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都督請留步 > 第83章 無情的鴿子(本卷完)
  鄭述祖走了,帶著前面圓鼓鼓,后面圓滾滾的鄭大車一起走了。至于鄭嚴祖,則是依舊在虎牢關“看風景”,連石屋都不能出,比坐牢還慘。

  洛陽這邊,爾朱榮把想殺的人都殺了,不該殺的人也殺了。混亂之中那些丘八們四處放火,洛陽幾乎有一半的坊都遭遇了火災。

  趁火打劫的,逃難的,自發組織起來與爾朱榮麾下兵馬交戰的,不一而足。面對災難,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形形色色,人間百態。

  窩在洛陽的元子攸嚇傻了,爾朱榮大軍居然有人來搶劫宮里的府庫,而他在宮中的親信,最后只能守住明光殿。因為這些事,元子攸一干人等還餓了一天沒吃飯沒喝水!

  而元子攸的親弟弟元子正,則是被人砍死在彭城王府內,至于他為什么會在那里,砍死他的又是誰,為什么尸首沒有人來收斂。

  所有的都是謎團。

  很多事情就連爾朱榮都不知道為什么會演變成這樣。

  洛陽的官僚機構徹底陷入癱瘓,司徒府,尚書府,京兆府等地人去樓空,除了零星散落的尸體外,就是扔得到處都是的卷宗。

  一切都慘不忍睹。

  在城內縱火劫掠的士卒,爾朱榮挑出來幾個鬧得最歡的,在洛陽城門外斬首示眾,算是對元子攸的一個交代。

  同時,他也察覺到了一件最要命的事情。

  洛陽待不下去了!

  洛陽的官僚機構不再運轉了,所以也無法再為大軍提供持續的補給。那些洛陽的官員,無論大小,一個都找不到了。

  有的被爾朱榮殺掉了,但更多的則是找機會逃亡,甚至是躲藏起來了。

  此刻別說是政令的頒布,洛陽甚至連京畿地區的稅收都收不上來,此時這里原有的官僚體系,已經徹底被破壞,嗯,粉碎的那種。

  爾朱榮覺得,馬上秋收了,去盯著自己老巢晉陽比較重要。然后從晉陽出兵河北,從背后插葛榮一刀。

  至于洛陽,已經徹底沒救了。

  爾朱榮之所以還沒離開,那是因為他還在等爾朱英娥回來。如果劉益守能回到洛陽,重整大局,那還可以不必急著回到晉陽。

  要是劉益守不想回來,那就……不好辦了。爾朱榮讓高歡準備好兩千精騎,準備隨時出擊。一旦劉益守帶兵南下,那么就即刻追擊。

  ……

  洛陽城東的爾朱榮軍大營內,高歡愁眉苦臉的唉聲嘆氣,在營帳內走來走去,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焦躁不安的狀態。

  “狗X的爾朱榮想拖我們下水!他不想混了,我還想混呢!”

  高歡又粗俗的“口吐芬芳”,站在他身邊的段榮、孫騰等人,全都是笑而不語。因為接到了準備向東追擊劉益守的命令,他們得以單獨扎營,這也讓高歡的“脾氣”大了很多。

  畢竟,跟爾朱榮一個大營,哪怕再不爽,你也不能背后罵他對吧?這種事情被聽到了,那要出大事。

  “爾朱氏根基淺薄,爾朱榮自大狂妄。連董卓都不敢干的事情,他就干了。多虧主公那天裝病沒去,要是去了,以后名聲可就臭了。

  洛陽官僚,河北世家中人不少。將來,主公要去尋求他們的支持。可想而知,如果那天主公參與了屠戮洛陽,會有怎樣的后果。”

  孫騰心有余悸的說道。

  “只可惜賀拔岳也沒去。”

  段榮冷冷說道。

  高歡長嘆一聲,賀拔岳始終都是他的心腹大患,而且這次那么大一個坑,他居然沒跳!這個人有點厲害啊!

  “對了,彭樂這個人,主公要不要……”

  孫騰做了個手刀的動作。

  高歡看了看段榮,段榮也是沉著臉,默默點頭。

  “之前,彭樂在永寧寺那事里面,罪責最多。要不是他,主公不必燒寺,惹人非議。

  這次,又是彭樂在洛陽殺人最多,軍紀最為敗壞。

  主公不如殺之以正軍紀,順便……表明態度。”

  孫騰壓低聲音說道。

  高歡不置可否,但看起來似乎并不怎么反對。

  殺一個彭樂,洛陽這檔事就跟他完全沒關系了,一切都可以推在彭樂身上。以后等爾朱榮敗亡了,自己帶著親信去河北,就能拉一支隊伍起來爭奪天下!

