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荒村拓也搖下車上的手搖車窗，撩開擋在眼前的長發，向窗外看了過去。
這座城市的天空好像被蒙上了一層灰色的紗布，一整片都是昏昏沉沉的，讓人看著不由得心中油然生出一種郁郁之氣，就好像心口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了一般。
這是霧霾嗎？
可能是的吧。
還有天上的云，也是黑壓壓的一大片，而且給人的感覺很近，似乎距離地面只有幾百米一般，處處都透露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這里的建筑也是，剛從申城還有北都這兩個國際大都市過來的荒村拓也竟有一種自己回到了二十世紀末跟二十一世紀初的感覺…
“這根本就不像是一座正常的省會城市。”
這是荒村拓也此刻腦子里最真實的想法。
開著車的老板斜著眼睛撇了他一下，見他一直看著窗外發呆，好像也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于是便用充滿自嘲的語氣問了他一個問題：“你作為一個華國通，應該知道東北地區有很豐富的礦產資源吧？”
“自然。”荒村拓也點了一下頭，順帶在腦子里回憶了一下前世初中地理課本上講的知識點，“東北地區煤、鐵產量很高…”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老板的目光不自覺得瞟向了遠處一個寫著“某某工業”的大煙囪，上面還冒著滾滾黑煙，“東北成了最先發展重工業的地方，也成為了最先城市化的地區…”
“那不是挺好的么？發展工業就有錢、有錢就能進行環境建設…可為什么這里的環境還是這么糟糕？”荒村拓也說出了他對于經濟建設的淺薄理解。
“都說了是最先發展重工業的地方…我們的任務是給全國輸血…”老板看到面前有紅綠燈，便輕輕踏了一下剎車，再踩下離合器配合檔把減擋。
“結果搞到最后，把一大群兄弟帶起來了，自己卻掉進了泥坑里面，爬都爬不上來…還被那群兄弟看不起…奉天也是，是被遺棄的城市…”
車停下來后，荒村拓也把頭伸出了窗外，低頭看著路面上藏著積水的坑坑洼洼，“難怪你會跑去日本。”
“這也不能算是主要原因吧。”老板等著紅綠燈，轉過頭面向那四個擠在后面玩手機的女人，用日語說道：“小姑娘們，再耐心等一下嗷，馬上就到了。”
四個女人：“是~”
這幾個女人也只有在陌生人面前才會這么聽話又客氣了。
荒村拓也如是想著，繼續著與老板的對話：“那什么是主要原因？”
“忘了。”
“忘了？”
“是啊，都十幾二十年了，這誰還能記得？”老板嘴巴咧了一下，四周略顯濃密的胡茬也跟著動了起來。
“好吧，那就暫時跳過這個話題。”
老板不愿意說，荒村拓也也不想、準確說應該是懶得再追問下去。
畢竟一但談話的目的性變強，他也就失去了興趣。
他所喜歡的是那種散漫、或者說是話題漂浮不定的閑聊。
“不過…”荒村拓也注意到，路上的行人好像都是中老年人居多，年輕人他都沒見到過幾個，“我好像被你給騙了…”
“啊？”自認為活得還算光明磊落的老板被他這個疑問句給整蒙圈了，隨后被氣得臉紅脖子粗，非要對方跟自己說道說道，“你小子！你給我說清楚點！我怎么騙你了！”
“明明在日本的時候你還一直在我面前夸東北…”荒村拓也撐著腦袋，說話的聲音頗有些漫不經心，“為什么一來卻又是另一個樣子？”
“呸！”老板狠狠得呸了一口，“誰騙你了！我夸的是東北的農村鄉村還有山林！你就等著明天吧！明天我帶你去我老家，那才是真正的東北！”
“是嘛…”荒村拓也見他急眼了，嘴角不禁微微翹了起來，“…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
“嘁！”老板輕蔑得扯了一下嘴皮子，“跟你這種小鬼子扯這么多，簡直就是浪費我時間！”
“鬼子？”
“咋的？不能叫？”
“罵我沒關系…”荒村拓也并不覺得自己算得上是一個日本人，“后面那四個人也是日本人，還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妻子也是日本人吧？”
“呃…”老板頓時語塞，轉過頭看了看坐在后面的幾個女聲優，見對方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便松了口氣。
荒村拓也見狀，十分惡劣得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說了一句：“等到了你家，我會如實把話帶給尊夫人的。”
“你小子！”老板對于他的無恥行徑以最真實的行動表達了他的不滿，“忒！你小子焉壞焉壞的！卑鄙小人！”
“多謝夸獎。”荒村拓也看了一眼前方的紅綠燈，敲了敲車窗，提醒道：“綠燈了。”
“哎喲我…”老板反應過來后，猛得抬起離合器和剎車，“都是你小子害的！”
車子…熄火了…
“我*！這破面包車！”
“不是五菱神車么？”
“少給我說風涼話！”
“重新啟動吧。”
“用你教我？”
二十分鐘后，經歷了千辛萬苦，一行人終于在一個小區門口下了車。
把門禁卡放在感應器上掃了一下，老板就領著一男四女五個年輕人進入了小區。
保安亭里一個六十多歲、嘴里叼著一根“人民”香煙的老頭伸了腦袋，叫住了老板，“小隋啊，你這是帶親戚來家里玩了？”
“好好守你的門！”老板從兜里掏出一包“長白山”香煙，精準無誤得丟進了保安亭的窗口里，“別胡亂打聽業主的消息！”
老頭撿起掉在地上的煙，美滋滋得往保安制服胸口上的口袋一裝，“你家老爺子什么時候來啊？我好久沒跟他下棋了。”
“他就住在隔壁小區，你自己不會找？”
老板擺了擺手，打發掉老頭后就帶著幾人進入了一棟單元樓，然后又乘坐電梯上了三樓，最后在一個掛著“0303”號碼牌的門前停下了腳步。
荒村拓也把行李箱放在一邊，坐了上去。
又瞥了瞥四個女人。
嗯，出了機場后的她們變得格外得安靜起來了…
沒想到啊，自來熟的女聲優們也會有拘束的一天。
叮咚！叮咚！
老板按了兩下門鈴。
過了半分鐘不到，門被打開，一個腰間系著圍裙的中年女人站在門口，“孩子爸，歡迎回來…還有五位客人，歡迎過來做客，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隋有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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