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城，戰爭的陰云籠罩。
東南節度府防御使黎子君在一眾將領的簇擁下，正神情凝重的在城頭巡視。
他看著堆積在城頭上的一堆堆的磚塊石頭，覺得數量還是太少了。
他轉頭對參將劉云道：“這些磚石不夠，再運一些磚石上城頭來！”
劉云回答說：“大人，我們臨川城內五斤重的石塊已經全部搜集到了城頭上了。”
“城內沒有了，那就去城外搜集！”
黎子君對參將劉云說道：“這是一場惡戰，我們準備的愈充分，我們就能守得愈久！”
黎子君說著，又邁步上前，細細地檢查了一番釘滿了鐵釘的橫木。
橫木的兩端都是用繩索固定好的，橫木上釘著一顆顆尖銳的釘子。
一旦敵人攻城的話，松開絞盤，橫木就能直接從城頭滾落下去。
借助重力和那尖銳的鐵釘，可以給予攀城的敵人以迎頭痛擊。
沾之者傷，觸之者亡，這可是一個可以重復使用的大殺器。
“投石機都分散一些，別被人一鍋端了！”
“還有，盾牌不夠，就去砍樹制作臨時盾牌，將門板拆下來當盾牌！”
“復州軍有不少強弓勁弩，我們得好好的防備！”
黎子君這位節度府的防御使沿著城巡視防御設施和布置，時不時地下達一些新的命令.
走到臨川城西門城樓，黎子君望著正在緩緩向外撤離的百姓，轉頭看向了參將劉云。
黎子君突然詢問：“城內的糧倉現在有多少人守衛？”
“我派遣了兩哨人馬，日夜輪流守衛。”
黎子君搖了搖頭道：“復州對我東南節度府窺覦已久，這城內不知道潛伏了多少探子。”
“兩哨兵馬太少了，將守衛糧倉的兵力增到兩個都一千人，以防萬一。”
“是！”
參將劉云點了點頭，旋即轉頭對跟著身后的親衛吩咐一聲，那親衛忙轉身去了。
“大人，這一次復州傾巢而出，就目前所知，他們的兵力超過十萬人。”
“復州軍來勢洶洶，這臨川府只有我們巡防軍一支軍隊。”
參將劉云憂心忡忡的說：“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在這里固守一座破敗的城市與復州軍死磕，當后撤，以保存實力為妥。”
“不然一旦被復州軍圍住的話，那我們就會成為一支孤軍，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臨川城自從上一次被大火燒成廢墟后，很多地方都損毀嚴重。
勤勞的百姓雖然在臨川城又修建了許多的房屋，可大多數的地方都沒恢復。
在參將劉云看來，他們巡防軍當撤去物資、防備都較為穩妥的城市守衛。
現在固守在這么一個破破爛爛的城池里，很容易就深陷重圍，全軍覆沒。
“這是你一個人的意思，還是你們都是這個想法？”
黎子君目光投向了跟在劉云身后的董良辰、何奎等人。
董良辰硬著頭皮站出來道：“大人，張大都督說過，一城一地的得失算不得什么。”
“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我們巡防軍能夠保存下來，那我們隨時可以將臨川城奪回來的！”
董良辰雖然沒有明確的說要撤退，可表達的意思卻很明顯了。
何奎也點頭附和說：“大人，現在復州的騎兵已經切斷了我們和各處的聯系。”
“我們要是現在不撤的話，一旦復州軍主力壓上來，到時候我們想撤都撤不了了。”
“還請大人為我巡防軍數萬將士考慮一番，別讓他們身陷險地。”
校尉紀寧也站出來說道：“大人，我覺得以我們巡防軍的實力，不宜和復州軍硬碰硬。”
雖然他們巡防軍在復州的永安府境內和復州打過一仗，甚至擊退了對方。
可那個時候他們遇到的僅僅是復州軍的一支部隊而已。
現在他們將要面對的是超過十萬武裝到牙齒的復州軍。
他們這些將官們都知道，要是他們死守臨川城，必定會損失慘重。
黎子君聽了眾人的話后，并沒有責怪他們。
“你們說的都很有道理！”
黎子君開口道：“我也不想在這里和復州軍硬拼！”
他們聽到黎子君這話后，當即心里一喜，覺得他們勸說有了效果。
可黎子君的下一句話，頓時給他們澆了一盆涼水。
“可是我卻不能撤退！”
黎子君面色嚴肅地對眾人道：“節度使大人任命我為東南節度府防御使，那我黎子君就有保境安民之責！”
“這臨川府是我們東南節度府的城池，我黎子君身為防御使，豈有不戰而逃的道理？”
“臨川城是抵擋復州軍的第一道防線！”
“一旦我率部不戰而逃，那上對不起節度使大人，下對不起萬千黎民百姓！”
黎子君大聲道：“這臨川府要是丟了，那復州軍就能長驅直入，攻打寧陽府、東山府、陳州......”
