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都督請留步 > 第531章 迷之自信
  “噗!”

  臺城四面城墻上的烽火臺被點燃,隨著密集的鼓聲響起,早已在城門處埋伏的禁軍將士,瞬間將“千斤墜”閘門的繩索砍斷。

  隨著一陣轟隆聲響起,各城門上的千斤墜閘門此起彼伏的落下,瞬間便將已經沖入臺城內的世家“白衣軍”,與城外的軍隊分隔開來。

  這種千斤墜鐵閘門本來是沒有的,但自從上次藩王作亂后,劉益守便對蕭歡上書,說臺城的防御較弱,城門居然都是木門,一點就著火了,實在是沒有一國之都應有的牌面。天子住在這里也不安全。

  于是他便請能工巧匠在各城門處,又新添加了一道可以落下和拉起的鐵閘門。

  以便在關鍵時刻能阻斷敵軍沖擊城門。

  雖然這些千斤墜閘門建好已經很久了,但因為后來臺城并未遭遇動亂,因此也一直沒用上,逐漸澹出了人們的視野。要不是要在臺城布防,羊侃可能自己都忘記有這么一茬了。

  他也是沒想到在今夜這樣的關鍵時刻,這些閘門卻起到了一錘定音的作用。

  已經沖入城內的白衣軍被身披重甲的禁軍士卒圍毆,他們沒有穿鎧甲,又是被臨時組織起來的,以為此戰只是進城來打砸搶,根本就不會遇到什么抵抗。

  沒想到今夜的行動居然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圈套。

  此刻別說是什么軍心士氣了,這些人都只恨爹媽少給了一雙腿,像是無頭蒼蠅一般的在臺城里亂轉,又沖不出包圍。

  最后都被牲畜一樣的被臺城禁軍宰殺掉,看得羊侃直皺眉的。

  這點準備就敢攻臺城,他真是有點看不懂那些人的自信到底從哪來了。

  “城下何人竟敢攻打臺城,豈不知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清理掉城內數量不多的白衣軍后,羊侃扯著嗓子對城下靜默的白衣軍大喊道。

  “羊將軍,吳王造反,就要來攻臺城了,我等是來支援羊將軍守城的。”

  一個聲音在城下扯著嗓子大喊道,指鹿為馬不要臉皮,反正箭在弦上也是顧不得了。

  聽到這話羊侃差點沒笑出聲來。

  這幫孫子今夜估計是被打了悶棍,如今暈頭轉向的病急亂投醫,什么謊話不過腦子張口就來。

  “眾將士聽命,弓弩伺候。吳王援軍隨后就到。”

  羊侃大喊了一聲,命傳令兵點燃身邊并排的三根火把,這是事先約定好全力守城墻的信號。

  一時間,城上箭失如暴雨一般傾瀉在城下的白衣軍當中。

  這些人里面帶了盾牌的還好點,那些沒帶盾牌的,扔下手里的長矛就跑,進退兩難的隊伍頓時大亂!

  “父親,其實我們現在可以帶兵殺出去的!”

  羊侃之子羊躭不動聲色的建議道。

  卻見羊侃擺了擺手說道:“此戰你妹夫已經安排妥當了,我們就不要喧賓奪主了。你帶一隊人去顯陽宮,護衛天子周全。任何人調動都不得聽命,明白么?”

  看羊侃說得嚴肅,羊躭也慎重點頭。羊侃將他拉過來壓低聲音說道:“我懷疑禁軍里面有內應,你保護好天子,此戰則立于不敗之地。”

  羊躭離去后,羊侃繼續指揮守城,不到半個時辰,從看到臺城北面京口馳道的方向,以及臺城南面江寧城的方向都有大批兵馬趕來,那些火把遠遠看去如一條長龍,甚為壯觀。

  羊侃心中大定,他剛才都是鼓勵兒子的,其實自己對劉益守的部署也是一知半解。

  只不過是他知道劉益守這個人驚才絕艷,值得信任,所以才這么說。

  如今看到似乎有援兵到來,羊侃這才徹底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

  不一會,圍攻臺城,又因為缺少攻城器械進退失據的白衣軍后方大亂,似乎在被數量驚人的神秘軍隊一邊倒的屠殺。

  羊侃在臺城的城墻上看得明明白白,那些世家大戶家奴私軍組成的白衣軍,被劉益守的兵馬一個沖鋒,就已經失去建制,止不住的四散奔逃。

  他們似乎是朝著自家的府邸宅院而去,但他們到底能不能進入原先茍且偷安的老巢呢?

