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都督請留步 > 第205章 人畜無害
  “末將來了,陛下可以回晉陽歇著了。”

  河陽關以北的北中城內,城頭的簽押房里,爾朱兆粗魯的爾朱榮的親筆信丟給元子攸,不屑說道:“這里很危險,不是天子應該待的地方。

  天子也無須逞強,匹夫之勇,不是你應該辦的事。現在就走吧,遲了會不會有梁軍追擊,末將可不敢保證!”

  爾朱兆的態度,代表著晉陽以北的契胡,還有六鎮那幫人對于如今元氏一族的態度。

  對抗梁國,收復國土,這個可以有。

  任意驅使,指哪打哪,這個可不行。

  爾朱兆身后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甚至是力量很強的一群人!

  元子攸氣得渾身發抖,然而,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能說什么呢,跟爾朱兆單挑?

  “爾朱將軍,要守好河陽關。河陽關丟失,梁軍就……”元子攸還想喋喋不休說幾句,卻見爾朱兆擺擺手說道:“你懂個屁,怎么打仗還需要你來教我?你以為你是劉益守么?

  要是劉益守的話我可能還會聽一下。”

  聽了這番話,元子攸整個人都不好了,想翻臉又不敢,甩了下袖子,轉身便走。此番爾朱榮讓爾朱兆帶精兵三千急行軍到河陽關,把坑先占住。

  當然,這個并不是主要目的。事實上,哪怕河陽關失陷,梁軍要打到晉陽,也不過是癡人說夢而已。京畿又不是他爾朱榮的地盤,晉陽才是!京畿地區的糜爛,爾朱榮是不怎么在意的。

  誅心的說,他甚至有點“樂見其成”!

  爾朱兆此番來到河陽關,跟元子攸匯合,卡點是其次,把元子攸控制住,“押送”回晉陽,才是第一要務。挾天子以令不臣,這游戲自三國以后,就玩得不要太多,爾朱榮雖然政治智商很低,但這點權術基礎還是有的。

  此外,爾朱榮一直對陳慶之和他麾下的白袍軍冷眼旁觀,多方打聽細微觀察。他得出的結論是,在攻占洛陽以前,無論是陳慶之也好,元顥也好,目標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攻占洛陽“復國”。

  遠處遙控的蕭衍,需要陳慶之來給近期依附于梁國的一些人,如羊侃等,給他們一個交代,證明梁國實力強大,還有能力開疆拓土,你們來投靠沒有錯,路子對了。

  而元顥則需要向他手下那些可憐的支持者們證明,魏國雖然暫時是元子攸的,但終究還會是他元顥的。

  所以哪怕彼此之間有矛盾,陳慶之與元顥之間也能互相體諒,假裝那些矛盾都不存在。

  可是元顥入主洛陽后,情況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蕭衍已經對依附于梁國的人有了交代,陳慶之完成任務,對蕭衍和部下也有了交代,元顥實現了“皇帝夢”,他高興,他手下也高興。

  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思去追擊元子攸,去跟爾朱榮麾下精兵死磕啊!難道洛陽的花花世界不香么?

  所以爾朱榮覺得,派爾朱兆帶三千精兵卡住河陽關節點足矣。當然,兵力也不能太多,太多了,反而會刺激到元顥,讓對方認為自己危如累卵,那就適得其反了。

  元子攸帶著無限遺憾離開了河陽關,與子同行的還有他的嫡親姐姐元季瑤以及……元季瑤的前夫李彧。

  這三人之間尷尬的黑歷史,一言難盡,這一路的尷尬不提也罷。來到晉陽以后元子攸才發現,爾朱榮似乎根本沒打算立刻出兵洛陽。

  ……

  濟南郡以南的區域,原本是以兗州城為核心,但隨著生態的崩壞,黃河下游河道的肆意變更,巨野澤的南移。位于兗州西南面的任城(今濟寧),逐漸成為了任城以南的經濟與漕運中心。

  平心而論,這里的地理條件,比兗州要優越許多,甚至可以用四通八達來形容。

  任城東北,正東,東南,三條河流匯聚于此,成為渡口船來船往,極為繁忙。任城城門外,劉益守撇開眾人,獨自一人來到渡口邊,凝神的看著東面南面三條河道,若有所思。

  “怎么,老弟是覺得羊氏小娘子不合心意,還是想探訪一下任城的年輕寡婦?”

