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注意休息。”虞太后輕聲說道,眼中充滿慈愛。“戰事持久,非一日之功。”
“謝母后。”曹芳欠身致意,含笑說道。
戰爭其實枯燥而辛苦。
大部分時間都消耗在工事上,真正廝殺的時間并不多。
但雙方卻不敢因此而松懈,精神高度緊張,甚至比交戰時的亢奮還折磨人。
除此之外,還有隨時可能出現的疾疫。
很多時候,打敗你的不是對手,而是傳染病。
幾萬、十幾萬人聚在一起,生活設施不完備,衛生條件堪憂,出現傳染病的概率極大。一不留神爆發起來,傷亡會比一場惡戰還要大。
曹芳雖然是第一次參與戰爭,卻通過史書了解過戰爭的殘酷,腦子里沒有多少橫槊賦詩、指點江山的浪漫,卻有難以解脫的壓力。
安排完作戰任務后,他就將大部分精力用在了后勤上。
為大軍籌措糧草、藥品,安排將士輪休,滿足前線將領提出的各種物資要求,甚至協調他們之間的矛盾,成了他工作的重心。
除此之外,還有洛陽不斷轉來的文書,荊州、關中的戰報,以及北疆日漸緊張的局勢。
一天下來,身心疲憊。
好在隨駕的虞太后、甄瑜等人非常體貼,不僅不來煩他,還能適時的給他送上慰籍。
尤其是虞太后,時時派人慰問,關心他的情緒。
這讓曹芳有機會緩解焦慮的同時,更加感覺到戰爭的不易。
他身為天子,可以帶著太后、皇后同行,享受家庭的溫馨,其他將士卻做不到。對絕大多數士卒來說,戰爭更加殘酷,收獲卻不值一提。
魏國實行士家制,服兵役就是他們的責任,立功受賞的機率極低。
曹芳深知這種制度的弊端,一直在謀劃改革,只是還沒想好怎么改,什么時候改。
天下未定,現在又是戰時,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發不可預期的后果。就算用心是好的,也不一定就能得到滿意的結果。
當務之急,是積累威望,而不是急于改革。
這也是虞太后給他的忠告,也是曹爽的正始改革給他留下的政治教訓。
“聽說陛下這幾天都睡得很晚,處理完公務,還要再看一會兒書。陛下,好學是好事,但也要勞逸結合。”
“多謝母后掛念,我看書倒不是為了學習,而是放松。調劑一下心情,才能入睡。”
虞太后打量了曹芳兩眼,笑著搖搖頭,對一旁的張云英說道:“要調劑心情才能入睡,還說不緊張,陛下真是連騙人都不會呢。你啊,真是錯怪他了。”
張云英紅了臉。“太后,我可不敢責怪陛下,只是……只是……”
“只是有些委屈罷了,對吧?”
“……”張云英低下了頭。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好意,只是著急了些。”虞太后拍拍張云英的小臉,又看向曹芳。“陛下,云英是心疼你,并無其他意思,你不要怪她。”
曹芳有些茫然。
他今天照例來見虞太后,看到張云英在側,本來就覺得意外。
張云英和虞太后脾氣不太合拍,除了陪皇后之外,很少單獨拜見虞太后。
聽到這兒,他才反應過來。
原來張云英是來找虞太后訴苦的。
只是訴什么苦,他還沒搞清楚。
這段時間戰事緊張,他與張云英接觸的機會不多。就算去張云英的帳里留宿,通常也沒心情說話。有幾次還沒洗完腳,人就睡著了。
所以張云英想要什么,他并不清楚。
關心她的父親張緝?
曹芳留了心,又和虞太后說了一會兒話,才起身告辭。
不用他多說,虞太后就推說累了,想早點休息,讓張云英陪曹芳一起走。
出了虞太后的大帳,張云英跟在曹芳身后,低著頭,絞著手絹,一言不發。
曹芳輕聲說道:“最近沒收到你父親的消息,所以沒和你說。不過做這種事,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臣妾知道。”
曹芳沉默了片刻,又道:“我看書……真的只是為了放松,沒有別的意思。”
“是臣妾無知,幫不了陛下,還錯怪了陛下,請陛下責罰。”
曹芳停住腳步,回頭打量著張云英,見她神情委屈,眼睛泛紅,有些哭笑不得。
“責罰什么啊,一點小事而已。”曹芳拉起張云英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拍了拍。“對了,你今天怎么一個來,皇后呢?”
張云英一愣。“陛下不知道?”
“知道什么?”
“皇后懷孕了。”
曹芳也愣住了。
皇后甄瑜懷孕了?
他可真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怪不得這幾天沒看到甄瑜,有一次想去看她,還被回絕了,說是不方便接駕,安排了其他嬪妃侍寢。
“什么時候的事?”
“半個月前。”張云英反手拽住曹芳的手,搖了搖,央求道:“陛下,臣妾……也想為陛下……”
曹芳恍然大悟,伸手指了指張云英,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啊……”
張云英紅了臉,卻還是不肯放手。“臣妾既不知文,又不曉武,能為陛下做的也就是多生幾個孩子了。就算這些孩子將來不能成為儲君,將來也能為陛下鎮守一方……”
“行。”曹芳點了點頭。
“真的?”
“當然是真的。”曹芳笑笑,牽著張云英的手向前走去。“先去看望皇后,然后去你帳里。”
這幾天太忙,他連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有些忘了。被張云英這么一提醒,他忽然來了興致,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張云英心中歡喜,跟了上來。“陛下,皇后這些天吐得厲害,不便接待,你還是不要去了吧。”
曹芳停住腳步。“她是因為這個……才不接駕?”
“嗯哪。除了吐,她身體不太好,要靜養,不能……勞累。”
曹芳想了想,沒有再說什么,舉步向甄瑜的帳篷走去。
他知道甄瑜的身體不太好,更知道甄瑜之所以身體不太好,和“他”有直接的關系。
之前的曹芳是傀儡,作為皇后的甄瑜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年紀輕輕的就落了一身病。高平陵政變之后好長一段時間,她的生活發生了改變,心理的陰影卻一直還在,身體也不是很好。
這次隨駕出征,本來就辛苦,再加上又懷了孕,反應強烈,只怕更難熬。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因為帳篷里的味道可能不好聞就避之三舍。
來到皇后的帳篷,還沒進帳,就聽到一陣干嘔聲。
張云英掙脫了曹芳的手,沖到一旁,用手絹掩著嘴。
曹芳的胃也有些翻涌,但他還是忍住了,調整了一下情緒,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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