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破敗宮殿沒有宋平存和易卜生擔心的那么緊張。
一小團火苗仿佛是這上百人的生命之火，微弱，隨時都會熄滅一般。除了幾根細細的干柴燃燒的聲音，安靜得令人壓抑。
“給”
坐在老王身邊的一個女子，從腰上掛的一個勉強看起來像是布袋的東西里拿出一根小拇指大小的東西，輕輕碰了碰宋平存。
老王的眼睛一直看著，卻沒有說話。
宋平存接過來，雖然分辨不出是什么獸類的，但看著像是肉干。
“這是銀鳥的肉干。”女子看出宋平存疑惑的眼光，解釋道。眼睛里是平和還帶著一絲溫暖。
“謝謝。”宋平存連忙說道。
女子嘴角微微上揚，“我叫福姬，宋貳不是你的本名吧？”
“是真的叫這個名字。”宋平存對福姬印象很不錯，在宮殿外就是她走在四個女人前面，也是她帶頭開口的。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他并不想欺騙他，宋貳的確是他已經消散的分身的名字，也不算錯。
“在這苦役之地，只有兩樣可以吃的，銀鳥和火鼠。雖然味道不怎么樣，但至少能活命。”福姬繼續說道，就像是在給他解釋如何在這苦役之地生存。
“福姬，沒必要給他解釋那么多，想活命他自然會知道。”老王卻是打斷了福姬的說話，雖然語氣不好，但聽不出一點責怪的意思。
“老王就是這樣子，你別介意。”福姬對著宋平存笑了笑，盡管因為面黃肌瘦那笑容看起來有些瘆人，但宋平存感覺到了她的善意，再次開口致謝。
“老易”宋平存將手中的肉干遞給易卜生。雖然有了一點火，但畢竟他身體很是老邁，從昨天到今天晚上，已是非常疲憊。
易卜生昏黃的眼珠里閃過感激，卻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默默的接了過來。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血腥的味道。
宋平存回頭一看，剛才在宮殿門口的鷹鉤鼻男子被幾個人從外面拉了進來。
易卜生剛把那硬得像石頭一樣的肉干放進嘴里，就看見了那些人拿著石片在肢解著鷹鉤鼻，一陣惡心忽然涌了上來，手上的肉干飛了出去。
落在第二圈的人中，幾只手的速度快到極點，最終落在一個長須男子手上，根本沒有一絲猶豫直接就扔進了嘴里。可就算是這樣，嘴角和手上也被另外的人拉出了好多血痕，倒在地上。嘴角卻泛起笑容。
直到長須男子的嘴停止了咀嚼，其他人才停手。紛紛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長須男子也艱難的坐了起來，好像剛才這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才是苦役之地真實的一面吧！
“不知好歹”老王嘴里嘟噥了一句，對著易卜生鄙視的斜了一眼，“早晚你也是這個結局。”
剛才還和宋平存和顏悅色的福姬，此刻臉上也盡是落寞，挪了挪身體，靠近老王。四個女人很熟練的背靠著他，將老王圍在中心。
這一晚，再沒有別的事發生，四個女人居然一直有一人眼睛是睜開的，輪換著休息，這讓宋平存感覺到了這百多人并非看上去那么安靜。就像是易卜生飛出去的那一根肉干，就差點釀成血斗，如果長須男子稍有猶豫，結果會是什么樣，他自己也不清楚。
用石片肢解那鷹鉤鼻很是花了不短的時間，不過宋平存沒有看到生吃的場面，這讓他才稍微的松了口氣。
這一晚他沒敢閉眼，易卜生卻是整整的睡了一晚。
破曉，宮殿里一百多人全都站了起來，宋平存跟著這些人一起又離開了宮殿。看似四散分開，不過也看出并非完全的各顧各，還是三兩成群。
正當他不知道該去向何處，老王卻是對他說道：“想要活命，就跟我們來。”
他們離開的時候，有人給老王送來一個血紅布條包裹住還有血腥味的包裹，僅僅至少勉強捆了一圈，并沒有遮擋，那分明就是一條大腿的一半。
宋平存嘆口氣，不用說那肯定是鷹鉤鼻男人的一部分。
