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張司九和招銀洗漱完，躺在炕上，就在張司九幾乎昏昏欲睡的時候，招銀忽然出聲：“九娘，我有些難受。”
張司九瞬間睜大眼睛，“哪里難受？頭痛？腹痛？還是哪里痛？”
這生病了可不是小事！
招銀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我心口疼。”
一時之間，張司九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心口疼,是指的什么，腦子里瞬間劃過了心絞痛心肌炎等等癥狀，又覺得招銀這么年輕應該不會。于是她問：“怎么個疼法？”
“有點酸，有點疼，還有點空落落的。”招銀老老實實描述，一點沒意識到她們之間的對話有點驢唇不對馬嘴。
張司九聽到“空落落”三個字，倒是反應過來了。
然后她就松了一口氣：不是生病就好。
排除了身體上的毛病,張司九就關心起了小伙伴的心理健康：“是不是想你娘了？”
“嗯。”招銀點點頭，情緒低落：“我爹和我娘，從來沒有那么高興過。”
張司九實話實說：“不是天底下每一對夫妻都能和睦相處，白頭到老的。招銀，有的時候，我們必須得接受這個事情。就算你以后嫁人，也會有可能過得不是那么高興，或者說，也不是隨時都那么高興。二嬸和二叔，有時候也拌嘴的。”
招銀拉起被子蓋在下巴上，聲音更加沉悶：“我知道。九娘，所以我好羨慕你們。昨天，我爹找我了。我在外頭拔菜，他走過來，跟我說，讓我防著點你們。說你們養著我，就是為了騙我給你們掙錢。還讓我把錢交給他。”
張司九還真不知道這個事情，不過以劉長進的性格來說，還真能干出這樣不要臉的事情。
短暫的無語之后，張司九翻身看向了招銀那邊。
雖然是夜晚,但仍舊能模模糊糊看得清楚招銀被子的輪廓。她輕聲問招銀：“那你怎么想的？”
招銀頓了頓，很久之后，才艱難道：“我把他打了。”
張司九猛地坐起來了：！！！什么？
她恍恍惚惚的確認一遍：“你說，你把他打了？”
“嗯。”招銀又把被子往上拉一點，聲音越發惴惴不安：“我就氣壞了，抓起地上一把泥就扔了過去，結果里頭有個石頭，正好砸在了他嘴巴上，不僅破了，還流血了。他也氣得要抓我打，我就……我就把他推地上，跑了。他好像摔水溝里了。我也沒敢回頭看。”
張司九語氣復雜：“干得漂亮。招銀，你沒做錯。他先不要臉的。”
“我怕他回去拿我弟弟撒氣。”招銀實話實說，語氣更焦慮：“我還害怕他來找你們麻煩。他那么不要臉……”
張司九想了想，對招銀說道：“他拿你弟弟撒氣也不是你的錯。而且他也娶不起新媳婦，所以你奶奶肯定會護著你弟弟的。至于我們家，他肯定不敢。反正以后他再來找你要錢，你就直接不理他,跑就行。不管他怎么說,你都別給他錢。”
這種人,給了錢，也是白給。還不如拿去喂狗，狗還知道搖搖尾巴呢。
“我還怕他去找徐江要錢。”招銀的聲音帶著哭腔：“他那么不要臉，他肯定做得出來。我妹妹那邊，他都去過了。要不是那家人兇，他肯定還要去。我舅舅跟我說，讓我以后不要去看招金了。別讓人家覺得，我們家不識好歹，還想著以后把人認回來。”
張司九不知道該怎么勸慰招銀。
看著一直大大咧咧近乎缺根弦的招銀焦慮難過成這樣，她說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有些東西，是別人幫不上忙的。
不過，招銀不肯親近徐江的原因，倒是找到了。
招銀這分明是自卑。
張司九伸出手，在招銀被子上拍了拍，溫柔寬慰：“徐江又不傻，不會給他錢的。而且，如果徐江因此不和你來往了，就說明徐江這個人并不值得再來往。而如果徐江因此心疼你，甚至還想保護你，那說明他是個很好的人，值得來往。至于你妹妹，你舅舅說的也沒錯，如果那家人對她很好，你少去看你妹妹，或許才是最好的。她最需要的，可能并不是一個疼愛她的姐姐，而是一對疼愛她的父母，一個能讓她安心過日子的家。”
“我知道你心里難過。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只能接受。但是，只要我們足夠努力，生活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你看，我二叔二嬸就是這樣。他們足夠努力，遇到事情也會往好處想，從來不去怨天尤人，所以我們家日子就越來越好了。”
“招銀，你看你，根本就不用怕的。他要是找你麻煩，你也可以打他。你看你都能打得過他了。還有什么好害怕的？你能保護你自己的。”
招銀吸了吸鼻子，“真的？”
“嗯。真的。”張司九輕笑：“你不僅能保護你自己，還能保護我們呢。你看你力氣大，好多男人都比不上你。”
這話是真的。
招銀的身上，肌肉率非常高。
加上天天干活，她的力氣完全比得上個瘦小的男人。
反正劉長進肯定比不過招銀。
招銀得到了張司九的肯定，終于安心下來。不過睡覺之前，她還是努力跟張司九保證一句：“九娘，我一定會勤快干活的。”
張司九“嗯”了一聲：“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賣蛋現在雖然不賣了，但是明天要幫忙分肉。到時候還得靠你。”
她知道，招銀這么努力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其實就一個原因：招銀怕他們不要她了。
但這個事情，張司九也沒有辦法一下子改變招銀的擔心，只能努力的幫她找到存在感，以及被需求感。
第二天，張司九起來之后，就發現水結冰了。
放在屋外的盆里，水面上有了一層薄薄的冰，小松小柏也不怕冷，把冰砸破了拿在手里玩，高興又稀奇。
張司九呵了一口氣，全是白的。
氣溫顯然一天比一天低了。
張司九不舍得把手從袖子里拿出來，干脆用兩個袖子對著，然后袖子就連在一起，熱氣也不會跑掉，手就也不覺得冷了。
此時此刻，張司九萬分想念毛線手套。
徐氏出來倒水，看見張司九這個樣子，就笑罵：“把背挺直了，縮脖子縮手多難看！怕冷就去給我燒火，我馬上來做飯！今天早上吃肉湯飯！”
肉湯飯三個字，頓時就讓所有人精神都是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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