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都督請留步 > 第218章 梁國蕭總裁的一己之見
  左城縣衙的大堂內,費穆見到了楊椿,對方還坐在主座上,似乎有點“喧賓奪主”的意思。這一幕頗有點像是當年劉邦潛入韓信大營奪軍。

  當然,只是形似,神髓差了十萬八千里。

  按道理說這種事情,沒有哪個主將能夠容忍,不當場拔刀已經算是客氣。只不過,費穆現在也有些疲倦了。

  他才不愿意當這個主帥,去征討那個劉益守呢。哦,應該說是定陶城內不知道叫什么的主將。元顥麾下這些人,也真是廢物得一塌糊涂。

  事到臨頭,居然還要讓他這個“降將”來帶兵,不說別的,就說楊椿,那也是投降過去的啊!

  “沒想到是楊侍中親自前來,有失遠迎,是末將怠慢了。”

  費穆拱手給楊椿行了一禮,表情冷淡的說道,心中的不滿溢于言表。看到這一幕,楊椿輕輕揮手,屏退左右,大堂內就剩下他們二人。

  “費將軍有所不知,現在局勢變化得很快。河北那幫人,已經不打算立元顥為主了,更別提李元忠等人,已經直接公開反對,跟劉益守等人站在同一戰線。”

  楊椿壓低聲音說道:“你的處境非常危險,任何人都可以在元子攸返回洛陽后活命,包括我在內,他應該都不會痛下殺手。唯獨你,很難善終。費將軍莫非一點感覺也沒有么?”

  楊椿起身圍著費穆踱步,長嘆了一聲,良久無語。

  “明日我會親自帶隊攻打定陶,若是攻下定陶,則這盤棋就活絡了,然后我們……”

  費穆還要滔滔不絕的說,只見楊椿冷冰冰的看著他,那眼神如同看一個死人。

  “你贏得再多,也得陳慶之那邊跟著贏,才可以。就算你在這里把劉益守麾下大軍打得四散潰逃,如果陳慶之輸了洛陽之戰,那么,你一樣會死。

  這一次,元子攸不會接受你的投降,河北世家很多人盼著你死,甚至連梁國的蕭衍,都不會接受你的投靠,而是希望用你的人頭,來結交河北世家的人。

  相信他很愿意做這件事。”

  楊椿此刻背對著費穆,絲毫不擔心對方會暴起發難。雖然以費穆的武力,打幾個楊椿都綽綽有余了。

  “楊侍中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如何呢?”

  費穆深吸一口氣問道。

  他終究還是屈服了,不屈服不行,現在這局面太兇險了。一個人不能僅僅謀事,還要學會謀身。如果爾朱榮打贏了,一切全完蛋。

  到時候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哪怕爾朱榮放自己一馬,河北世家的那些人,也會想辦法把自己處置而后快。

  不,到時候只怕自盡都是奢望,要被那些人活活煮成肉湯!

  “屯兵左城,按兵不動。劉益守就是動靜鬧得再大,你覺得他會打到滎陽么?他怎么打到滎陽?

  至于元顥的催促,我會用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來答復他派來的使者。”

  楊椿面容蕭索,無奈的搖了搖頭。

  “去年到今年這一整年的大變局,可謂是百年罕有。沒人能料到胡太后毒死先帝,也沒人料到爾朱榮能入主洛陽,更沒有人能料到,梁軍北伐,可以勢如破竹的入洛陽。

  現在爾朱榮要回來了,你說他能取勝,還是不能?

  如果不能取勝,那么你在這里靜靜的等候,形勢定然會逆轉,陳慶之不會放任睢陽被其他人掌控。

  如果爾朱榮勝利了,你在這里著急也是于事無補。”

  “明日,末將想帶人攻定陶,最后一次。如果成功,我們就屯扎定陶,以觀后效。”

  費穆還是放不下最后的倔強。

  楊椿微微搖頭道:“不必,在左城盯著就可以了。”

  “喏!”費穆不甘心的說道,內心的憋屈不知道要如何去說,也不知道要跟誰說。

  ……

  雖然在費穆看來,定陶城內的守將很有些本事,明明麾下兵將都弱得要死,偏偏還能將城池守住,而且不會中計得意忘形帶兵出擊。

  但是,當事人宇文泰和于謹,其實已經嚇得準備要跑路。

  定陶城內一間僻靜的院子里,天色已經很晚了,書房里卻還點著火把。宇文泰和王偉二人,看著一張巨大的定陶城布防圖,愁眉不展。

  “我當時是說要擴大部曲,招募人手,對那些世家豪強兩手準備……可是,你這也玩得太狠了!”

