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都督請留步 > 第420章 鄴都の不良民俗
  一個廣州刺史,一個南海郡(治所番禺)太守,朝廷的政令再次出現在吳興府衙的案頭,并勒令二人三日內出發,不得有誤。

  一邊是蕭綱根本不接受自立復辟的提議,一邊是建康中樞的步步緊逼,蕭映與陳霸先二人頓時就覺得自己已經被世人所拋棄。

  “興國,事到如今,要如何處斷?”

  吳興府衙書房里,蕭映明顯失了方寸,不知道要怎么去應對建康那邊咄咄逼人的軟刀子。

  “殿下,不若召集吳興子弟隨我們一同南下廣州。那邊遠離中樞,多的是機會啊!”

  陳霸先不動聲色的說道,他是個能屈能伸的人,也明白哪里有機會哪里沒有機會。如今在吳興,他們已經成為不受待見的人了。

  如今吳興豪強當中被建康朝廷拉攏的不在少數,輿論風向正在悄然變化之中。很顯然,那幫有奶便是娘的世家豪強們,并不認為蕭歡上位對他們有什么直接影響。

  至少目前來說是沒有的。

  指望這些人出錢出兵,冒著被滅族的風險去對抗劉益守,還不如多考慮考慮退路。

  “廣州偏遠濕熱……”

  蕭映微微皺眉,在空調發明出來之前,廣州的氣候可并不怎么可愛。酷暑倒是其次,主要是濕熱,一般人還真扛不住。

  “殿下,現在已經顧不上了。”陳霸先輕嘆一聲,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跑廣州那么遠啊,到時候真就是地地道道的土豪了!

  正在這時,沈恪一臉羞愧的敲門而入,見到陳霸先就抱拳行禮不說話。

  他的表情,其實已經暗示了很多事情。

  “子恭(沈恪表字),是家里出事了么?”

  陳霸先面色平靜的問道。

  “沈巡寫信回來,家里已經決定派沈氏子弟北上青徐參與北伐…我亦是要前往襄陽為官,實在是有負興國(陳霸先表字)所托。”

  沈恪羞愧得抬不起頭來,可這是家族的決定,除非他跟家里一刀兩斷,否則根本沒法改變這個決定。幾乎沒有一個沈氏子弟站在他這邊。

  就算跟家里斷絕關系,給陳霸先他們幫忙,也只有他沈恪本人而已。世家豪強是依托于家族生存的,如果家族不在了,那么他們便什么也不是了,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顯而易見,嗅覺靈敏的吳興豪強,已經從蕭映的任命當中,看出建康中樞希望和平解決爭端的態度,這是一個很好的臺階。

  識相的,蕭映和陳霸先快點滾蛋去廣州,吳興這里無論是官是民,都從跟建康那邊的對峙當中解脫出來了。若是不識相,賴著不走,到時候魚死網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吳興豪強世家之人可不想陪著蕭映他們一起死,他們只想快點解套!

  世間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這個粗淺的道理,在這里表現得淋漓盡致。其實吳興這邊很多人都是暗暗佩服劉益守政治手腕高超。

  把人搞死只要莽夫就可以了,可要解決問題,卻并非是一味打打殺殺可以做到的。這一刻,陳霸先和蕭映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無可奈何花落去”。

  “劉益守……太厲害了。”

  蕭映喃喃自語的說道,心中被軟弱無力所包圍著。

  “如此,那邊招募吳興子弟,南下廣州吧。”

  蕭映幽幽一嘆,不得不接受建康那邊的安排。

  他覺得很奇怪,為什么跟劉益守斗的時候,對方每一步都是先手,壓得你喘不過氣來。如果劉益守是石虎那種見人就砍的莽夫就好了。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陳霸先也有些氣餒,可是他不會放棄,他還很年輕,未來還有很多機會,只要隨便抓住一個,說不定就可以裂土封王。

  “罷了,你去張羅這些吧。子恭不必過慮,這是朝廷的調令,我們無話可說。”

  蕭映面無表情,似乎已經壓制了內心的不忿與哀怨。

  沈恪也不好意思繼續呆在這里,對朋友實質性的背叛,讓他心中難安,家族的利益,又讓他無路可退。人生在世,哪里能隨心所欲呢?

  總會有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如此,那在下便告辭了。”

  沈恪訕訕退下之后,蕭映與陳霸先對視一眼,同時長嘆一聲!

