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都督請留步 > 第190章 生猛得一塌糊涂
  滎陽春秋時就建城,因殷商遺民索氏而出名,因此流經滎陽以南的這條河被命名為索河,滎陽城原本叫大索城。

  西晉的時候,滎陽城,也就是大索城被毀于戰火。當地大戶出身的張卓、董邁等遭遇饑荒戰亂,于是聚集流民,在穿過舊滎陽城的索河西南面,建立塢堡,名為大柵塢,后改名為大柵城。

  至太平真君八年,豫州刺史崔白自虎牢移州治此,又向東擴建。孝文帝南遷后,以大柵城為基礎擴建的滎陽城,變成了郡治,而大索城被廢棄不用,一些無家可歸的窮人聚集于此,艱難度日。

  之前劉益守從北面而來,并未渡過位于滎陽城東的索河,就直接進入了主城。而廢棄了的大索城,當時也未引起他的關注。

  只不過,劉益守不關注,不代表費穆不關注,更不代表陳慶之不關注。

  滎陽城下,旌旗獵獵,攻城器械已經準備完畢。陳慶之并不是孤軍奮戰,他身后還有數目相當可觀的魏軍,嗯,隸屬于元顥的“新魏軍”,在為陳慶之的梁軍提供輜重糧草,各類器械。

  并且還承擔了打掃雜務,占領城池,保護糧道等輔助工作。這樣陳慶之就可以甩開膀子去對付需要啃的硬骨頭。

  這一路走來,其實最難的一戰還是最開始的時候。等拿下了睢陽城,獲得了大量魏軍的補給,陳慶之后面的路便好走了許多。

  “都督,斥候來報,魏軍主將費穆,也在廢棄的大索城囤積重兵,兩城互為犄角,隔河相望。”

  楊忠對著陳慶之拱手行了一禮,眉頭緊鎖,心中的感受略有些復雜。

  他是所謂的“北人”,其實對于梁國并沒有多少歸屬感。而現在又是北魏內亂,元氏的元子攸跟元顥,其實也都是傀儡。

  這場北伐可以說與這兩人有關,又可以說跟這兩人無關。楊忠覺得自己的立場似乎……怎么樣都好,根本不存在忠誠與背叛這種說法。

  能夠在這場戰爭中展現自己的實力,鍛煉自己的能力,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楊忠不作他想。

  “你覺得,我們攻城應該如何?費穆還是有點水平的。”

  陳慶之面色平靜的看著高大的滎陽城,若有所思的說道,像是在自言自語。

  “聽聞費穆為了守滎陽,整編了很多敗軍。他們人員互不統屬,初戰一定不能適應我軍的節奏。末將建議,不要分兵,集中所有兵力攻打滎陽城。”

  楊忠的話,表面上看似乎什么也沒說,但內里另有深意。他是在暗示,不要分兵去攻打破敗的大索城,那可能是個陷阱。

  上次攻打睢陽的時候,陳慶之就是先從周邊的堡壘開始下手的,費穆沙場老將,斷然不至于連這點道行也沒有,把別人犯過的大錯再犯一遍。

  “若是我們攻打滎陽的時候,大索城里的魏軍攻我軍后方,如何?”

  陳慶之不動聲色問道。

  “之前數次戰斗,魏軍應該已經知道,在野外作戰,我們不懼任何敵人。如果能把魏軍從大索城里引出來,那反而好對付。但末將以為,他們應該不會上當的。”

  楊忠恭敬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陳慶之微微點頭道:“此番攻打滎陽,你為先鋒,去吧。”

  “末將領命!”

  楊忠正色道,雙手抱拳,低著頭不再言語。

  ……

  梁軍開始攻城了,穿著普通士兵的軍服,頭發胡須已然花白的費穆,一聲不吭的低頭看著梁軍在城下做攻城準備,面色冷峻。

  他原本的計劃,是誘惑梁軍攻打城墻低矮的大索城,盡量讓陳慶之分兵。這一戰的勝負,只在于梁軍在滎陽城下所花費的時間。

  費穆根本沒指望過靠一個“小小的”滎陽城,就把梁軍徹底埋葬。他要做的事情,只有拖時間而已。只要時間拖得越久,那么就能為朝廷圍殲這支軍隊創造機會。

  爾朱榮這個人,費穆了解得很清楚,無論如何,他最后還是會來滎陽的。如果梁軍攻占滎陽,如果元子攸退出洛陽,那么在政治上造成的打擊將會是毀滅性的。

  甚至河北那幫人的忠誠度,都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費穆覺得,爾朱榮應該也沒托大到讓元子攸退到晉陽,然后他們這對倒霉的君臣再商議怎么“復國”吧。

  “費都督,梁軍開始攻城了!”