  王偉苦著臉嘆了口氣道:“不同意的,你就直接滅門,這么搞誰會不跟著我們的?現在人是夠了,可就是因為人太多,不好管理。

  這幫人先是用內應奪了定陶,現在都膨脹得不行,還一個個叫囂著要打到洛陽去,嫌你龜縮在定陶,這幫人現在還聯合起來擠兌我們!你說你這弄得,唉!”

  “確實是有點不像話。”

  宇文泰平靜的說道。

  聽到這話王偉一愣,按說這個時候難道你不應該反駁幾句么?

  “其實我之前一直是在想,如果我們勢力太大了,或許會引起陳慶之的不安,讓他帶白袍軍南下,從而放棄元顥。”

  “所以呢?”

  王偉疑惑問道,有點不明白宇文泰想搞什么鬼。

  “之前幾次通過補給換防,我已經把我們的人馬都大半換防到巨野城了。所以你看這些新來的世家中人,他們在串聯,我假裝看不到,然后把定陶城的要害防務交給他們,將我們的人換走。

  他們以為我們是委曲求全,呵呵。”

  宇文泰冷笑了一聲。

  看得出來,你也是夠陰險的!

  王偉在心里補了一句。

  “所以呢?”

  “所以你現在應該知道為什么我會把定陶的府衙讓給那些人,然后找借口住在僻靜的院子里吧。這些人啊,我估計他們應該是在等費穆退走后,就會開始逼宮!爭奪大軍的主導權。

  畢竟,我們當初來者不拒,自己的人又被我一點點的通過補給慢慢換掉了。定陶城內,這些人的部曲聯合起來已經成了氣候,他們定然不甘心被我指手畫腳。

  他們甚至還會想撇開我們,不再打著都督的名號。反正是討逆伐罪嘛,何必跟著我們混呢,對吧?”

  現在定陶城內九成以上的軍隊都是一路打來新加入的世家私軍部曲,連流民和自耕農都很少。這些人之所以還沒有亮出獠牙,那是因為,他們害怕失敗以后被清算!

  有劉益守這個“賊首”頂著,哪怕清算也輪不到他們啊!

  然而一旦元顥這邊有大廈將傾的趨勢,這幫人就會開始搶班奪權了。事實上現在就已經開始,只不過這些矛盾還沒有浮到水面上。

  谷媈</span>“親兵們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出定陶,南下考城跟于謹他們匯合。趙貴已經帶著部曲到了巨野城,我們不必去那邊了。”

  還可以這樣?

  一時間,王偉感覺自己的下限被人瘋狂拉低!這特么主帥防御作戰偷偷跑路賣隊友啊!

  “我們一走,定陶的守軍定然會大敗……”

  王偉像是喃喃自語一樣低聲說道。

  “但是那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呢?你不記得都督的軍令么,在定陶以北鬧得越兇越好,動靜越大越好。現在動靜鬧出來了,睢陽也被都督攻克,我們現在不走,難道要陪那些世家豪強的人一起過年?”

  宇文泰一番話懟得王偉啞口無言。

  “果然還是我太年輕了,只是,跟主公匯合后,我們要如何交代這次大敗?”

  王偉提出了心中最憂慮的一件事。

  “交待什么?如果我們打勝了,元顥定然派白袍軍南下,不是我沒自信,我們現在的實力,真的不是陳慶之的對手。

  況且,就算能贏,難道都督能忍受我們請了這么多爹娘回去?”

  宇文泰話語里的“爹娘”,自然就是那些帶著私軍部曲依附過來的世家豪強了。

  “到時候他們就是自己人,有異心怎么辦,我們如果動手,都督名聲就臭了,將來無人敢投靠。如果我們不動手,這些人踩著我們的腦袋往上爬,尾大不掉怎么辦?

  所以現在我們臨陣脫逃,借著費穆的手,將那些人一鍋端了,不是很好么?為都督解決了多少麻煩啊。”

  宇文泰略有些得意的說道,絲毫不為即將到來的大敗感覺愧疚。

  “宇文將軍這一手還真是……”

  王偉卡了半天,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最后只能嘆服道:“玩得漂亮。”

  “我已經安排我們的人守定陶南門,現在走吧,事不宜遲。”

  宇文泰沉聲說道。對于這一次的行動,他內心是感覺非常滿意的,當然,還有一件事情沒做完,那就是把尾巴跟痕跡處理干凈。

  從一開始跟王偉商量這件事的時候,他就在謀劃今天的結局。現在看來,一切進行得很順利。

  兩人什么行裝都沒打點,甚至書房里的火把都沒有滅掉,就這樣若無其事的摸黑來到定陶城南門,不動聲色的離去。定陶在南濟水以北,兩人帶著幾個親兵來到河北,悄咪咪的上了早已等候在那邊的漁船,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睢陽是梁軍糧草補給的最關鍵節點,沒有之一。陳慶之北伐畢竟是“客軍作戰”,蕭衍不會幼稚到將糧草補給完全交給元顥,而自己沒有絲毫準備。

