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大明元輔 > 第136章 兵來將擋
  徐文璧或許是身體確實堅持不住,只和高務實談了這件事,之后便離開了尚書府,回府休息去了。

  朱應楨等人卻留了下來,先與高務實閑聊了幾句近來生產建設兵團的經營情況。

  高務實的這次京營改革很有些意思,其最大的特點早已說過,就是禁衛軍這支真正的作戰部隊與生產建設兵團這個“后勤部”分割開來。

  禁衛軍那邊沒什么好說,皇帝擁有最高統兵權、指揮權以及全部人員的任免權,但平時將這些權力“下放”到兵部戎政侍郎手里,由戎政侍郎代行大部分權力,尤其是統兵權。而真正的指揮權倒還是保留在禁衛軍司令手中,只不過禁衛軍司令只能指揮,卻無調兵之權——調兵權就是統兵權。

  與此同時,這支軍隊忠誠的另一個重要保障,就是后勤分離給了生產建設兵團。

  所謂后勤,不僅僅是軍糧供給,其他如營房也好,行軍帳篷也罷,包括衣甲、被服等其他各項物資,都歸生產建設兵團提供。而且,如軍糧等主要消耗物,平時禁衛軍只能領半個月所需,超額不允。這和高務實控制京華南疆各警備軍的手法類似。

  以上這些算是軍需,此外還有軍械。禁衛軍的軍械倉庫采取了“仿虎符制”,即倉庫鑰匙一分為二,禁衛軍與生產建設兵團的庫管人員各持一半,只有兩片鑰匙都開鎖,倉庫才能順利開啟。

  而禁衛軍平時的訓練,兵器發放也是有規定的,其中五分之四為冷兵器,五分之一為火器。火器為什么較少呢?就是為了防止生變,但這樣一來就不符合高務實加大火器比例的要求,所以禁衛軍的火器訓練采用輪訓制——東西就是這么多,大家輪流來訓練,換人不換槍。

  當然,不換槍只是個說法,其實還是要換著打的,只不過這一批打過了,就要和生產建設兵團做交接,換來另一批使用。

  這其中當然還有很多細節,比如禁衛軍方面每次接收軍械都要仔細檢查,要不然到時候訓練損毀是要記賬的;生產建設兵團方面也一樣,每一支槍都得仔細檢查,否則一旦沒有當面點清,下一次給禁衛軍的時候人家發現不對自然不收,那這賬就記到生產建設兵團頭上了。

  由于雙方現在沒有真正的上下級關系,那么平時當然都會為了自己的利益盯緊對方,如此一來也就達到了高務實的期望,形成了他希望的“互相監督”。

  利益的驅動力在這個時代顯然百倍于所謂的“責任”、“榮譽”,高務實寧可讓他們因為利益而互相監督,也不指望他們能認識到什么國家責任、民族大義。

  生產建設兵團方面是由勛貴掌握的,而勛貴本身是皇權的延伸,五軍都督府的任何任免當然也都由皇帝決定,所以皇帝對他們來說,是真正的權力源泉。

  皇帝給了他們權力,他們回報以忠誠,同時還回報以金錢——即提供給禁衛軍的那些。

  然而高務實當時作為“協理京營戎政”,當然不能把自己給忘了,所以戎政侍郎就是代表皇帝監督生產建設兵團的。

  “監督”這個詞很有意思,尤其是在大明來說。

  巡撫監督一地官員,漸漸成了一地封疆;東廠提督監督錦衣衛,漸漸成了錦衣衛的上司。

  戎政侍郎監督生產建設兵團,當然也就實際上成了生產建設兵團的“一把手”。如此,再加上戎政侍郎對于禁衛軍司令有代皇帝行使的各項大權,所以京營的兩個部分實際上都掌握在戎政侍郎手里。