  不知道什么時候陳元康走到他身邊,笑著問道。

  “那個,寡婦什么的,陳老哥喜歡就行,我就不必了。”

  劉益守側過頭尷尬一笑,不知道要怎么接陳元康這一茬。

  “你是不明白啊,那些小娘子有什么好呢?那些年輕寡婦,我就這么跟你說吧。你吃飽的時候呢,再吃什么東西都是不香的,但是那些寡婦門很餓啊,所以她們……”

  陳元康在那邊滔滔不絕的講述他在很多地方很多年輕寡婦那邊得到的經驗,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

  劉益守心中暗想,我玩過婁昭君,有婦之夫,雖然不是寡婦,但你說的那些也是不足為奇,只是我比較低調,人畜無害,才什么都不說。

  于是他笑而不語的看著陳元康,對方說了半天沒有回應,也感覺沒勁,嘆了口氣道:“好了,我知道你心里想著的都是王圖霸業,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去任城府衙吧,羊敦等人還比你先到。

  對了,還有那個羊氏小娘子,嘖嘖,現在看著只是說不錯,但我跟你說啊,等過個一兩年保證你愛不釋手……”

  陳元康像個話癆一樣,劉益守無奈苦笑道:“如果你想納妾一個女子,又覺得她的身份有些高,只能作為正室,那要用什么辦法才能得手?”

  這還不簡單?

  陳元康大笑道:“那些世家女做妾的數不勝數,甚至有人身邊好幾個世家女出身的妾室,這又有什么稀奇的?

  只要男人有本事,要什么女人沒有。賢弟不會是以為我做不到這一點吧?我只是覺得沒意思罷了,她們哪里有年輕寡婦好,寡婦熱情又不需要你負責,還能想玩就玩。

  賢弟,你這路子走窄了。”

  這話可不是瞎說,此時社會風氣敗壞,不僅有幾個世家女給一個男人做妾的,甚至還有父子兄弟玩同一個世家女,甚至還有不同父也不同母的“親兄弟”把世家女出身的妾室換著玩的情況。

  用貴圈真亂來形容一點不假。

  要說身份高,蕭衍嫡長女蕭玉姚身份高得可怕,但她的私生活也同樣亂得可怕。所謂高貴,有時候只是骯臟的遮羞布罷了。

  搞不好,還真不如陳元康心中排位第一的寡婦。

  “呃,其實,如果她身份太高,你把她父親收拾了,家族垮掉了,那她身份自然就低了,給你做妾不是理所應當?”

  劉益守有些困惑的反問道。

  陳元康悟了,這特么不就是對方給羊侃羊姜這對父女玩的這一手么?

  你爹身份太高我配不上?沒事,我把他搞破產你就配得上我了。

  他忽然感覺劉益守這個人怎么說呢……還挺幽默的,當然,不是說他說話很幽默,而是做事很幽默,嗯,黑色幽默。

  這就好像劉益守前世有女神是白富美坐自家豪車不鳥你,自己發家也搞一輛更好的豪車讓女神坐上來似乎是個辦法,但把女神家的豪車拆了,把她爹弄到監獄里去,似乎更加的簡單粗暴。

  而且夠爽快!

  一時間,從來都智計百出的陳元康居然不知道劉益守這個問題要怎么回答才好。他只能安慰劉益守道:“羊氏一族樹大根深不好得罪,你這次玩的一手羊氏內斗,很有水平,見好就收吧。”

  他以為劉益守想通過鯨吞羊氏一族數不清的財帛田產發家,不動聲色的勸誡了一句。羊侃雖然敗了,那只是說明想投靠梁國的羊氏一族失勢。但支持羊侃的那些人,他們的力量實際上卻是會被羊敦跟羊深等人接手。

  再怎么樣,也不會落到劉益守這邊,除非劉益守在泰山郡玩一遭東平郡那邊玩過的把戲。

  “你說的我也知道。泰山這個地方太敏感,就連盤根錯節的羊氏,都不敢在泰山郡橫征暴斂,因為這里是一個全天下人都盯著的地方。

  在這里胡作非為,影響太大也太壞。”

  劉益守那一世的一戰后,日本要接手德國在山東的利益,為什么北洋政府代表顧維鈞死也不肯簽字?難道他不知道其實自己簽字不簽字都無法阻止日本人么?

  最終什么結局,他是知道的,只是山東半島影響太大,而泰山幾乎是“王權”的象征。這個字簽了,政權合法性就不存在了,試問誰敢簽這個字?