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天剛發亮，昨天晚上飛出宮殿的那些銀鳥仿佛是固定了時間從遠處飛了回來，剛看見影子，老王就和四個女人一起躲進了旁邊一個稍微有些凹下去的坑里，盡管他已經略顯單薄，但還是一個人俯在四個女人身上，而四個女人則是蜷縮著身體盡量縮小，不讓自己的身體暴露在外面更多。
宋平存見狀，看向不遠處一個同樣的凹坑，扶著易卜生快步走了過去。
“宋兄弟，不必如此。”易卜生看見宋平存同樣的方式把自己藏在身下，老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就像昨天晚上老王所說的一樣，他早晚和那個鷹鉤鼻的結果是一樣。
宋平存還未回答，背上就感覺到一陣吃痛。好在身上這件靈器打造的衣裳足夠抵抗，但頭發卻是被抓得飛散，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背被幾只銀鳥的嘴喙叮得流出了血絲。
不知道為什么，血絲一出現，這些銀鳥像是受了驚嚇，慌亂的從宋平存背上飛起，向著宮殿而去。
身下的易卜生已經沒有話可說，這比單純的救下他一命更讓他揪心的痛，到了此刻他才真正的放下了所有對宋平存的恨意。
“起來吧，還有不短的路要走。”老王站在地面沖宋平存說道。
剛才的那一幕他沒有看見，但銀鳥落下又發出尖利的叫聲他是聽見了的，卻沒想到宋平存僅僅只是手上被劃破了血絲。
老王意味深長的看了宋平存一眼，卻沒有多說什么話，福姬幾女更是像沉默的女人一般，對于剛才發生的事似乎一點也不奇怪，幾人繼續前行。
宋平存扶起易卜生，跟了上去，這才看見老王的背上原本還能遮體的衣服被劃拉出好幾條口子，有幾個地方滲出了血，可是他的背依然還挺著，一步一步的向前。
這一去走出有小半日的路程，回頭還能看見破敗的宮殿，可見路程并不遠。直到易卜生都快要軟下去的時候，他們停了下來。宋平存才看清楚和明白了，昨天晚上他們休息的石洞外為什么會有大石塊了。看來昨天晚上他們很幸運的找到了一個避風的港灣，又正好還沒有其他人固定的。否則昨天晚上就會有一場爭斗了。
這石洞和昨天晚上的石洞類似，只不過石洞更大一些，洞內和昨天他們住的石洞幾乎是一個情況，外面僅僅夠幾人躺著，里面是狹窄變小不知道伸向何處的地洞。
四個女人從老王手上接過鷹鉤鼻的肢體，就在洞口外沒有進去。福姬解開束縛的布條，幾個女人都從自己懷里摸出一塊比巴掌還小的石片，看樣子還要切割。
福姬的手在自己懷里停了一下，看向宋平存，“宋貳兄弟，可不可以借你的石刀一用。”
聽到福姬的問話，幾人的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向宋平存。
宋平存沒有一絲猶豫，把插在腰上的那把石刀遞給了福姬。相比她們手上的石片，宋平存從鷹鉤鼻手上搶來的這一把要長一些，還有一個手柄，看起來更像是刀。
有了宋平存手上的石刀，她們又把那半截大腿分成了指甲大小。
老王就坐在外面，也從自己的褲腰里摸出一把石刀，比宋平存遞給福姬的石刀還要大一些，就在身下的石頭上打磨起來。
宋平存眼睛一縮，昨天那種情況，老王都沒有抽出褲腰里的刀，是為什么呢？
石刀與石頭之間的來回摩擦，一下，一下，聲音很小，老王的動作很慢。
手上的動作很機械，眼睛卻一直在看向遠方。
福姬幾女分割完肉，宋平存原本以為她們是要擺出來在陽光下曬干，卻不料她們將這些肉塊又聚在一起包了起來。
看著宋平存疑惑的眼光，把石刀還給宋平存的福姬說：“晚上，就要靠這些肉來誘捕火鼠了。”
宋平存點點頭，內心一陣唏噓，心中最大的一個坎總算是邁過了。
到天已經擦黑，宋平存看見靠在石洞內休息的幾人都沒有起身的想法，忍不住問道：“今晚，不去那個宮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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