  但戎政侍郎本身只是個文官,他的職務是皇帝任免的,而與其他圣旨一樣,這種任免需要內閣、六科的附署,于是文官集團也掌握了重要權力。

  為什么京營改制這么大的事,在文官集團內部遭到的反對聲音很小?原因就在這里了——文官集團是受益方,通過這次改制,文官集團徹底凌駕在了武臣包括勛貴集團的頭上。

  但這就有兩點很奇怪了:一是高務實本身并不贊同“文視武如狗”的模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二是勛貴及武臣集團為什么沒有反對。

  第一個問題其實沒有那么復雜,只有兩點原因:其一,高務實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他知道現在不能讓文官集團認為他是個“反骨仔”,他必須堅持表現出自己始終在為文官集團謀利,官場的道路才能走得下去。

  其二,戎政侍郎雖然有這么大的權力,但事實上還是因人而異的。換句話說,他高務實在任,戎政侍郎就能完全凌駕于禁衛軍與生產建設兵團的頭上,說東就是東,說西就是西。可一旦換了人,那位戎裝侍郎還能不能做到這一點就很難說了。

  理由何在?一是圣眷不同,二是對勛貴們的控制力不同。圣眷完全無需解釋,對勛貴的控制力其實也不必過多解釋:北洋海貿同盟是一方面,生產建設兵團的很多買賣和京華牽扯不斷則是另一方面。

  這是高務實對生產建設兵團的影響,他對禁衛軍其實也有影響——禁衛軍的軍官們從戚繼光這位司令開始算,其下一直到營級,哪一個不是高務實挑的人?

  下一任戎政侍郎就算再厲害,還能直接無視高務實的存在,把禁衛軍從上到下全給擼了,然后換成他的人不成?

  不換人,高務實的影響力就一定還在,因為他又不是致仕回鄉了,他高司農的前途好得很,禁衛軍的人也不傻。

  整體來說,高務實的京營改革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后門”,那就是按照他現在的做法,生產建設兵團本身在財務上實現了基本獨立,而且這個獨立是自外于朝廷財政體系的。

  高務實也不是圣人,他也有自己的利益:當時他需要生產建設兵團財務獨立,不受戶部的影響——因為受戶部影響也就是受內閣影響,而內閣首輔畢竟是申時行。

  不過,高務實也沒料到自己居然來做戶部尚書了,因此有些事又得變化一點。比如說這個財政權,現在就有必要收回到戶部手上了。

  這事本來還挺麻煩,但現在反而因禍得福——勛貴們主動求上門了。

  因為擔心皇上被石星這個十有八九成了反骨仔的家伙蒙蔽,勛貴們生怕自己的利益受損,主動跑來告知他們了解的情況,同時希望高務實搭救他們一把。

  機會來了。

  高務實聽完朱應楨等人唉聲嘆氣的擔憂,一臉鄭重地道:“你們的擔憂是有道理的,陵工這件事非比其他,但凡是大明臣子,誰都不敢在這件事上推三阻四。”

  朱應楨與張元功等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可是求真,這制度可是你定下來的……”

  高務實一攤手:“那也沒法子啊,小弟面子再大,那也大不過皇上去。更何況我高家歷代深受皇恩,這皇上的壽宮若是真有需要,哪怕讓小弟自己納捐,也是要鼎力支持的,何況定下的制度稍稍破例?”

  “是是是,道理自然是這個道理。如果需要的話,咱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也是愿意為皇上分憂的……”朱應楨說著,頓了一頓,尷尬道:“可是生產建設兵團的使用若是開了這個口子,將來的事就難辦了啊。”

  高務實打量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道:“小弟聽說生產建設兵團上個月盈利超過十萬兩?”