  羊侃在心中已經有了判斷,不由得感慨造反這種事情,那真是一件“贏了你吃席,輸了吃你席”的高風險高回報活計。

  這游戲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

  然而羊侃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心中也很明白,土地和依附于土地的佃戶家奴仆從,才是世家的根基。

  這些世家之人或許并不在乎劉益守換哪個蕭氏子弟上去當皇帝,但劉益守如今是要土斷,要破除一百多年都沒有解決的僑置州郡戶籍問題。

  他這一招就是動了那些家里田宅無數的世家大戶們的根本利益,而且沒有任何緩和的余地了。

  那里的土地不僅有數不盡的財帛與利益,更有數不盡的罪惡與血淚。

  沒有哪個世家是經得起查的,只要劉益守派人到那里好好查一番,定然可以掌控無數世家大戶的罪證與把柄。

  到時候,他們那些人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一樣,活著還不如死了!

  因此,當他們發現劉益守在建康的嫡系部曲都被調走以后,就決定鋌而走險玩政變!

  只要劉益守死了,再把蕭歡換掉,讓蕭詧上位。一切萬事大吉。

  蕭詧是靠著這些人才能來臺城當天子的,所以也必然只能依靠這些人,也不可能有怨言。

  至于蕭歡,他本身就是皇帝,換掉了劉益守,他也不會得到什么好處,也不會對這些世家大戶們心存感激,所以他也被這些人給放棄了。

  “時代真的變了啊,到底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真的想不明白么?”

  羊侃看著城下火光當中若隱若現的尸體,忍不住嘆了口氣。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場變革,現在不過是開了個頭罷了,還遠遠不到結束!

  他腦子里浮想聯翩,甚至還在考慮將來劉益守萬一滅掉高歡,羊氏只怕也要北還青徐,不知到時候是何等光景。

  臺城四周漸漸的安靜下來,從一南一北而來的兩支軍隊,各自分兵去追殺那些潰散的“白衣軍”去了,一時間倒是讓羊侃閑下來沒什么事情好做了。

  正在這時,兒子羊躭急急忙忙的趕來對羊侃稟告道:“父親,武庫令王質打開臺城兵器庫,帶著一幫家奴攻打建康宮,被我等殺散,王質死于亂軍之中!”

  王質是蕭衍的外甥,瑯琊王氏出身,他于情于理,都不會在這場變亂當中袖手旁觀。羊侃一直對他不放心,故而今夜特意將其調離臺城外出公干。

  沒想到這廝雖然沒法在禁軍里渾水摸魚,卻是想辦法利用職務之便打開兵器庫,給家奴發放兵器,然后趁著攻城的當口強攻宮殿,企圖挾持天子蕭歡逆轉大局。

  多虧羊侃讓兒子帶著一隊精兵早有準備,要不然這次搞不好真會陰溝翻船!

  “嘿,等明天見到你妹夫,定然要向他給你請功!”

  羊侃拍了拍羊躭的肩膀說道,臉上樂開了花。

  ……

  昨天夜里,偌大的一個建康城,幾乎是每個人都在瑟瑟發抖,特別是那些平民之家。

  建康城的外城郭是籬笆,外城郭以內除了臺城以外,還有東府城、石頭城等小城,作為辦公機構與屯兵點。

  依托于這些小城,有很多大宅大戶,也有很多小門小戶,并沒有北朝那邊類似于“坊”的結構。

  夜里上半夜是行軍的腳步聲,密密麻麻。下半夜則不僅是有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哭喊聲,叫嚷聲,以及……兵器入肉的聲音。

  只要在院子里屏氣凝神的聽一下,就能想象出外面的恐怖場面。除了心大到沒邊的人睡著了以外,臺城絕大部分百姓,都是擔驚受怕了一晚上,哪怕天亮了也不敢出門。

  天亮以后,臺城的千斤墜鐵閘門已經被拉了起來,禁軍士卒們正在清理臺城外隨處可見的中箭尸體,將他們堆積起來等候處理。

  陳元康騎在馬上,領著一隊精兵來到臺城南門,看了看滿地已然干涸的血水,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幫蠢貨居然還真的敢攻臺城啊!

  他實在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勇氣到底是怎么來的,難道就是對自家主人收買拉攏的本事異常自信么?

