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帝國再起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狂飆(四)
  分得撥什庫帶著這一隊藩兵匆匆忙忙的沖出了院子,所見之處,金玉巷中,一隊藩兵已經與一支數量遠勝于他們的明軍混戰在了一團。而那支明軍之中,更有一面書著“廣州前衛世襲指揮使昭勇將軍施”字樣的大旗,在風中獵獵。

  年少時,正趕上老奴席卷遼東,原本家境殷實的分得撥什庫沒有機會讀書識字,一路與族人同行,南下投奔毛大帥,只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反攻遼東,重歸故土。

  只可惜,這段往事早已被他忘得一干二凈,他記得的只有靖南王爺給他飯吃,他跟著靖南王爺南征北戰,哪怕是在登州作亂,哪怕是降了韃子也沒有半分不適。此時此刻,雖然不認識旗子上寫的是些什么,但是豐富的戰斗經驗還是讓他有著對能豎起大旗的肯定是軍官的認識。

  “殺光這些反叛的蠻子!”

  這一隊藩兵立刻便自院子里殺出,饒是如此,他們比之施輝然的部隊卻還是處于嚴重的劣勢。更多的清軍還在向這里聚集,但是在西城更多的坊巷,廣州前衛的衛所兵們和陽春伯范承恩的殘部卻依舊在與殺入城中的清軍進行著激烈的巷戰,使得援軍如同是深陷于泥沼之中,不能自拔。

  街巷中的浴血廝殺,明軍的弓箭手爬上墻頭,突施冷箭。越來越多的明軍和清軍卷入到巷戰之中,憑借著本地人對地形的了解,明軍穿街過巷,在迷宮一般的城市之中與清軍周旋,而施輝然率領的前衛主力則咬住了一支藩兵便不肯松口,只想著將其一口吞下之后,再行繼續與其他清軍捉迷藏。

  他們正處于風暴之眼,卷入其中,便是拼盡全力的廝殺著。施輝然很清楚,廣州前衛只有一千多的戰兵,拋開父子兄弟皆在軍中的可以不參加此戰,再算上范承恩的殘部,一加一減,也不過只有一千來人。比之這片戰場上的清軍,他們是處于嚴重劣勢的,但是街巷將整片區域分隔開來,他專門在此設伏,卻是早早就算計好的。

  “多殺一個韃子,陳知府那里就少一份壓力。”

  對于陳凱的計劃,施輝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此刻他神色決絕,目視著眼前的金玉巷中,隨著那隊清軍的突然殺出,原本武藝和戰場經驗上就根本沒辦法與藩兵相比的衛所兵當即便開始節節敗退。哪怕,他們在這局部的數量上依舊處于壓倒性的優勢,可是藩兵們的悍勇卻讓這些幾乎沒有打過什么正兒八經的戰爭的衛所兵根本無法招架。甚至說句不好聽的,沒有立即崩潰,已經是難得的堅韌了。

  “祖上說過,將為一軍之膽!”

  拔劍在手,施輝然大喝一聲,帶著親兵、家丁們便撲進了戰局之中。明軍士氣陡然一震,恍惚之間,竟隱隱的有了些許反撲之勢。

  金玉巷中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比之藩兵們久經戰陣,悍勇兇狠已極,衛所兵們顯得遲鈍而愚蠢,遲鈍在進攻后退的反應之上,而愚蠢在更多的表現在不同狀況的選擇。然而即便是如此,明軍在施輝然的率領下卻依舊是死戰不退,哪怕此刻已經沒有了將藩兵們一口吞下的可能,他們卻依然在此奮力的接下清軍的每一次攻擊的同時,對這些侵略者施以還擊。

  奈何,雙方的技藝、勇悍、戰場經驗等方面的差距過于巨大。隨著明軍的傷亡越來越大,最終在施輝然不甘的倒下的同時,金玉巷的這些廣州前衛的衛所兵們便轟然崩潰,再無繼續廝殺下去的勇氣。

  “追什么追,讓那些傻子去追去,這廣州城的花花世界,有的是金子銀子,有的是女人,用不著為了那點兒可憐的戰功拼死拼活。”

  畢竟是跟著耿家至今的東江老卒,分得撥什庫很清楚,現在是屠城,是讓他們放開了強奪、擄掠、奸淫、殺戮。此刻不過是些許小規模的微弱抵抗,犯不著把其他清軍引來分一杯羹,若是真的碰上了大規模的明軍,自然也有那些綠營兵去對付,他們的任務就是殺!殺!殺!就這么簡答。