  更不要說個人名聲遺臭萬年之類的。

  泰山現在就是王權的象征,劉益守若是在這里動刀,影響太壞,而且顯得自己野心很大,會被各方勢力排斥。

  “道理是這個道理……”

  劉益守擺擺手,不想多談,其實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處理羊姜而已。他現在想的都是小事,陳元康卻是以為他在考慮那些爭霸天下的大事。

  休妻都有七出三不棄,七出好理解,三不棄其中一條就是女方父母若是不在,不可休妻,必須要給妻子確定好歸宿后,才能讓其離開居所。

  如果說之前占有羊姜是很不道德的行為,那么現在將其拋棄,同樣是另外一種不道德。

  “罷了,這次多虧大哥幫忙了,要不然任城太守不配合的話,擊敗羊侃還有點麻煩。”

  劉益守誠懇的說道,其實即使沒有陳元康,他也有辦法撬開任城的大門,只不過那樣動靜太大,有可能會讓羊侃察覺。

  兩人在任城內走著,發現這里的商貿似乎很繁榮,集市上似乎還有梁國那邊才有的貨物。

  “任城似乎是南北的一個樞紐啊,似乎大有可為。”

  劉益守不動聲色觀察著集市里的情況,有點明白為什么此地如此重要,羊侃卻根本不動這里,梁國人也不動這里了。

  因為梁國的世家們,要維持這條走私的通道!更是因為北魏經濟受到極大破壞,對外的需求,反而比以前更大,佛寺里的金銀銅,都不知道通過這些走私通道流了多少到梁國了!

  有能生金蛋的雞,你還會著急把這只雞殺了吃肉么?

  “任城南面這條河,是泗水。連著彭城。誒,聽說你老家就是彭城的,對這里不熟么?”

  陳元康有些疑惑的問道。

  是彭城,卻不是這個時空的彭城!劉益守心中吐槽了一句,面上卻是尷尬一笑道:“窮得叮當響的,門都不出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樣。”

  他隨口敷衍了一句,陳元康亦是沒深究。

  兩人走到府衙門口時,劉益守突然問道:“大哥你說,要是在任城這邊修條河,修到東平郡內的梁山,城東城南那三條河就有用了。”

  任城三條河匯聚,然而最需要河道的西北面,卻沒有水。這也是它現在還沒完全發展起來的重要原因。

  “如果修一條河到梁山,那就直接跟濟水相連了,豈不美哉?連通南北啊,到時候北邊的想吃建康的活魚也不是夢想。”

  聽劉益守說得起勁,陳元康無奈的看了這位異想天開的劉都督一眼,拍拍手,將雙手攤開說道:“那些肉食者們,他們想得最多的,是搞更多的美女解決自己日益膨脹的欲望,順便繁衍下一代。或者是開疆拓土,多搞點兵馬去打江山。

  至于你說的這些,希望將來有個無聊的家伙閑來無事的時候可以辦一下吧,現在你就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難道還想修條河讓后人給你立個碑?”

  你幾歲了,小孩,還想著修河?上回聽說你挖河道的時候倒是挺缺德的,那時候怎么不想想修條河多么不容易啊。難道是被人換了頭?

  陳元康瞥了劉益守一眼,不再言語。

  兩人來到任城府衙大堂,羊敦和羊深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一副路人臉的任城太守,看到眾多大佬都在,低著頭在一旁當自己是透明人。

  這年頭有兵馬你就是王,沒有兵馬那你就什么也不是,現在元子攸都離開洛陽了,被元子攸的朝廷任命的太守,只不過是穿著官服的路人罷了。

  “劉都督召喚,我們豈能不來,羊侃之事,我們都要謝謝劉都督寬仁。”

  身材魁梧的羊敦站起身來給劉益守行禮,那樣子看起來不像是虛情假意。

  這回如果劉益守寫信說羊侃斷不可留,那羊敦和羊深,恐怕真的會痛下殺手,向劉益守,或者說他們認為劉益守背后站著的元子攸表忠心。

  但怎么說呢,人家畢竟是一家人啊!你要求對方殺掉自己的族人,雖然是“合理的”,卻不一定是“合情的”。有時候公事公辦,太過冷臉,暗地里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各為其主而已,羊侃的為人與武德,在下也是非常敬佩的。此事過去就過去了,諸位不必再提起,也不必擔心后果,有我在這里頂著呢,要算賬也是先找我。”

  劉益守大氣的說道,羊敦與羊深明顯松了口氣,彼此對視一眼,臉上露出微笑。

  陳元康暗暗觀察這一幕,回想起劉益守在入大堂之前的優柔與天真,這才感覺人有多面,切不能一言以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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