  副將小聲在費穆耳邊說道。其實不需要他說,費穆也已經看到梁軍的攻城沖車已經上來了。他對副將道:“派人通知大索城的費慶遠(費穆長子),有言出城救援滎陽城者,殺無赦。可以先斬后奏。”

  副將走后,費穆大喊一聲:“親兵何在?”聽到喊聲,幾個親兵瞬間就聚攏過來聽命。

  “召集敢死之士,隨我殺敵。”

  費穆鏗鏘有力的說道。

  費穆建議爾朱榮屠殺洛陽百官,這事做得確實不地道。可是,這并不能否定此人是北魏的一名優秀將領,特別是他還很會守城。當初六鎮之亂,朝廷禁軍被叛軍打得大敗,當時北部邊境的州鎮,全都淪陷于叛軍,惟獨費穆據守一城,四面抗拒叛軍并未失守。

  元子攸這個人雖然毛病很多,但任命費穆守滎陽,倒還真算得上是知人善任。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費穆在多方打聽了陳慶之麾下那支“白袍軍”的底細后認為,普通魏軍,只怕不是對方一合之敵。這么下來,就算十萬人也守不住滎陽。

  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同樣的兵力,用來做“矛”要比做“盾”強太多了!如果要抵御陳慶之麾下那支梁軍,非得有十萬同樣實力的魏軍不可。

  但問題是,如果有這十萬虎賁,只怕都能去梁國建康找蕭總談談人生了,何必憋屈的蹲在滎陽防守?

  于是費穆在過去的一兩個月里,從數量龐大的魏軍中挑選了敢戰能戰的所謂“健兒”,給他們最好的伙食,最好精良的兵器,甚至還找來許多女人給這些人中的佼佼者們享用。

  費穆的要求只有一個,這些人必須在陳慶之麾下的白袍軍攻城的時候,一旦哪里被突破,這些人就必須撲過去死死守住缺口!

  只要有一人脫逃,全隊的人都要斬首!

  既然給這些人最好的待遇,那么他們也會執行最嚴苛的紀律,福利跟義務,從來都是成正比的。費穆覺得這種玩法很公平。

  這些人雖然數量只有一千人,但費穆覺得,應該比陳慶之麾下的白袍軍更能打。

  費穆自信滿滿來到白袍軍攻城的那個城樓附近,剛剛站定,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那些披著標志性白袍的梁軍,居然已經攻上城頭,殺得守城的魏軍節節敗退,眼看就要破城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啊!

  費穆的眼睛差點被亮瞎了,可事實擺在眼前,城墻上的梁軍已經越來越多了。

  “諸位,養精蓄銳數月,只在今日。若城破,在梁軍殺你們之前,我會先把你們都斬了!隨我殺敵!”

  主將打仗的時候并不應該沖在第一線,只是,現在費穆根本顧不得了!

  他沖在最前面,敵軍中有一魁梧漢子,手持一桿步槊。所謂步槊,其實就是特定長度的步兵矛。

  根據東漢時期的《釋名》記載:矛長八尺曰矟(槊的異體字)。折算成后世的計量單位,大概一米八左右。《鄒忌諷齊王納諫》文中說:“鄒忌修八尺有余。”大概跟步槊一個高度。

  這并不是最長的矛,但很適合在攻城戰中登上城墻使用,它不會因為長度太長而不便轉身,又可以掩護刀盾兵突擊。

  費穆找身邊的“健兒”借了面盾牌,以最快的速度沖了上去,想憑借速度將這人撞下城墻。沒想到那名看上去像梁軍攻城領軍的人,似乎已經發現了他。

  這人步槊如同毒蛇吐信一般,槊頭來回搖晃,趁著費穆不備,猛的朝前刺去,只一下就刺破了費穆肩膀上很薄的一層皮甲(因為他沒有披鐵甲,怕被對方神射手給針對了)。

  費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還血流如注,那人一把將步槊抽出,冷笑一聲,繼續朝著這邊撲來!費穆嚇得亡魂大冒,卻見他身后那幫“敢死隊”,拼了命的沖上前去,見到梁軍就砍,雙方你來我往好不熱鬧,一時間城墻上的交手居然陷入膠著狀態。