  何其美哉!

  “報,高都督,彭樂領了一百騎向東去了,說是去追擊劉益守大軍。卑職覺得不妥,特來稟告。”

  來人是一個白袍小將,名叫段韶,乃是段榮嫡子,善于騎射,甚為高歡所倚重。

  “彭樂跑路了?”

  高歡一臉錯愣,踏馬的,我還沒找這碧蓮麻煩,他居然跑了!

  “主公,現在就要傳令下去,彭樂畏罪潛逃,親手抓到此人者官升三級。”

  孫騰慢悠悠的說道,卻沒說要怎么追。

  言外之意就是:做做樣子就行了,可別真的抓回來。

  要是抓回來,天知道這個嘴上沒把門的,會說出什么秘密來。

  比如說高歡那次在永寧寺除了玩胡太后外,還玩了一個元詡的妃嬪啊。

  比如說高歡貪墨了不少財帛,似乎別有所圖啊。

  彭樂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也最該死。

  但是彭樂一旦出去了,再說高歡如何如何,可信度就不那么高了,別人會認為他畏罪潛逃后給自己辯解。

  “行吧,你下去安排吧。”高歡有些頭大的將孫騰和段韶支走。

  等營帳內就他跟段榮二人的時候,段榮出去營帳左右回望,發現四下無人之后,這才返身回來,對高歡說道:“之前很多人說爾朱榮敗亡可期,我還不太相信。如今看來,確實如此。一旦打敗葛榮,他的末日應該就要來了。”

  段榮十分確定的說道。

  “何以見得?”

  高歡心里有想法,但是他想聽聽親信是怎么想的。

  “爾朱榮領兵犀利,戰陣無敵。可在政務和權術上,卻如同門外漢一般。

  現在好多人縱然他,并不是因為他很厲害,而是只有他才能鎮住葛榮。一旦他消滅了葛榮,魏國再無大敵,就是他末日到來的那一天。”

  段榮十分肯定的說道。

  見高歡沉吟不語,段榮繼續說道:“狡兔死,走狗烹啊。賀六渾,你要早做打算才行。”

  “談何容易啊。”

  高歡長嘆一聲,并沒有說其他的。

  段榮急了,拉著高歡的袖子迫切道:“竇泰,你我連襟,你覺得他會如何選擇?”

  高歡點了點頭。

  “葛榮軍中,很多懷朔鎮出來的部曲。到時候,這些人,只要能拽在手里,何愁大事不成?”

  高歡再次點了點頭。

  爾朱榮現在看似強大,可他的嫡系,卻是少得可憐。

  爾朱家沒幾個人才,也就爾朱兆和爾朱天光可以看看。至于聯姻,慕容紹宗的母親是爾朱氏的人,可朱渾天和與慕容氏世代聯姻,勉強可以算是奧援。

  其他的,都只是在把爾朱榮當“盟主”罷了。

  想了想,高歡覺得自己似乎還挺強的,起碼潛力是別人不能比的。

  “所以說,滅掉葛榮的日子,就是我自立門戶的日子么?”

  一時間,高歡的情緒又充滿了樂觀,讓段榮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

  收服葛榮麾下的六鎮部眾,確實很爽。但人家也不是瞎子啊,爾朱榮會讓你從容壯大?

  要做什么,并不是件難事,難的是應該如何做。

  “那爾朱榮讓我去追劉益守……”高歡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當然追不到最好啊!這種事情得罪人,追到了沒好處,追不到反而能讓爾朱榮分散心思。他掛念著劉益守,恐怕就不會那么在意你了。”

  段榮苦勸道。

  高歡點點頭,貌似好像有那么一點點的道理。想想以后可以吃香喝辣,可以想玩什么樣的女人就能玩什么樣的女人,高歡忽然感覺前幾天吃毒草上吐下瀉,貌似也是很值得的。

  甚至一本萬利。

  ……

  鄭述祖回去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跟鄭氏的族人商議的,第二天,就送了個皮膚白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過來了。跟小葉子身上“野丫頭”的氣質完全不同,這女孩一看就是循規蹈矩,無論是吃飯還是行禮,都一板一眼。

  小女孩名叫鄭楚楚,取自詩經《曹風·蜉蝣》:“蜉蝣之羽,衣裳楚楚”,乃是鄭述祖長女!世家為了利益,沒有什么不能賣的,鄭述祖生動詮釋了這一點。

  鄭述祖念叨著諸如“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女兒靠得住,母豬能上樹”“女兒小棉襖,可惜黑心棉”之類的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鄭楚楚送到劉益守這里。

  美其名曰:給你找了個老師!

