別罷了。

  主動尋求變革,自然是比被別人拿棍子毆打著,不得不自我變革要好得多。

  那些阻礙外界勢力進入的臨川豪酋們,很明顯不是手握大權的劉益守一合之敵,最后的掙扎,意義何在?

  周敷想得很明白,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承認自己有賭博的成分,但是他賭對了。

  “你認為,本王如何處理那些見風使舵的豪酋帥比較好呢?”

  劉益守不動聲色問道。

  “殺一批,軟禁一批,整編他們的部曲即可。抽調精兵,組建精銳為吳王南下開路,這便是我等存在的意義。

  只要朝廷可以開發豫章以南,修橋修路,改洞為縣,數十年后,自然可以如臂指使。吳王只要是不把山民看做是可以隨意使用丟棄的雜物,山民自然也不會把朝廷看做是毒蛇勐獸。”

  周敷不卑不亢的說道。

  “好,本王就是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統合臨川郡本地豪酋勢力的重任,就交給你了。當然,這些豪酋帥們多半都是血債累累的,他們的家人,你也要想辦法妥善處理了,再找平日里有威信的人替代吧。

  該合并的地盤要合并,該撤銷的要撤銷,這些你看著辦。我不希望任何一個參與動亂的豪酋帥,他們的子嗣與血親還能堂而皇之的繼續作威作福。

  明白么?”

  劉益守用食指敲擊桌桉詢問道。

  “屬下領命,只是這兵馬……”

  周敷也知道臨川郡兵馬不堪用,各家豪酋帥麾下私軍數量加起來是很不少的,然而質量卻非常堪憂。

  之前一戰就被劉益守麾下數量極少的精兵打回原形來。

  “我只要三千兵馬,最多不超過這個數。被選中的,安排分田,以后不用給本地交租,至于土地從哪里來,你看著辦。

  對了,周迪腦袋有點不清不楚的,現在正關在豫章城內的監牢里,你去勸一勸他。以后你便是我麾下征南軍都督之一,與黃法氍、余孝頃同級別,周迪為你副將,去吧!”

  聽到劉益守的任命,周敷一愣,沒想到劉益守居然第一次見面就給了個官當。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的情況,他是想接令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接!

  周敷拱手說道:“謝吳王,那在下這便去勸說周迪了。”

  “嗯,去吧。”

  劉益守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示意周敷退下。

  ……

  醴陵城門口,蕭繹虎著臉,那只獨眼像是能射出光一般,讓面前的王僧辯、樊氏兄弟等人不敢直視。

  誰都知道,蕭繹就在暴怒的邊緣,指不定因為什么小事就會爆發出來。

  “說一說,到底怎么回事,為何現在還不進兵?王僧辯,你現在是不是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聽軍令了?”

  蕭繹直呼其名,顯然是對王僧辯不滿到了極點。

  “回殿下,這次劉益守在江州,隱藏了主力,都是在用黃法氍等人平亂。如果現在不顧一切突襲豫章,或有可能成功,但也可能正中劉益守的詭計。

  屬下以為,還是等劉益守帶兵南下南康郡以后,再動手也不遲。”

  王僧辯硬著頭皮解釋道。

  “你這都是借口!都是借口!來人啊,給本王將王僧辯拿下,先關大牢,聽候發落!”

  蕭繹指著王僧辯叫囂道,一點面子也不給。

  王僧辯就這樣一點也不掙扎,生無可戀的被蕭繹的親兵帶走,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求情。

  “王琳,現在就帶兵出征豫章,大軍你指揮!”

  蕭繹冷冷說道。

  “姐夫,這件事……”

  王琳還要再說,卻是被蕭繹冰涼的目光嚇得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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