  對于分得撥什庫的意見,眾藩兵深以為意,老兵們已經開始尋找下一個獵物,剛剛緩過來的新兵卻轉過頭,望向了遠處那個他們沒過多長時間之前殺出來的那座院落,似乎還有些惋惜的樣子。

  “你他媽還真是個雛啊。”一拍那新兵的后腦勺,分得撥什庫便大叫著什么“城里面有的是漂亮娘們”的話,說著更是自顧自的在左近走了幾步,指著旁邊的一個院子,便大聲的表示他聞見了女人的胭脂味兒,隨即帶著一眾藩兵就撞開了院子的大門。

  下一秒,男人的哀求聲、女子的尖叫聲、孩童的哭叫聲,再度響起……

  ………………

  暗夜,天光尚未放亮,城東軍營的李建捷迷迷糊糊的剛有了些許睡意,卻隨著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來,便陡然而起。

  “怎么了,快說!”

  未見人面,李建捷從腳步聲中就已經聽出了焦急、慌亂,這是此刻他最不愿意聽到,但卻又不得不去面對的情緒和局面。但見了匆匆趕回的親兵,李建捷原本已經有了些許準備的心卻更是陡然一沉,因為他太了解這個追隨多年的親兵了,情勢不到一定的份上,這廝是絕不會急得滿頭大汗的。

  “侯爺,西北城墻已經被韃子轟出了十幾丈的豁口,現在韃子還看不太清楚,可范伯爺那邊已經不再修復了。”

  范承恩是他們跟著高杰駐防江北時才加入李成棟軍中的,原本就是個皂役,初到軍中時什么都不懂,大伙都叫他草包。但是此人卻深得李成棟信任,前幾年到松江去迎接、護送軍中將校士卒們的家眷的時候,也是派了他帶隊前往。

  此人并非是真的草包,這些年成長巨大,否則杜永和也不會派他獨守西關。此刻既然他已經不再費力氣修復了,那么也就是說這城墻根本修復不過來了,現在差的不過是清軍還沒有注意到這一夜的炮擊已經有了這么大的成果而已。

  “時間不多了,騎兵跟老子先去見總督,其他人點齊兵馬跟上!”

  跨上戰馬,李建捷率隊策馬奔向總督府。馬蹄落處,石板路上噼里啪啦的作響,卻無時無刻的不在加劇著李建捷的焦慮。

  城墻已經守不住了,剩下的唯有巷戰一途。李建捷從未想象過要拼死包圍這座距離家鄉萬里之遙的外鄉之地,可一旦想起這是李成棟拼死打下來的基業,一旦想起李元胤的殷殷囑托,他就顧不得再想什么其他的了,只有快馬加鞭的去將杜永和那廝鼓動起來,集合全軍的力量,利用對地形的熟悉與清軍打好這場巷戰,設法讓尚可喜流血流到受不了,不得不退出去為止。

  “尚可喜的兵馬也不比老子們多多少,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就像是洗腦一樣,李建捷一遍遍的重復著,但是他也知道,他不是李元胤,沒有杜永和,他根本指揮不動其他軍官,李成棟的老部下們指揮不動,就連那些衛所兵們也不會聽他的。

  騎隊在大街上飛馳,可是沒跑出去多遠,李建捷卻看到遠處的街巷,有星星點點的火把正在向南移動著。他是騎將,眼力過人,此刻更是注意到似乎這些人還保持著一定的秩序。但是隨著他的這支騎隊不斷的抵近,一聲“韃子來了”的尖叫響起,當即卻又亂成了一團,那些依稀存在的秩序也被慌不擇路踐踏成了齏粉。

  “媽的,老子不是韃子!”

  心中怒罵,但是他卻根本沒時間去辯解。就這樣,一路上前前后后碰上好幾隊這樣不顧宵禁繼續南逃的百姓,直到臨近了總督府,卻率先碰上了如他一般想法的張月。

  “天馬上就亮,得趕緊組織起來才行。”

  杜永和昨夜的優柔寡斷,已經讓張月和李建捷等人有些難以忍受了,但是此刻沒有更具分量的人物在此,他們也只得跟著杜永和走下去。

  兩隊兵馬并做一隊,加速趕往總督府。那里,位于廣州城的中央偏南,過了拱北樓,再向南走差不多的路程就是正南門。

  奈何,當李建捷和張月匆匆趕到總督府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正門在風中吱呀呀的敞開著,亂七八糟的紙張、衣服、旗鼓、武器從總督府里延伸開來,散落了一地。耳畔,更是響起了讓他們這等百戰宿將也不由得為之一愣的哭喊。

  “總督跑了!總督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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