  然后帶著兄長鄭嚴祖,回了滎陽。

  兩天后,劉益守帶著兩千兵馬入主滎陽,并將鄭儼的“叛軍”能遣散的遣散,不能遣散的,單獨招募為一部。

  由源士康領軍。

  為了表達“擊敗叛軍”的敬意,滎陽鄭氏還為劉益守他們送來了大量去年的陳糧,戰馬吃的豆餅等。

  這可真是算得上“大手筆”了,當然,今日的投資,如果劉益守發達,滎陽鄭氏也會得到很多回報。

  滎陽城的一間大院子里,被劉益守用來安置“家眷”。這本是鄭氏的一處別院,不僅寬敞精致,而且坐北朝南,也位于滎陽城靠北的位置,不遠處就是城墻。

  別院的書房里,劉益守跟于謹二人正在計劃下一步應該如何行動。得了鄭氏的充沛物資,他們總算是不需要忍饑挨餓的在河北過冬了。

  “那個鄭大車,前面這樣的,后面那樣的,兩邊又寬又窄的……虧你忍得住。要是我年輕十歲,肯定不管怎樣上了床再說。”

  于謹用手掌比劃了一下,將一顆炒胡豆扔進嘴里,抿了一口酒道:“這鄭氏送來的酒,就是比我們以前喝的有滋味,你說氣人不氣人。”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劉益守沉靜的搖了搖頭。

  “誰說不是呢,唉。”

  于謹長嘆一聲,他們已經聽說了洛陽發生的事情,果然是不出所料,爾朱榮太踏馬的會作死了。

  “鄭大車有過丈夫,間接死在我手里,還要明媒正娶,你想想啊,跟這種女人睡覺,你晚上不得睜著眼睛?”

  世家女子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

  但,人家可以用這個借口搞死你,而不必承擔社會輿論的譴責。這意味著鄭大車的“犯罪成本”很小。

  自己家里有那么多好鞋可以穿,何必盯著一雙破鞋呢?他又不是李虎!

  “不過最妙的還是你這個緩兵之計。鄭氏送女人,你不收那是不行的,可怎么收,卻不一定要按他們的安排了,對吧?”

  收個五歲的小妹妹,實在是“神來之筆”。一來五歲孩子,沒人會認為劉益守會對她做什么,二來也是安了鄭氏的心。

  如果現在鄭氏送女人,那肯定是正妻,毫無疑問。這樣的話,就跟對方利益完全捆綁,道理跟不能娶元莒犁是一回事。

  可是十年后,誰知道十年后會發生什么事呢?

  那時候,說不定鄭氏都把女兒接回去了,對吧?這事情不就解決了么?

  “過兩天,我們就率軍渡河,接管枋頭城。北方,要亂了。”

  聽劉益守這么說,于謹也是微微點頭道:“北方世家被爾朱榮殺了一批人,現在葛榮來了,他們會站在哪一邊,還真是挺難說的。

  現在這個時候河北,占據枋頭要害,看起來像是在自盡,但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葛榮的算盤,應該是攻克鄴城,完全整合河北之地。如果動了枋頭,難免會拉長戰線。”

  對于軍略,于謹顯然比劉益守強了不少,他這短短幾句話,就說到了局勢的要害之處。

  “所以我們要跟爾朱榮寫一封信,上面說因為洛陽的某些事情,河北世家的態度可能會搖擺,有利于葛榮。

  所以必須要有一支軍隊北上枋頭,牽制住葛榮。這樣,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北上了。

  當然,不需要等爾朱榮的軍令,咱們一邊將信送去,一邊先斬后奏。你說爾朱榮會同意么?”

  劉益守好奇問道。

  “一定會的,因為他要先帶著兵馬回晉陽,在冬天跟葛榮決戰。那么奇襲的地點,一定是從滏水陘出來,從背后殺葛榮一個措手不及!

  所以在葛榮南面有一支兵馬能吸引住對方,就顯得尤為重要了,爾朱榮打仗可不是傻子。”

  于謹自信滿滿的說道。

  “主公,爾朱英娥來找你了,就她一個人,已經在院子門口了。”

  門外傳來源士康的聲音。

  (本卷完,下一卷:你想做什么英雄,我看你不過是小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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