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都督請留步 > 第222章 安祿山給我點了個贊
  轟隆!

  電閃雷鳴,睢水大漲,奔流不息,岸邊的泥沼被漫灌,儼然看不出到底是河水還是雨水。

  雍丘城下,費穆淋著雨,看著半點火光都沒有的城頭,感覺自己仿佛是站在一座鬼城面前。

  “傳令下去,扎營。”

  費穆大聲對傳令兵喊了一句,自己依然冒著大雨看向城頭,那里似乎有人影閃動。暗紅色的天空襯托下,幽冥一般的人形矗立在城墻之上,隱隱能透過女墻看到那些筆直的身影。

  “將軍,雨大,何不趁下雨攻城?雍丘城墻并不高啊。”

  副將冒著大雨,對費穆喊道。雜音太大,正常的說話,對方根本聽不見。

  費穆指了指城墻遠處那一個個搭起來的木架子,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這些木架子是做什么用的,其實他心里有數,只是說出來除了降低自己這邊的軍心士氣外,毫無作用。

  副將認為敵軍這是毫無防備,其實恰恰相反,對方熄滅了火把,讓自己這邊看不透虛實,不肯冒險,實在是高明到了極點。

  只是,他能跟副將說,雍丘守將很厲害么?說了有什么用呢?本來急行軍到這里,士氣就已經很低了,再猝然發難,誰收拾誰還不好說呢!

  ……

  雍丘城的城樓簽押房內,沒有任何火光。劉益守、宇文泰、王偉三人枯坐于房內的石墩上,全都是一言不發。

  “主公,我們這樣,會不會有點虛啊?”

  黑暗中傳來王偉的聲音,看不清表情。

  “確實是有點虛的,我現在很怕費穆會攻城,所以什么都不做,把火光熄滅了,看他們會怎么布置。”

  劉益守也有點不確定,反正就是賭嘛。下這么大的瓢潑大雨,弓箭啊,火油啊這些確實都不能使用了。可是,對于攻城的一方,只怕爬城墻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這仗還怎么打?

  沒辦法擂鼓鳴金,沒辦法用火光傳信,劉益守覺得費穆攻城也會很虛的。麻桿打狼兩頭害怕,之前已經決定唱空城計,現在說什么都遲了。

  正在這時,一個渾身是水的人走到門口,對劉益守等人喊道:“都督,敵軍已經退出雍丘城五里外扎營,我們是否追擊?”

  “再探!”

  劉益守淡定的說了兩個字。

  等傳令兵走后,他對二人問道:“你們覺得,是追還是不追?”

  “追!”

  “追!”

  宇文泰和王偉二人都是一致認為,現在追擊再合適不過了。

  “上次我教你們玩的那個斗土豪,你們不也樂此不疲么?假如說現在我們在跟費穆打牌,牌局才剛剛開始,你會在一開始就上王炸么?”

  劉益守反問了一句。

  現在出城追擊,就好比足球后衛離開自己的防守位跑幾步去搶斷。如果不去搶,那么防線會一直后移,理論上也能阻止對方突破。

  搶斷成功,馬上就能反殺,這個自不必說。但是搶斷失敗呢?一旦失敗,對手就會突破防線,后面的局面就被動了!

  “不可能一開始就上王炸。如果一開始上王炸,那么對手就會知道,你已經沒有后路,后面沒有更厲害的牌了。”

  宇文泰沉聲說道,雖然他比較傾向于現在賭一把。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費穆是遠道而來,立足未穩。而且來的時間,比預想要早。

  所以他定然是急行軍前來的,士卒體力消耗很大。現在追擊,頗有勝算。當然,宇文泰也承認,劉益守說得很有道理。這個人雖然年輕,但是絕不是浪得虛名,他運籌帷幄很有腦子。

  “所以咯,我們沒必要去冒險。只要在這里拖住費穆,我們就能贏。沒必要為了眼前的所謂勝機而沖動。

  彭樂這張牌,要關鍵時刻才能打。現在啊,才剛剛開始。”

  劉益守嘴角帶著輕蔑的笑容,只可惜屋子里光線極差,坐在他身邊的王偉和宇文泰都沒有察覺。

  “對了,選幾十個嗓門大的。一旦費穆帶兵攻城,就站在城頭拼命的罵,罵人的詞我明天會寫好,王偉你來教那些人喊,嗯,從他五歲偷看女人洗澡開始。”

  似乎是覺得不過癮,劉益守又加了一句。

  宇文泰和王偉二人忽然感覺后背發涼,黑暗中的那個人影,體內一定藏著一只狡詐的老狐貍。

  ……

  兩天后,天空放晴,萬里無云。

  費穆帶兵將雍丘城團團圍住,他估算了一下,城內最多五千守軍,應該沒有反擊的能力。

  “費穆!你生下來全村就死光了!你這個掃把星!敗類!五歲就偷看女人洗澡,十歲就去偷寡婦!