  朱應楨知道高務實此前是可以查賬的,自然不敢隱瞞,干笑道:“是……上個月一共盈利十一萬三千七百兩。”

  高務實笑了笑:“按此算來,生產建設兵團一年的盈利可就超過一百三十萬兩了,難怪諸位生怕將來又恢復到隨時可能被打秋風的境地。”

  所以說解放生產力很重要,按照以前的搞法,京營一來是被朝廷“剝削”,二來勛貴們又是在自家掌握的軍籍、軍屯中私下中飽私囊。大家一來必須維持舊的垃圾制度,二來不敢擺在臺面上大搞特搞,下面的人也毫無生產積極性,自然就導致各個層級都效率低下,收益也就極低。

  現在這樣則有些類似于在生產建設兵團的高層實行了股份分紅制,而在基層實行了“聯產承包制”,上上下下都有干勁,都在想方設法增產增收,效率一下就起來了,收入自然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在這種時候,勛貴們忽然發現好日子可能要到頭,那誰受得了?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何況還是這么大一筆財?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此時朱應楨誤會了高務實的意思,聽他這么一說之后,朱應楨立刻和張元功等人飛快的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后陪著笑道:“這其實都是求真你的功勞,咱們和某些人不同,知恩圖報那是寫進骨子里的……所以咱們商量過了,這些錢都應該有求真你的一份。”

  高務實稍稍一怔,才知道這群人是打算拿一筆分紅來收買自己幫忙處理這次的麻煩,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說實話,他京華現在雖然也陷入了財務緊張期,但他還真不至于被這點錢收買——生產建設兵團就算一年收入一百三四十萬又如何,他們那么多人,能給自己分多少?頂破天給他十分之一,那么一年也就十三四萬罷了。

  十幾萬兩放在哪都不是小錢,但在京華的東家高務實面前,還真就只是那么回事。

  舉個例子,就說京華近來本打算建造但目前暫時停止了計劃的三級戰列艦計劃,那三級戰列艦是什么標準和價位?

  京華內部定檔的三級風帆戰列艦,設計排水量為1600噸3200料,采用兩層甲板炮規格,擁有各類火炮72門,全艦定員460人,單艘造價高達24萬兩白銀。【注:此造價如前文一般,參考英國皇家海軍基本同時期木質風帆戰艦的造價換算,并根據本書中京華所擁有的成本優勢進行一定程度減幅而得。至于為何總是拿英國皇家海軍做參照,那是因為只有他們家的記載最清楚,而且相對好查。】

  雖然京華此前的建造計劃也只有三艘,而且暫時還把計劃給停了,但那不是關鍵,關鍵就是這個總造價——單艘二十四萬兩!

  這種完全為作戰打造的戰列艦,吞金能力就是這么恐怖,所以說海軍這玩意真不是弱國小國玩得起的。京華這么大的貿易體量,一旦財政吃緊,也不得不暫停建造就可以說明問題了。

  但是話說回來,京華之前有這樣的計劃,也可以看出高務實肯定不會在意每年十多萬兩銀子的“小收益”。

  高務實于是笑了一笑:“好意心領,不過這倒不必。”然后他伸手攔住了要說話的朱應楨,安慰道:“其實此事雖然為難,不過巧合小弟現在去了戶部,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一用,只是……”

  “只是什么?”一眾勛貴全都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傾,異口同聲的問出這四個字,然后等著高務實的回答。

  高務實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諸位信不信得過小弟。”

  “這叫什么話?”朱應楨一臉詫異:“咱們若是連你都信不過,那還能信得過誰去?人家季布一諾也不過是千金,你一諾……那是三十萬兩啊!”

  張元功也連連點頭,無比確定地道:“這種話就不必問了,這天底下咱們最信得過的人就是你高求真,十幾年的交情不說,就說這些年和你一起做的那些買賣,你什么時候讓咱們吃虧過?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的話,我瞧著這人就算是沒救了。”

  高務實便又朝其余勛貴環視了一眼,眾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紛紛表示完全信得過,咱們對你高求真的信任那比相信親爹還來得肯定。

  高務實見狀,也就點了點頭,面色一肅,道:“這個辦法就是,生產建設兵團的財務收入先上繳戶部,再由戶部按照兵團及禁衛軍之所需返還兵團。惟其如此,我才能有理由為你們把工部的要求推回去。換句話說就是一旦如此,則工部如果要用兵團,首先得過我戶部這一關——哪怕皇上想用,也要先來與我說。”

  勛貴們沒法反對皇帝,皇帝說什么他們就只能做什么,但文官不同,文官把皇帝的意思頂回去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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