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都督請留步 > 第363章 武斗外行,文斗內行
  最近一段時間,建康城內刮起一股“流言風”,煞有介事的說坐鎮兩淮的劉益守,似乎有不臣之心,勾結藩王圖謀造反!

  雖然類似的消息傳得街知巷聞,但卻并未引起什么波瀾。

  其實有心人仔細揣摩一下,就會知道這里頭大有問題,而且問題并不在劉益守身上!

  因為劉益守已經是蕭衍的女婿了,安安穩穩的當駙馬不好么,何必去勾結藩王造反呢?

  要造反也是他自己去當皇帝啊,難道藩王還能給他更多么?多到什么程度?把屁股下面的龍椅讓給劉益守去坐?

  想想就覺得這里頭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

  這則流言沒產生什么效果,然而另外一則流言,則是有鼻子有眼的,令人側目不已。

  從初夏開始,建康城內就有人傳言,臨川王蕭正德因為對蕭衍立太子一事極為不滿,新仇舊恨之下,打算在今年天子壽辰上對天子和百官與宗室下毒,引外鎮兵馬奪取建康,改朝換代!

  如果說劉益守現在要造反是無稽之談的話,那現在這一則流言則是異常真切,并且極具操作性。

  只要聽到蕭正德三個字,路人都會對這一則流言會心一笑,蕭正德嘛,有什么干不出來的呢?

  要是再把這兩則流言聯系起來看,就是蕭正德要在天子壽宴時毒殺天子與百官,然后讓劉益守帶著兩淮精兵入建康,扶持蕭正德登基為新天子!

  好像,似乎,可能,也許,有那么點意思啊!

  劉益守是什么人先不說,蕭正德之前可是叛逃到北魏去了的,前科累累,劣跡斑斑。老實說,在蕭衍壽宴上下毒這種事情,蕭正德確實是干的出來的。

  事關天子安危,朱異不敢馬虎大意,連忙派出密探到兩淮各郡探查,發現劉益守的人馬似乎都在忙著收割田里的莊稼,完全沒有集結準備出擊的跡象。

  這讓朱異不由得松了口氣。劉益守手握雄兵,且他本人也是運籌帷幄很會打仗。這位要是跟蕭正德勾結起來了,那真有能力掀翻建康的朝廷。當然了,破壞是可以做到,過把癮就死也不算難辦,但改朝換代還是差了點意思。

  劉益守與蕭正德勾結的嫌疑被排除,但是現在仍然不能確定蕭正德有沒有在壽宴上搞事情的打算,比如說偷偷下毒。

  畢竟,流言也只是流言而已。要么是蕭正德想搞事,要么是有人覺得劉益守和蕭正德礙事,想把他們兩人調離。總之,前太子蕭統身亡,現任太子蕭綱不能服眾的后患,正在一點點的發酵。

  蕭衍在位的時間越長,這種宗室內部的明爭暗斗就會越發明顯與肆無忌憚。到最后會發生什么事情,誰也說不好。

  在建康城內流言滿天飛的時刻,蕭衍正在同泰寺禮佛,他現在已經處于“出家”狀態,等著群臣們出錢把他贖回去。不過這次由于索要金額太大,而且前兩次吃相又太難看,以至于出錢的那些人還沒把送出去的錢撈回來。

  所以這一批的“賣身錢”還沒湊齊,蕭衍也不得不繼續在同泰寺處于持續出家的狀態。

  這天,朱異又來找蕭衍匯報國事,地點依然是雞鳴寺上的同泰寺,而不是臺城的宮殿。

  “陛下,劉駙馬,帶著長城公主一行人,已經直接從壽陽來到建康,身邊只有一百親衛。”

  朱異小心翼翼的說道,和劉益守有關的事情,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畢竟那位大爺太會作妖了。

  “之前別人怎么說來著,說朕的駙馬要謀反,你看看這像是要謀反的樣子么?”

  蕭衍笑著問朱異說道,似乎對朱異不采取措施制止建康城內的流言而感覺有些不滿。

  畢竟,劉益守如何先不說,蕭正德,都始終是蕭衍心中的一塊傷疤,蕭正德再怎么胡鬧,蕭衍也會選擇原諒他。

  “微臣也是深信劉駙馬為人忠直且戰功赫赫。之所以讓流言流傳,不過是為了追查幕后是誰在搗亂。”

  朱異不動聲色的說道。

  這次是劉益守乖乖的到建康來了,那些詆毀他要謀反的謠言不攻自破,所以蕭衍才會替他說話。

  可是如果劉益守這次不來,蕭衍只怕又是另外一套說辭了。朱異感覺蕭衍年齡越大就越是難以伺候。

  “那你查出是誰在背后搗亂呢?”