  你這個三姓家奴,有奶就是娘的卑鄙無恥之徒。洛陽一日,血流成河,都是拜你所賜,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敗類……”

  雍丘城頭,幾十個人對著城下齊聲高呼。

  城下,費穆騎在馬上,眉毛一挑,雙手緊緊捏住韁繩,一聲不吭。

  被罵成這樣還不動手?費穆這定力可以啊!

  雍丘城頭上,王偉小聲對劉益守說道:“主公,好像費穆很沉得住氣啊。”

  確實很沉得住氣。

  劉益守微微點頭道:“罵他的目的不是為了激怒他,而是向他暗示,我們很心虛。”

  難道我們不心虛么?

  一時間王偉竟然無言以對。

  咚咚咚咚咚咚咚!城下響起了擂鼓的聲音,非常急促,一陣比一陣著急。

  “白天只是試探,晚上才是重頭戲,我們先去簽押房休息一下。”

  劉益守打了個哈欠,像是昨晚跟好幾個妹子瘋狂了一夜似的。

  其實他只是花了大半個晚上去想怎么克制費穆。沒錯,他根本沒指望憑借著雍丘城的這點兵力就能全殲費穆帶領的大軍。

  號稱二十萬,實際上有多少,看規模應該不少于五萬。

  攻城戰開始了!

  戰前,劉益守就發現這附近沼澤很多,他命人收集了很多蒿草并曬干。此刻,守軍將猛火油與蒿草混合,點燃后往城下拋擲。很多正在爬云梯的費穆軍士卒,被燒成火人,從高處滾落。

  城頭的弓箭不要錢一般的朝著城下招呼過來,費穆軍的士卒又沒有攻城沖車撞擊城門,打了一個下午,草草的鳴金收兵。

  等夕陽西下,夜幕降臨之前,雍丘城下到處都是尸體,果然如劉益守所說的那樣,他們這邊準備充分,白天攻城是不可能有什么進展的。

  入夜,費穆軍營地的中軍大帳內,已然胡須花白的費穆,在帳篷內走來走去,內心有種莫名的焦躁。

  “將軍,雍丘守軍,似乎早有準備,我們幾次攻城毫無進展,連登上城頭的次數都很少。要不要先圍困他們幾天?然后我們打造一些攻城器械,或者等后續的部隊來到后再攻城。”

  副將小心翼翼的說道。自從上次殺俘,費穆就把他給鎮住了。按照某些傳統,一般都是將俘虜身上綁石頭丟河里就完事。

  谷襹</span>可是費穆的做法卻是先將俘虜都捅死,然后再丟河里。

  一個小小的細節,就讓副將對此人滿是敬畏,畏懼的成分更多些。

  “小心戒備,今晚敵軍可能偷襲大營!”

  費穆沉聲說道。

  “將軍放心,末將已經讓人埋伏在雍丘不遠處,一旦有人出城,哪怕是個送信的,也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副將略帶得色說道。

  費穆微微點頭,不置可否。他總覺得,雍丘城內的守將,似乎早就知道有人會帶大軍來偷襲,準備得非常充分。

  他屏退其副將與親兵,一個人對著睢陽城的城防圖凝神思索。雍丘他根本沒放在眼里,哪怕全殲守軍,也不是什么值得稱道的事情。只要是沒拿下睢陽,那一切都無從談起。

  一個時辰以后,副將急急忙忙的來到帥帳,對著費穆嘀嘀咕咕了幾句。兩人一齊來到一個偌大的軍帳,只見地上是一個穿著魏軍軍服的稻草人,上面插滿了箭矢!

  “怎么回事?”

  費穆的臉上能陰沉得滴出水來。

  “稟將軍,雍丘城頭有大概幾百個人順著繩子下城,我們發現了之后,就帶著弓弩手一陣猛射。之后……就這樣了。”

  副將紅著臉說道,被敵人戲耍,讓他非常羞愧。

  “其他的稻草人,被他們用繩子提上去了,就剩下這個,對么?”