“那這些地方將會燃起戰火，會有無數的村落被焚毀，無數的百姓淪為流民！”
黎子君鄭重其事地對眾人道：“縱使一朝一日我們能擊退復州軍，那我東南節度府也會變得滿目瘡痍，淪為廢墟！”
“我們是巡防軍，我們是當兵的，就應該有赴死的覺悟！”
“我們這些當兵的要是不戰而逃，那百姓就會直面敵人的刀子！”
“用我們巡防軍數萬將士的性命，去換取身后東南節度府成千上萬百姓的性命，我黎子君覺得值當！”
“只要我們像是一顆釘子一樣守在這里，那復州軍就不能放手去攻打別的地方！”
“他們就有所顧忌，他們就不敢長驅直入！”
“我們要是撤了，不僅僅會丟土失地，會讓百姓死傷，還會打擊我們東南節度府的士氣！”
“這一股氣要是泄了，再想鼓起來就不容易了！”
黎子君看著一聲不吭的眾人，語重心長的說：“只要我們守在這里！”
“那就能爭取時間，讓節度使大人能夠調兵遣將來增援我們！”
“哪怕我們只需要堅持三個月，以我東南節度府的財力物力，就能集結十萬，二十萬大軍增援我們！”
黎子君罵道：“只要我們東南節度府緩過了這一口氣，他復州算個什么東西！”
眾人原本是想勸說黎子君率部后撤的，以保存實力為上。
可聽了黎子君這一番大義凜然的話后，這讓他們的心里都有一些羞愧。
他們都是戰場上搏殺出來的軍人。
面對來勢洶洶的敵人，他們沒有想去死戰，反而是顧慮重重，想要避戰。
雖然他們的想法沒錯，可是與黎子君這位防御使大人比起來，他們的想法則是落了下乘。
“當然了，守住臨川城都是我的一廂情愿，勝敗我也無從知曉。”
黎子君嘆了一口氣道：“復州軍這一次傾巢而來，我們巡防軍能不能擋住，我心里也沒底。”
“我黎子君想死，可不能將你們也拉上陪葬。”
“你們誰要是想離開這里的話，我也絕對不會阻攔的。”
“我會給你們寫一個手令，讓你們去后方駐防或者運糧，你們就可以離開臨川城了。”
“你們到時候去江州也好，去找張大郎也罷，到時候都隨你們去。”
黎子君對眾人強調說：“我只是希望你們以后，還是以天下蒼生為念，你們吃的是百姓供的糧食，你們做事要對得起身上的這一身軍衣。”
參將劉云問：“大人，我們要是走了，那您怎么辦？”
黎子君瞪著眼珠子說：“哪怕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也要戰死在臨川城的城頭上！”
“我要讓復州軍的那些雜碎看看，我東南節度府并非都是貪生怕死之徒，還是有不怕死的！”
“大人，我與你一起守臨川城！”
校尉紀寧開口道：“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子豁出去了！”
“只是我留在這里，不是為了江州那幫權貴，僅僅是感念大人對我的好！”
“大人，我也不會走的，要死一起死！”參將劉云也開口附和。
董良辰和何奎他們都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是面露苦笑。
黎子君不走、劉云、紀寧等人都不走，他們這要是走了的話，那和逃兵又有何異？
他們怕是一輩子都心里難安。
張大都督雖然要他們保存實力。
可張大都督也說過，他們要以戰止戰，打出一個太平盛世。
他們現在撤了，那他們身后的無數城鎮村落都將落入敵手，會陷入戰火。
保護不了黎民百姓，他們縱使活著，那又有什么意義呢。
如今敵人來勢洶洶，他們身為軍人，理應奮起抗擊，而不是避戰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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