  蕭衍一邊數著佛珠,一邊若無其事問道,語氣已經有些不客氣。

  “回陛下,并未查到。”

  朱異雙手攏袖行了一禮說道。

  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怎么去追查,因為這種事情,無論查到是誰,都是件惡心蕭衍的大事。關鍵是捅出來以后,蕭衍面子上會非常不好看!

  污蔑蕭正德和劉益守的人會是誰呢?蕭衍八個兒子,除了已故的前太子蕭統,還有已經去了蜀地,估計在那邊忙得昏天黑地不知道日子的蕭紀外,其他六個兒子都有極大嫌疑。

  尤其是心懷詭譎的蕭綸、麾下人才眾多的蕭繹、腦子缺根筋的蕭續,作案嫌疑都很大。特別是蕭繹,手下不少能人,他作案的能力是最強的。

  而太子蕭綱嫌疑稍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至于其他非宗室人員,根本就沒有作案的動機,不查也罷。

  你揭發蕭衍的兒子要對付蕭衍的侄子和女婿,難道愛面子的蕭衍會很高興么?

  無論流言是不是真的,蕭衍都會很難堪,這件事淡化處理是最好的。

  深諳人性劣根的朱異,自然不會說查到了什么,更不會說自己完全就沒去查。

  “嗯,可以了,此事不必追究,壽宴的準備繼續,一切如常。”

  蕭衍不置可否,微微點頭說道。

  “不用將陳都督(陳慶之)調到臺城么?羊侃畢竟北來之人……”朱異有些猶疑的問道。

  “不必了。”

  蕭衍只說了三個字,亦是沒有解釋。

  猶豫再三,朱異還是從袖口里掏出一封信,遞給蕭衍說道:“劉駙馬近日向朝廷上書,說中樞政務繁重,影響天子禮佛。不如設立內閣,有閣臣五人,平時分管一攤,重大事項責聚集起來擬票決斷。

  陛下以為這件事要召集眾臣商議么?”

  如果可以,朱異寧愿永遠都不把這封信交給蕭衍,如果那個什么內閣成立了,將會極大削弱自己的權柄。可是這件事是瞞不住的,劉益守同樣可以用私人的名義給蕭衍寫“家信”,到時候同樣可以達到目的。

  蕭衍拆開信瀏覽了一下,隨即點頭道:“此策甚好,你拿一個細則出來,先試試效果。”

  他臉上無悲無喜,似乎看不出什么表情來。不過朱異心里明白,劉益守這是算準了蕭衍的想法,知道蕭衍是絕對不會反對這件事的。

  內閣成立,分掉的是朱異的權柄,對于蕭衍來說,這一招是制衡朱異的殺手锏,他沒有理由不用。

  就算是退一萬步來說,這內閣起不到半點作用,那么用來當虛職賞賜官員也是好的。

  這種惠而不費的事情,蕭衍又怎么會反對呢?哪個皇帝不喜歡手下一幫文臣吵得熱火朝天呢?

  劉益守這招釜底抽薪,還真是夠毒辣的,給蕭衍遞了刀子,給朝臣們結了善緣,得罪的不過是他朱異一人而已。

  “劉駙馬獻策有功,要賞賜,具體的你看著辦。”

  蕭衍像是想起什么一樣,提醒了朱異一句。

  “微臣這就去辦。”

  朱異對著蕭衍深深一拜,退出了大佛閣。

  等朱異走后,蕭衍這才面露蕭索之色,頗有些失望的樣子。

  此番蕭正德被讒言攻擊,正是他那幾個兒子情緒不滿的集中爆發!

  蕭正德是公開叫囂質問蕭衍這個老不死為什么還不退位讓賢的人。可是蕭衍的那幾個兒子,嘴上雖然不說,但心里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靂。這大概就是蕭衍那幾個皇子內心的真實寫照吧。

  這次不過是投石問路,真正厲害的還在后頭呢!

  “掃了半壁江山,掃不了家中污垢,唉!”