  不知道是費穆的親臨一線激勵了士氣,還是他所挑選出來的那些敢戰之士確實了得,總之梁軍的這一波攻勢洶涌而來,最后卻聽到鳴金之音,這些人又如潮水一樣退去,城墻上到處都是尸體,少數是梁軍的,多半都是魏軍的。

  一場攻城戰居然打成這樣,肩膀上堪堪止住血的費穆,面色蒼白看著眼前一片狼藉,這才感悟楊椿等人,并非是不堪一擊。

  而是滎陽城下這支白袍軍,太生猛了一點。要不是自己之前未雨綢繆,挑選精銳中的精銳在關鍵時刻使用,還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守住城池!

  “扶我去簽押房,我受傷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外傳,軍中有議論此事者斬。”

  費穆有些虛弱的對身邊的親兵招了招手說道。

  ……

  濟南郡的戰報,送到了臨濟城的李元忠手里。李元忠將封隆之和陳元康等人叫來,將信看了又看,然后詢問了送信的崔暹,最后又去牢房里看到了如假包換的,已經變成瘋子,整天在叫嚷“錯不在我”的邢杲,這才相信,劉益守居然依靠自己的力量就干掉了邢杲軍主力。

  確認了這件事后,他們的第一反應是:這不可能!

  沒錯,劉益守之前確實是在濟水和黃河之間的“陰陽渠”打了邢杲一悶棍,這件事有點偶然,也有點運氣成分。

  之后,又在平陰打了一場漂亮的伏擊戰和反擊戰,邢杲為了止損,敗退回了高唐。這也可以解釋為邢杲不清楚劉益守和他麾下部眾的實力,有些輕敵了。

  而最后這一次,邢杲親率大軍攻打濟南郡巨合城,用兵是非常謹慎的。老實說,如果一板一眼的對打,那么劉益守也確實拿邢杲沒什么辦法。

  能把對方拖在濟南郡,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包括陳元康在內,誰也沒想過,劉益守會依靠自己的力量單獨去解決邢杲。可對方就是這樣,他就是做到了,你可以不信,卻不能否認這樣的事實。

  “你說這邢杲吧,也算是一方梟雄。之前朝廷派兵都不能平定,反而損兵折將。結果這次,一個山洪,把邢杲軍給埋了,說出去你能信?”

  封隆之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之前他也看出劉益守確實有點本事,但也不是說連老天都罩著吧?這有點不講道理了。

  “崔暹臨走前私下里跟我說,是劉益守派人在武原河上游修筑水壩,等暴雨的時候,再開壩放水引發山洪。而邢杲軍主力所在的高坡,正是容易山崩的地段。你要說巧合,這也真就是巧合。

  可是,你相信世上有那么多巧合么?”

  陳元康面色淡然的問道,手里把玩著一塊玉佩。

  李元忠和封隆之二人沉默了,正如陳元康所說的,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啊,巧合都是表面的,私底下斗智斗勇,才是真的。

  “而且劉益守給我們拋出來一個大難題。邢杲現在在我們手里,相信以劉益守的智慧,定然已經將此事宣揚得四海皆知了。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么辦?去光州,還是等滎陽的消息?”

  陳元康面帶嘲諷,李元忠和封隆之二人都帶愧色,不敢跟他對視。

  “元子攸再怎么說,也是魏國的天子。之前我們可以說是邢杲軍勢大,孤軍深入太危險需要萬全準備,可以按兵不動。

  但是現在,邢杲已滅,光州是無主之地,我們不動手,也會有人要動手的,這件事耽誤不得。”

  李元忠沉聲說道,看到邢杲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們之前的謀劃,徹底沒用了。連邢杲都瘋了,河北世家要下注,也得有棋子才行啊!

  陳元康將手里的玉佩丟給李元忠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二位,接下來光州北海等地,只要把邢杲推出來,應該不需要費什么力氣。這里不需要我了,我也要離開了啊。要是我在軍中,河北某些人估計得恨死我才是,畢竟邢杲是他們的人啊。

  這種得罪人的事情,我就不摻和了。”

  陳元康打了個哈欠說道,昨晚上城里找的那個年輕貌美寡婦真是很生猛,他到現在都腰酸背痛的。

  “那你要去哪里?”李元忠問道。

  “自然是哪里熱鬧去哪里啊。這魏國的亂局啊,還遠遠沒有到頭,我也要找點樂子啊。”

  陳元康對二人行了一禮,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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