  “興國,你去忙吧,我想靜一靜。”

  蕭映擺了擺手說道。說真的,他現在已經感覺累了。

  ……

  段韶率領五千精兵,并糾集當地兩萬郡兵,屯扎于任城、高平、谷庭等地。

  并讓堯雄帶一千精兵三千郡兵守留縣,張瓊帶一千精兵三千郡兵守薛縣,按前輕后重的布局在巨野澤東西兩面布置防御。

  布置完防御之后,段韶便開始廣撒斥候,嚴密監視彭城那邊的動向。

  不偵查不知道,斥候把消息傳回來以后,嚇了段韶一大跳!自西往東,彭城、下邳、郯縣等地都有梁軍的大營,還有屯田專用的戍堡。

  顯然是打算長期駐扎。

  到底是空城計,還是確實有兵馬在那些地方,其實通過種種蛛絲馬跡,都是可以明察的,瞞不過經驗豐富的明眼人。

  多番打探之后,段韶得到一個十分確定的答案:南梁確實是在青徐增兵,囤積糧草,準備用兵的趨勢很明顯。

  段韶估摸了一下,只怕如果劉益守真的帶兵打來,按目前自己這邊的守備兵力,還真有點扛不住!主要是精兵太少,都被高歡預備著準備今年冬天討伐爾朱榮呢!

  無奈之下,段韶只得寫信給高歡求援,要求能戰敢戰的精兵。

  信送到鄴城,倒是讓高歡犯了難。

  高歡原本的設想,是南面的戰斗可能烈度并不會很高。歷史上東魏在青徐兩淮也沒有布置多少精兵,低烈度的戰斗可以鍛煉隊伍,培養精兵。

  這樣對于消滅爾朱榮,進而一統關中,有著莫大的好處。

  然而以現在的情況看來,劉益守似乎是要動真格的,不給點精兵鎮場子,段韶只怕真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可高歡根本不想派太多精兵在青徐,他心里惦記的始終都是爾朱榮!

  段韶的求援信送到鄴城,高歡秉持著“大事開小會,小事開大會”的原則,只是將孫騰叫來,單獨商議。

  “龍雀,你以為如何是好?”

  霸府的書房內,高歡給孫騰倒酒,如今夏末要入秋了,正是收割的時節。要是派兵,那真是捉襟見肘,派誰去都不好。

  “高王,可下令斛律金派兵,幽州有河直接向東可入海。聽聞河北有漁民時常出海捕魚,沿著海岸行進的航路早已打通。從此地出發可到光州(山東萊州市),在此地下船,可以快速支援青徐。”

  三國時期北方沿海的航路就已經被打通,這些操作對于草原上吃飯的斛律金來說或許很難也很新奇,但對于漢人來說,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龍雀之言,深得我心。”

  高歡微笑點頭,此舉一方面可以把斛律金拉進來,參與到魏國的征伐之中,免得他淪為看客心懷不軌。另一方面,則是可以增強青徐的守備。

  這樣就可以避免拆散攻打爾朱榮所需要的兵將,使得力量分散無法全力以赴。

  “對了,晉陽那邊,有什么新消息沒?”

  高歡很是關切的問道。

  孫騰點了點頭說道:“今年晉陽周邊有湖水灌溉,還算是有些收成。但秀容川先是旱災,大量牧草枯死,又有蝗災肆虐各地。只怕很難有余力去支援晉陽。”

  高歡一直密切關注爾朱榮的動向,包括晉陽和秀容川的收成,也是他最關心的事情之一。

  聽到孫騰的介紹,高歡這才松了口氣道:“機不可失,今年初冬就出征晉陽,明年或許就沒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今年收成不好,外加冬天嚴寒。高歡相信哪怕爾朱榮用兵如神,此刻也是被削弱得很厲害了。去年爾朱榮就折損了不少兵馬,高歡認為對方在這樣的年景下,很難恢復元氣。

  爾朱榮就是這樣,你稍微放松一點警惕,他就有機會反殺。

  “這樣吧,本王修書一封給斛律金,讓他派兵前往青徐作戰吧。”高歡微微點頭,地盤大了,麻煩也多了,并不存在絕對的安穩。

  不一會,高歡寫完信,交給孫騰。后者離開后,他才一個人沉思著什么。

  “梁國出兵青徐,總覺得有點倉促啊。”