  蕭衍嘆息一聲,有點后悔立蕭綱為太子了,他琢磨著是不是要廢掉太子,再把蕭統后人立起來,或者干脆立蕭紀為太子。

  ……

  侯淵憑借一己之力,將高敖曹所率偏師擋在平譚城以東動彈不得,心中異常得意。

  然而爾朱榮似乎并沒有看到他的功績,亦是沒什么獎賞,就連慰問都沒有派人來慰問一句。

  這不由得讓侯淵想起來一些事情,心中非常不滿。

  自從元子攸死后,爾朱榮就對非爾朱氏的將領大加防范,生怕他們投靠高歡。其中首當其沖的便是侯淵。

  要是按資歷看,侯淵被任命為晉州刺史非常合適,然而,慕容紹宗守晉陽,元天穆守壺關城,完全沒侯淵什么事!

  侯淵本來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為人也是貪功貪財。于是爾朱榮不賞賜,侯淵便寫信給爾朱榮,炫耀自己的功績。

  最后得到的回信,爾朱榮在信上卻是冷冰冰的讓他守好平譚城,必要時可以撤退回晉陽。

  總之就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至于戰勝高歡之后有什么賞賜,完全沒提過!

  侯淵氣得渾身發抖,又不知道要怎么辦。

  這天,親兵悄悄來報,說高歡麾下劉貴,獨自一人帶著兩壇金葉子來到了平譚城,現在已經在侯淵所居住的院落內等待,詢問侯淵要如何處置。

  侯淵內心大喜過望,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對親兵說道:“帶路吧。”

  回到所居住的小院,侯淵就看到身材魁梧,穿著布衣的劉貴對著自己拱手行禮。

  屏退閑雜人等之后,侯淵沉聲問道:“你我也算是有個臉熟,當初你也是在爾朱榮麾下。今日兩軍交戰,你來平譚城是做什么呢?”

  彼此都認識,要是學戲文里面那樣說大話,那就不必再說下去了。

  劉貴是個爽快人,指著院子角落里放著的兩壇金葉子對侯淵說道:“高王很仰慕侯將軍,一點意思不成敬意。”

  劉貴沒有說太明白,只不過很多事情,懂的都懂,辯解也沒有意思。

  “高王是希望買我這條命?”

  侯淵不悅問道。

  劉貴搖了搖頭道:“非也,非也。侯將軍若是棄暗投明,并州刺史,晉陽太守,大行臺之職等著侯將軍。”

  高歡居然開出這么高的價碼!

  侯淵嚇了一跳,有些被高歡的大手筆閃瞎眼睛的趨勢。

  他定了定神問道:“此話當真?”

  “有朝廷的任命文書為證。”

  劉貴將從鄴城帶來的任命書交給侯淵道:“名字那里空著在,填誰的名字,誰就是并州刺史。”

  侯淵接過任命書一看,上面果然是寫著任命某某某為并州刺史,晉陽太守,名字那一欄是空著的。

  夢寐以求的東西沒想到唾手可得,一時間侯淵呼吸有些粗重,顯然是極為動心。

  好在他還保留著基本的理智與警惕。禮下于人,又是高官厚祿,顯然自己要拿到那些,并不是開個城門就能辦到的。

  “高王要在下做什么事?”

  侯淵不動聲色問道。

  “請侯將軍倒戈,并以為前驅。只要攻下晉陽,高王就會兌現承諾!”

  這下侯淵明白過來了。

  現在他所擔任的角色,就是作為屏障,保護晉陽側翼。而一旦自己倒戈,那么晉陽的戰局則會急劇惡化,爾朱榮勢力敗退回北秀榮,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所以只有打敗爾朱榮,高歡才能把口頭許諾的空頭支票兌現。

  這樣也可以看作,是侯淵自己努力打下晉陽,才能讓高歡把晉陽吐出來。如果侯淵不努力,那么高歡的許諾也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而已。

  果然,這么優厚的條件,根本不是現成的,那得等高歡徹底擊敗爾朱榮以后才能兌現。

  一時間,侯淵陷入猶疑當中,很動心又怕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

  “高王這個許諾,真是讓在下好生為難啊!”

  侯淵感慨了一句。

  看到對方似乎有些意動,劉貴勸說道:“大丈夫良禽擇木而棲。高王的為人你也知道,那不是爾朱榮之輩可以比的。高王惜才,侯將軍當斷則斷,在下言盡于此。”

  看劉貴說得誠懇,侯淵微微點頭不置可否。

  他想了半天,對劉貴說道:“三日之內,我必給高王一個答復。請劉先生在平譚城暫住三日,如何?”

  劉貴對侯淵深深一拜,一句話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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