  費穆手握佩劍劍柄,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把眼前的副將給砍了。

  “回將軍……恐怕是的,其他的稻草人,他們應該已經回收了。看這個繩子的切口,應該是故意留給我們的。”

  聽到這話,費穆看了看吊著稻草人繩子的切口,果然是很整齊,就是被刀切斷的。他抱起雙臂陷入沉思。

  “明日如果還有這樣的情況,你們不要放過。”

  費穆惡狠狠的說道,已然失態,不復白天被痛罵時的淡定。

  “喏!”

  副將小心翼翼的目送費穆離去,輕輕嘆了口氣,心中暗暗感慨:這雍丘城的守將,真踏馬的會折騰。

  ……

  幾百個稻草人,每個上面都有幾十支箭,整整齊齊的擺在雍丘城內的校場上。一隊士卒在整理箭矢,各個都是喜笑顏開,對劉益守的手段佩服不已。

  “這費穆,是傻子吧……”

  王偉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稻草人都能騙回數萬箭矢,劉益守也確實是厲害,出招天馬行空,穩穩壓住費穆一頭。

  “費穆不傻,相反,正是因為他聰明,他警覺,所以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他認為我們晚上一定會去偷襲大營,所以埋伏了一陣。我就是戲耍他一番。”

  劉益守淡然說道。

  “呃,萬一費穆不上當呢?”

  王偉忍不住問道。

  “不上當的話,我們把稻草人收回來就行了,也沒損失啊。”

  劉益守略帶鄙視的看了王偉一眼,好像是在說:兄弟,這都是基操了。

  “說得也是啊。”

  “明天,到晚上還是把稻草人放下去。”

  劉益守說了一句看上去很蠢的話。

  “我們的箭矢,準備很充足啊,睢陽那邊的軍械輜重,大半都水運到雍丘了。”這件事是王偉親自督辦的,他有些好奇的問道。

  似乎沒必要這般折騰,畢竟,他們又不缺箭矢,至少現在不缺。

  “你不懂。”

  劉益守看著將一捆又一捆箭矢搬運走的士卒說道:“我們就是要弄得費穆疑神疑鬼的,不知道我們下一步會做什么。等達到這個目的,就可以了,剩下的,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

  第二天,費穆繼續攻城,雍丘城的城防現場由宇文泰指揮。他調度從容,費穆攻打哪邊,就讓韓賢帶著預備隊,到哪里去支援。

  而彭樂和他麾下的一千精銳騎兵,繼續按兵不動。

  一天下來,費穆這邊望城興嘆,一點辦法也沒有!

  到了晚上,王偉指揮士卒們將稻草人放了下去,結果再次遭遇費穆大軍的“伏擊”,這些稻草人再次被回收,王偉命人將一個插滿箭矢的稻草人拋下城頭,今日的斗法又結束了。

  費穆軍大營的某個軍帳內,費穆看著眼前那個插滿箭矢的稻草人,面部肌肉一陣陣的抽動。

  他心中有些疑惑,難道雍丘城的守將,不是先用虛招,再利用攻城一邊的松懈,去趁機偷襲?

  “將軍,敵軍似乎……這次也是稻草人。明天我們還設伏么?”

  副將有些委屈的問道。

  “不,明天他們故技重施,我們放過。等他們再次放人下來的時候,不要放箭,直接沖上去砍!”

  費穆惡狠狠的說道。

  “可是,他們那邊如果有騎兵從城內沖出來,我們很危險啊!他們也可以從城頭拋猛火油。”

  這個副將基本功還是很扎實的,考慮問題很周全。

  “除非他們在我們這邊有內奸!否則怎么可能判斷那么準!傳令下去,除了你帶領的隊伍外,其余的人,離開大營斬立決!”

  費穆其實也考慮過,是不是自己這邊有奸細,所以他要好好的判斷一下。

  ……

  洛陽以北,黃河北岸,北中城的城頭。陳慶之瞇著眼睛看著城下的大軍,估摸著判斷了一下,大約一萬人左右。

  他眉頭微微皺起,總感覺好像是有哪里不對勁。按道理來說,敵軍不應該只有這點人馬吧?別人不知道爾朱榮如何,他心里是明白的,這一路都做過功課了,知道魏國這邊軍界的情況。

  爾朱榮振臂一呼,不說十萬人,起碼拉個五六萬的精銳隊伍過來決戰,問題不大。怎么城下只有一萬人呢?

  “都督,魏軍主將派人想入城談判。”

  馬佛念小聲說道。

  陳慶之輕笑著搖頭道:“下面那幫人,只怕想把我們趕盡殺絕,談判豈不可笑。傳令下去,留一千人守城,其余的人,隨我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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