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聽了,也是目瞪口呆。
聽鐘會這意思,圣人孔子與陽貨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這么勁爆嗎?
別說李熹這個正宗的儒家門徒不能接受,他這個偽儒家門徒也不能接受啊。
曹芳轉著眼珠,考慮要不要打個岔,讓鐘會收斂一點。
他自己的名聲壞了也就罷了,連累我就不好了。
這李熹雖然沒什么用,終究還是并州名士,影響輿論的能力還是有的。
李熹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費了好大力氣,才控制住了情緒。他轉身看向曹芳,深施一禮。
“臣學疏才淺,不敢誤人誤己,更不敢誤君誤國,敢請陛下恩準返鄉,茍全性命。”
說完,不等曹芳說話,轉身而去。
鐘會面帶冷笑,不屑一顧。
曹芳看向鐘會,有些不高興。“士季,你這玩笑開得有些大了,怕是會成為儒林之敵啊。”
鐘會收起不屑,起身施禮。“陛下,當初叔孫通為漢家制禮,為山東腐儒所笑,董仲舒進天人之策,反對者也不在少數。若能移風易俗,一振儒門衰氣,于世事有所匡救,臣就算成為儒林之敵也無所顧忌。”
曹芳眉頭微皺。“你的一片至誠,朕是知道的,只是這手段……”
鐘會難得的打斷了曹芳。“陛下以為臣是故作驚人之語嗎?”
“難道……不是?”
鐘會笑笑。“陛下面前,臣豈敢妄言,更別說是誹謗圣賢。圣人與陽貨之間,既有敵意,又有相惜。只是讀書人為尊者諱,不肯明言罷了。當然,更多的人是死讀書,讀死書,不知其中未盡之意。”
他揚揚手。“并州名士,不過如此,臣今天算是見識過了。”
曹芳說道:“先不說李熹,你先說說陽貨是怎么回事。”
鐘會搖頭道:“陽貨的事,隨時都可以說。可若是李熹走了,陛下再派人去追,就不合適了。”
曹芳愣住了。“你的意思,朕應該用他?”
“當然。”鐘會一本正經的說道:“只不過李熹不堪大用,只能教教蒙童。臣若不嘲弄他一番,他必不肯就范。”
曹芳這才反應過來,認真的打量了鐘會一眼,點點頭,讓尹大目安排郎官去傳命。
鐘會又道:“陛下,還是由何晏出面吧,他能解李熹之惑。”
曹芳想了想,覺得有理。
李熹正在氣頭上,想讓他恢復理智,必須把陽貨這件事理清楚。何晏雖然男生女相,學問卻著實是好,尤其是對論語的研究。他不僅能給李熹解惑,還能給李熹打個榜樣。
曹芳吩咐了尹大目一聲,讓他去找何晏。
尹大目領命去了。
鐘會又解釋了一下建議錄用李熹的原因。
朝廷想化胡為漢有一個難點,就是并州的人口有限,并不比匈奴人多多少,而且漢人百姓中不識字的很多。如果不加以調整,誰影響誰還真說不準,并州可能變成一個不胡不漢,亦胡亦漢的地方。
要避免這個麻煩,就要先加強漢人的教化。
最好的辦法,就是設立學堂。
這種面向普通人的學堂不需要太高的學問,培養的目的也不是入仕,不會形成所謂的門生關系,對擔任教授的人利益不大,未必有人愿意來,需要朝廷給予一定的優待。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朝廷可以將李熹作為榜樣。只要李熹答應了,并州本地的讀書人就不會太排斥,各縣的縣學也就能建起來了,說不定還會有中原人趕來。
這是一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事。
辦好了,并州不僅能恢復舊境,成為朝廷的屏障,更能成為一個標桿。
曹芳覺得鐘會說得有理,一時竟忘了陽貨的事。
——
李熹背起行囊,正準備起程,返回故鄉,剛出門,就迎來了一個客人。
何晏。
何晏一身單衣,沒有戴冠,只戴了一方青色頭巾,臉上也沒涂脂抹粉,卻依舊白凈如玉,唇紅齒白,艷若桃李。往院子中央一站,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想看不到都難。
李熹見狀,知道此人不俗,連忙上前問候
何晏抬起手,擋在眉上,看了一眼燦爛得有些刺眼的陽光,淡淡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李熹知道他是讀書人,可能還是名士,卻沒想到會是何晏,頓時吃了一驚,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何晏的名聲很大,但人品不佳,李熹之前聽說他的名字時,還有些不屑。
可是親眼看到何晏,他還是被何晏的風度迷住了。
“晏奉詔前來問候。”何晏拱拱手,一臉被迫營業的無奈。“就在這里說嗎?”
李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請何晏登堂入室,又命人上酒。
一會兒功夫,圍墻上就出現了不少吃瓜群眾的身影。
李熹是并州名士,他的到來本就吸引了不少人。何晏來訪,將熱度又推高了一層。只是覺得自己學問有資格參與他們討論的人不多,只能隔著院墻圍觀。聽一言半語,將來當作談資。
“天子有詔給我?”李熹有些不太確定。
何晏點點頭。“天子有口諭,想請李君出任茲氏縣學祭酒,教化漢胡子弟。”
李熹頓時沒了興趣。
他還以為天子會任命他為近臣呢。
“觀足下神色,似乎有些不屑?”何晏撫著胡須,不緊不慢地說道。
李熹露出矜持的笑容。“熹才疏學淺,怕是難荷重任。還請何君代為回復天子。”
何晏笑笑。“聽說你和護軍將軍在駕前有所爭論,不知我能否聽聽?”
李熹不快的瞅了何晏一眼,怒氣上涌。
他自謙才疏學淺,按理說何晏應該客氣一下。何晏卻只字不提,反而說起了他和鐘會爭論的事,這是認同他才疏學淺的意思嗎?
“常聞中原多才俊,今天還真是開了眼界。”李熹冷笑道:“何君撰《論語集解》,也是大家,熹正好請教一番,還望何晏啟我茅塞。”
“不敢,共賞析。”
李熹越看越來氣,便將鐘會說孔子和陽貨是同父異母兄弟的事說了一遍。他的聲音很大,不僅堂上的何晏能聽到,趴在院墻上圍觀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李熹還沒說話,吃瓜群眾們就炸了,個個義憤填膺,摩拳擦掌,準備去教訓鐘會一頓。
真是豈有此理,竟敢污蔑圣人,簡直是大逆不道。
一時間,無數雙眼睛看向了何晏。
何晏白晳面皮上的無奈更濃,他打量著李熹。“敢問足下,都讀過哪些書?”
李熹沉聲道:“五經皆有涉獵,只是不如中原才俊精通罷了。”
何晏點點頭,又道:“能背么?”
李熹頓時啞口無言,半晌才道:“不能背,就不足以評論么?”
“不能背,就要準備書,稍后要查證,以免有向壁虛造之嫌。”
李熹很尷尬。“這里可沒有現成的書。”
何晏嘆了一口氣。“那《禮》、《論語》、《太史公書》中的《孔子世家》還熟吧?”
李熹很郁悶,卻又無可奈何。“《禮》、《論語》能背,《孔子世家》也算熟。”
何晏點了點頭。“那行,我盡量不引其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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