  不知為何,高歡總認為劉益守不應該是如此沖動的人。動員大軍攻打易攻難守的青徐,若是贏了則會使得未來反復拉鋸,一旦輸了,會動搖劉益守在梁國的地位。

  到時候劉益守到底還能不能操控梁國的政局,可就難說了。高歡知道劉益守如今的局面也是來之不易,他有必要如此冒險么?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頭緒來,他只能將此事暫時放下,畢竟,劉益守目前對自己威脅還不大,不像是占據了晉陽的爾朱榮,簡直就是心腹大患。

  ……

  自斛律金入主幽州以來,日子過得一直都很愜意。幽州以北出塞就是草原,水草肥美,便于放牧。斛律部如今也逐漸參與到農耕當中,部落之民已經有人屯田耕種,并用產出之糧用以釀酒。

  以常理來說,讓斛律部挪動地方,斛律金想都不想,就會直接拒絕的。

  但是這次的情況有些不同,高歡寫親筆信過來勸說,而且并沒有要求斛律部挪動地方,只是要求斛律金派遣精兵一支,人數也不要太多,幾千人足以。

  然后這些人走海路來到光州,再南下支援任城就可以了。

  這個要求就讓斛律金很難去拒絕了。

  首先斛律部也需要通過小規模戰爭,保持部曲的戰斗力。換言之,他們也是需要打仗的,不能回避這個問題。而如今河北無事,斛律金也不想深入草原跟那些草原部落交戰。

  高歡的要求,也是斛律部的現實需求。就算以培養人才的角度看,斛律金也希望長子斛律光多多歷練。

  其次,如今鄴城那邊與斛律部之間已經產生了間隙,為了彌合矛盾,適當的出兵支持,這也是應有之意。

  藩鎮,多半還是不能完全把中樞的話當耳旁風,多半還是需要在關鍵時刻出一點力,也是展示實力的好機會。如果全然不出力,中樞要你何用?到時候恐怕就是雙方要翻臉的時候了!

  這天,斛律金將斛律光找來,面授機宜。

  “父親是讓我帶兵支援青徐么?途遙路遠,士卒勞頓,水土不服,此乃用兵大忌啊。”斛律光一臉古怪,還沒搞明白行軍路線!要知道,從幽州陸路到青徐,走很遠的路啊!

  真打起來,等你走那么遠路,到達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高王信中說是走水路,并派來了行軍向導。”

  斛律金嘆了口氣說道:“此番高王準備充分,容不得我們拒絕啊。”

  斛律光默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就是這個道理。出不出兵,那不是你說要如何就如何的。這就跟劉益守前世的銷售區域代理沒法跟銷售總代理爭雄一樣。

  “這樣的話,那孩兒領兵出征亦是無妨。”

  斛律光拱手說道。

  斛律金點了點頭說道:“點五千精兵,坐海船去光州就行了。高王信中說,糧秣輜重他那邊會解決的,我們此番要是不出兵就是不識抬舉了。”

  “好的,孩兒這就下去準備。”斛律光不由有他,干脆利落的離開書房。

  ……

  這天,段韶正在書房里看地圖,梁軍前線部署了很多兵力,足以發動進攻全線入侵魏國,這讓他寢食難安。

  “都督,出大事了!”

  親兵急急忙忙的走進來,在段韶耳邊壓低聲音說道。

  “梁軍來攻了么?”

  段韶條件反射一般的站起身,整個人都筆挺筆挺的。

  “那倒不是,而是世子……”

  高澄這家伙?

  段韶一臉古怪,自從高澄來了任城以后,整個人都安靜得過分,從來沒惹出任何事情來。

  “世子怎么樣?快說!”

  “世子和祖珽,與眾銀婦夜游,回到男主人家中的時候,與對方正好碰面。那漢子不知世子身份,打傷了世子和祖珽,將二人綁在樹上,并驚動了里長。

  現在親兵正在跟鄉里的農夫們對峙。”

  親兵訕訕說道,這種事情太過丟人,他都很想放聲大笑。

  與眾銀婦夜游,是鄴城的不良習俗。奸夫銀婦衣衫不整,點著燈籠在夜里大鳴大放的挨家挨戶敲門,遇到漂亮的婦人就拉進來銀亂,走一路浪一路。

  據說劉益守麾下重臣陳元康當年便精于此道,只是后來跟著作風正派的劉益守,不得不收斂了很多。

  “還愣著干什么,快帶我過去啊!”段韶急了,一把揪住親兵的衣領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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