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庚很快找到了瞎子田不易所說的那個道廟。
所謂道廟,就是祭祀道教仙神的廟。
最初,廟是被用來祭祀祖先和天神地祇的建筑,有著嚴格的制度限制。
后來廟逐漸走向百姓,變成了祭祀神明、圣賢的場所。
這道廟很小,就一個院子,對著大門的是主殿,東西兩側是偏殿,里面也可住人。
主殿內供奉著正財神趙公明、武財神關羽、文財神比干,以及五路利市仙官。
道廟中有兩個老者,一個是頭發略為花白古稀之年的廟祝,另一個就是年已花甲的瞎子田不易。
李長庚站在門外,拉起門環,先敲一聲,停頓一下后,又連續敲響兩下。
等了片刻,門開了,開門的是那位廟祝。
這么晚了,他衣服穿的整齊,看來還沒睡下,像是在等我了。
李長庚一擺拂塵,躬身行禮,“福生無量天尊,貧道李長庚,道號朔陽,見過老居士。”
“無量壽福,見過這位道長,你就是田瞎子說的那位吧?快請進!”
李長庚笑著點點頭,跨步進入了廟中。
就聽老者道:“老頭姓黃,是這廟里的廟祝,平時管些香火事兒。”
李長庚聽了,再次微微躬身一禮。
院子里靠近東邊側殿一側,有一棵成人合抱粗的銀杏樹,上面掛了不少的紅綢,都是一些上香祈福的人掛的。
李長庚耳聰目明,抬頭看一眼,上面有寫著保佑發財、財源廣進之類求財的話語。
瞎子的聽覺比一般人靈敏。
田不易聽見了敲門聲和說話聲,就知道那位道長來了。
現在已經杵著竹竿站在了院子里恭候著。
“真人,你來了,快請到屋里坐。”
田不易止不住心中的激動,這位高人來了,說不定自己真的有救。
李長庚跟著進了田不易住的一側偏殿,黃姓祝廟倒了幾杯茶也跟著進來了。
將茶水放下,坐在了一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真人,請喝茶!”
“謝謝!”
李長庚雙手接過一杯,輕輕抿了一口。
“不知田道友邀請我來有什么事嗎?”
田不易連忙躬身道:“真人喚我田瞎子就好,不行的話喊我老田也行,不敢當真人道友稱呼。
我想求真人慈悲,救我一命!”
“怎么說?”
田不易整理一下思路,道:“真人,實不相瞞,我是遭天譴了。
當時那位道爺傳藝之時說過,相命有三不靈、三不看,讓我記得。
無運者不可謂無,恐他尋死誤我陰德。
兇暴者不可說明,恐他忌我看破反遭伊害。
命將盡者不可直說,恐他自己心慌而家人婦子悲傷,于我實屬無益。
這三不靈,我當時聽了,還記在心上。”
李長庚聽了簡單的點點頭,“確實!”
隨后示意他繼續。
“那時自己這盲師十神直斷訣還在學習中,并未能用到實踐。
后來學了十一二年,我也成年了,感覺這算術也學的有些火候,便決定出攤了。
那時候建國也才一二十年,普通百姓都不識字,而且也都信這個。
再加上我算的還算準確,幫著他們解決了一些心事,因此也成了遠近聞名的田半仙。”
田不易說道這,好似回到了那個時間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突然,他長嘆一聲,“畢竟還是年輕啊!”
接著露出苦笑,又道:“我那時瞎了雙眼,心中本就自卑,心里就想著讓人看的起我。
我憑著盲師十神直斷訣做到了。
然而在一句句田大師的吹捧下迷失了自己,漸漸的忘了道爺給我交代的話。
不論何人,不論何事,只要給錢,我一概算之。
可是命數可看,人心不可測。
有心比天高不甘平凡的問,我如實告知他們這輩子安心做個普通人就好,他們想不開走上了極端,干起了違法事,最后有坐牢的,也有丟了命的。
還有生了病的人問我病什么時候會好,我說她壽命將近活不了多久,她回去后就自殺了。
常言泄露天機者必咎有應,躲不過五弊三缺,不是天罰便是人禍。
這一樁樁的人命還有官司最終算到了我的頭上。
唉!”
田不易再次嘆息起來,用干枯的手指抹了抹眼淚。
“五弊”是指鰥、寡、孤、獨、殘。
“五弊”中“四弊”出自《禮記》,即:少而無父者謂之孤,老而無子者謂之獨,老而無妻者謂之鰥,老而無夫者謂之寡。加上身體殘疾就是“五弊”。
“五弊”中的人,往往更容易有時間、有精力去研究算命之類玄之又玄的事。
“三缺”,即錢、權、命。說到底,就是福、祿、壽。
天地中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運轉法則,當一個人能夠窺探到這個“天機”,就會有改變這種規則、甚至會破壞規則,于是不可避免招來無妄之災。
如果是給善良的人算命,這種改變就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是,若是那些心術不正的人,于是就會折損自身的福、祿、壽了。
李長庚坐在邊上,靜靜的聽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
“讓真人見笑了!”
田不易接著說道,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和哀嘆。
“后來時代洪流滾動,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我也就成了被打倒的對象。
之前因為說了些實話,導致一些自殺或者走上極端的那些人的家屬找上了門,說我傳播迷信,是糟粕。
那些得了我的好的也加入其中,檢舉、批斗我。
禍及家人,他們放不過我,就連家人也跟著遭殃。
父母妻子不堪受屈,不是氣死就是郁郁而終,最后全家就單單剩下我一個。
這時我想起來了道爺的囑咐,天機不可輕泄,凡事不可算盡。”
天地不分善惡,但人卻有好壞之分,人心隔肚皮啊!
李長庚聽完,捋了捋胡須,問道:“你說了這些,與讓我救你有何關系?天譴也不是貧道可解的。”
田不易一把脫了長衫,又解開里面的衣服,露出了干枯瘦弱的身體。
“真人,你看!”
李長庚看了看,一個個指甲蓋大小的毒瘡星星點點的補滿了他的身上和胳膊上,又得已經開始冒出毒膿和血水。
田不易道:“按我推算,我應該有壽八十四歲,可是泄露天機造成業力折壽十一年,最多可活到七十三歲。
如今我六十一歲,本該還能活十二年,可是因當年事,天譴火毒纏身,不斷消耗著我的精氣神,我恐怕活不過明年了。”
說著再次跪拜下去,求道:“求真人幫我祛除火毒,救我一命!”
一直坐在旁邊聽兩人對話的廟祝也插話了。
“李道長,你就救救田瞎子吧!他這些年擺攤算命,掙的錢除了滿足生活需要,其他全都捐出去了。
他用這錢支助了好些個養老院,這些還都是我幫他辦的,
真的,他是一個好人,有票據證明,我拿給你看看。”
廟祝說著就要起來去找。
李長庚笑著搖搖頭,“不用了,貧道自會判斷的。”
“哦!”
李長庚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小道士了,有些事情他只有判斷之法。
“天地有開合,萬物有生死,這是自然不過的事情,也是個不可逞強的事情。
你是盲師,自然懂得這些。
你我也算有緣,貧道可以將你身上的毒瘡治好,但是你損失的壽元卻是補不回來的。”
除非你能走上煉氣修仙之路。
李長庚心中補充了這一句。
田不易喜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我不敢奢望太多。”
李長庚點點頭,能遇到一個有真本事的不易,而且還是那位道門前輩教授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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