  所以當睢陽失守以后,梁國在第一時間就得到消息,信使馬不停蹄的一路飛奔回建康,蕭衍在禮佛不問政務,然后戰報就被送到了實際上履行了宰輔職能的朱異手里。

  當朱異拿到戰報后,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他把前線回來的信使找來,詳細詢問了其中種種細節,這才確信,睢陽城確實已經失陷。

  不僅如此,睢陽周邊的大小城池,也都失陷無誤,總之,陳慶之麾下的白袍軍,回國的歸路,被徹底阻斷!

  元顥死不死,梁國人是不關心的,但是白袍軍能不能安然回到梁國,不僅蕭衍很在意,梁國中樞也很在意。

  梁國北伐一直打得很難看,之前十年哪怕有韋睿這樣的名將死撐,梁軍的表現都是非常拉胯,從沒有顯示出多少能人所不能的銳氣。

  陳慶之這波,算是打出超神,也打出了梁國的氣魄!

  這樣的人,這樣的軍隊,能不能安然返回梁國,是一件具有重大政治意義的事,甚至可以起到樣板和表率作用。

  如果對方在魏國回不來甚至全軍覆沒了,這就是在告訴梁國其他將領和軍隊:看到沒,你牛逼還能比陳慶之牛逼?你能打還能比白袍軍能打?

  白袍軍都回不來,你們北伐也是去送死!試問在這樣的社會輿論氛圍下,征戰沙場的將校兵卒們,誰還會愿意出死力?

  想想也都知道了,睢陽失守,非同小可!

  朱異只是貪財如命,正事還是會辦的。他急匆匆的來到臺城找蕭衍,卻得知蕭衍現在已經去了雞鳴山腳下的同泰寺!

  嗯,就是后世雞鳴寺的前身,此時號稱是南梁,甚至是南朝第一大寺廟,從雞鳴山上延續到山下,占地極為廣博!

  氣勢恢宏,遠看如大佛盤坐于山丘,近看青磚黑瓦,卻又金碧輝煌,仿佛人間佛國,令人向往。

  朱異顧不得去欣賞同泰寺的美景,事實上,他對佛祖一點也不感興趣。在人間享受最大的權力,最奢華的生活,最妖異的美人,一向都是他的座右銘。

  蕭衍的那些奇怪想法,他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當然,這些事情不能說出來。

  同泰寺寺內有大殿六所,小殿堂十余所,一座九層浮屠,一座七層高的大佛閣,朱異跑得滿頭大汗,才在大佛閣頂層看到了正在念經的蕭衍。

  “陛下,緊急軍情。”

  朱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微微喘氣說道。

  “噢?是什么軍情能把你急成這樣?”

  蕭衍睜開眼睛,面帶微笑的看著朱異,慢悠悠的說道,神態頗為平和。

  “睢陽失守,被那個叫劉益守的帶兵攻占。他還攻占了睢陽周邊一大片地方。白袍軍回梁的路被堵死了!”

  雖然陳慶之的死活跟自己沒關系,但是“支援北伐不利”的大帽子扣下來,也足夠朱異喝一壺的。

  蕭衍想了片刻才想起來劉益守到底是誰。

  “上次朕不是寫信招他為婿么?他何以要對白袍不利?”

  蕭衍頗有些疑惑,似乎對劉益守的“狼心狗肺”理解不能。你不回信也就罷了,居然還擺我一道,這就很壞了啊!

  蕭衍是這么理解的,可是朱異卻完全不這么想。他覺得劉益守不僅是很克制,甚至都算得上是個很有風度的人了。

  如果換成他被那樣羞辱,搞不好真的要提兵跟白袍軍火并,或者攻打梁國邊鎮。

  “陛下,永興公主年紀也有點大了,可能那個劉益守不能接受,心里不舒服,這是在向陛下示威呢。不如寫信給他,答應將長城公主下嫁于他,這樣,此人反而可以保證白袍軍的后路,豈不美哉?”

  朱異小心翼翼的建議道。

  聽到這話,蕭衍緩緩搖頭道:“睢陽而已,就讓他先占著吧,朕只答應把永興公主嫁給他。如果換人,他要面子,難道朕不要面子么?”

  蕭衍年紀也大了,現在聽不得反對意見,為人雖然溫和,但卻比從前固執許多!

  “那……微臣告退。”

  朱異被惡心壞了,訕訕退出佛閣,憋了一肚子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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