  “羊將軍昨夜可是立了大功啊。”

  陳元康翻身下馬,對迎面而來的羊侃拱手說道。他跟羊侃是老相識了,兩人都極度好色,因此頗談得來,私交甚好。

  “原來陳尚書已經安排好了,倒是讓我擔心了一夜啊。”

  羊侃哈哈大笑的客套說道,那樣子顯然看不到什么擔心的表情。

  “吳王已經下船,就朝著臺城這邊來了。將軍手下士卒麻利點,吳王仁義,最是見不得死人流血了。建康乃天子腳下,首善之都。如今血流成河,尸體堆積成山,想必也是吳王不愿意看到的啊。”

  陳元康忍不住提醒羊侃道。

  劉益守未必怕看到流血死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此刻的心情必然好到了極致。若是看到臺城外尸骸遍地,血流成河,難免心中不快。

  做臣子的怎么能讓主公心里不舒服呢?還真當“主辱臣死”是白說的啊。

  羊侃心領神會,對著那邊正在指揮士卒搬運尸體的羊躭說道:“讓兒郎們手腳麻利些,把尸體用車運到城外去處理掉。把城墻下面的血跡都洗干凈點,天氣熱,一堆蚊蠅到處飛像什么話!”

  正在這時,陳元康看到厙狄昌押著一隊衣衫不整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正在往臺城這邊走來。

  厙狄昌走過來對陳元康拱手道:“陳尚書,這些都是此番謀逆的大戶,當然,只是一部分。其他的屬下正在一家一家的搜捕。”

  那些人聽到厙狄昌的話,幾乎是要哭暈在地,連忙跪在地上求饒。他們一天之前,還是高高在上的老爺貴婦,公子千金。沒想到如今便如喪家之犬一般,生死只在別人一句話而已。

  “嗯,辛苦一下,馬上去青溪那邊抓人,這件事務必要辦好。府里的財物,都不要動,這次誰手長了,我必斬之。把那些該抓的人都抓到臺城就可以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該你們得的,主公必有分寸,明白么?”

  陳元康肅然說道。

  “得令,屬下這便去辦。”

  厙狄昌一臉興奮說道。

  要是別人,他還不敢信。但是劉益守嘛,這三個字如今就等于是“一言九鼎”。劉益守這個人對于抄家之類的活計,他要的只有“規矩”二字,給手下打賞從來都是不吝嗇的。

  只要你不亂搞,不打砸搶,不奸銀犯人家的美女,不私藏抄家所得,那么事后劉益守必然會給你應得的那一部分。他在這方面的信譽簡直是業界良心。

  當初厙狄昌在跟著爾朱榮第一次去洛陽的時候就已然聽說了。

  厙狄昌走了,不一會周鐵虎又來了,同樣是押著一隊犯人,向陳元康復命,然后又接了新任務,去別處抄家。

  陳元康手中有一份長長的名單,羊侃估計,這些人今日是一個都跑不掉。

  直到日上三竿了,劉益守這才姍姍來遲。看到他來了,一直待在陳元康身邊的源士康走過去對他行禮說道:“主公,幸不辱命,一切順利。”

  其實不需要他來說,劉益守從玄武湖那邊下船后,沿路走來就知道事情已經搞定了。

  此時此刻,那些犯人們如同牲口一般靠在臺城的墻根處瑟瑟發抖,那樣子看著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要不是知道就是這些人昨夜發動兵變,企圖至他于死地,劉益守還真有些于心不忍。

  “對了,昨天入夜時送來的二十四個小娘子,你還記得長相么?”

  劉益守突然想起這一茬來,若無其事的對源士康詢問道。

  “主公,那些不是退回去了么……記得倒是記得了。”

  源士康有些不明所以,搞不懂劉益守到底是在想什么。

  “這些女人啊,其實當時就是想把我們拖住。要是不退啊,只怕我們已經被那些壞人給抓住了。說不定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

  劉益守有些憤滿的哼哼了兩聲,對源士康催促道:“快去認人,一個都別放過!”

  還可以這么玩么?

  陳元康和羊侃等人都是面面相覷,劉益守把二十四給妹子拒收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但是拒收后現在還要討要……這操作真沒見過啊!

  不一會,陳元康從人堆里面認出了十來個,一股腦的都帶過來了。這些年輕的世家女一點都不避諱,拼了命的向劉益守拋媚眼。

  “沙凋王,在這里面挑兩個回去暖床,別說你家主公虧待你。”

  劉益守把胳膊肘壓在斛律羨的肩膀上,一臉壞笑的建議道。

  “主公,只能挑兩個么?”

  斛律羨小聲問道,說實話,他覺得這些妹子都不錯,要是真挑兩個,那得挑花眼才行啊。

  “貪多嚼不爛,你還小,我怕你把持不住啊。”劉益守若有所指說道。

  斛律羨扭扭捏捏的,走過去挑了兩個胸懷最偉岸的。

  原來是好這一口啊。

  劉益守托起下巴若有所思,其實他比較喜歡里面兩個平胸的,氣質不錯。不過既然沙凋王喜歡,那就由著他吧。

  “你們就在這里善后,我先入宮,面見天子。”

  劉益守跟源士康使了個眼色,一隊五十人的親衛跟在他們身后,旁若無人的進入了臺城,直奔建康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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