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宮。
朱棣今日罕見地沒有發癲。
不過他不發癲，有人可就坐不住了啊！
道衍和尚匆匆趕到寢宮門口，只見世子朱高熾正神情古怪地從里面走了出來。
見此情形，道衍忍不住開口抱怨道:“王爺這又是怎么了？”
大胖胖臉色微變，有些哭笑不得。
還能怎么了？
不就是昨晚上跑去聽墻根，聽到蘇陽寧愿相信暴昭也不相信他這個岳父大人，所以在慪酸氣唄！
你丫好歹也是位堂堂燕王朱棣，至于因為一個小輩生氣嗎？
大胖胖表示不能夠理解，也表示很是心累。
“大師您還是親自進去問問吧！”
道衍和尚聽到這話，就有些急眼了。
難不成又是那個蘇陽說了什么胡話，壞了王爺的雄心壯志？
不過等他進門一看，只見燕王殿下正倚靠在床榻上面，對刑部尚書暴昭破口大罵。
“咳咳，王爺啊，這是又怎么了？”
一見到道衍和尚，朱棣立馬倒起了苦水，將昨晚上蘇陽的話重復了一遍。
“和尚，你說說，憑什么啊！”
“那地也是我燕王府的，他蘇陽還是我燕王朱棣的女婿，他憑什么選暴昭給他擔保，不選我這個岳丈啊？”
“天殺的暴昭，難怪要接近蘇陽小子，肯定沒安好心！”
“你小子不是想要西山那塊地嘛，老子就不給你！”
朱棣氣呼呼地開口道，滿臉寫著不服氣。
這就好比同為蘇陽的長輩，蘇陽卻更加愿意相信暴昭，對朱棣的打擊可想而知。
然而道衍和尚在聽完蘇陽的話后，雙眼卻是綻放出了道道精光。
“王爺，西山那塊地，一定要給蘇陽！”
“而且要快，趕在蘇陽去找暴昭之前，直接將此事敲定，不能讓暴昭參與其中！”
此話一出，朱棣微微變了臉色，神情嚴肅了起來。
“和尚，你的意思是……”
“哎呦我的王爺，這可是蘇陽幫助我燕王府獲得北平民心的大好機會啊！”
道衍和尚飛快解釋道:“如果蘇陽說的那無煙煤，當真廉價而且產量高，完全就可以取代木炭柴火，作為百姓寒冬取暖的薪柴！”
“王爺知道每年寒冬，有多少百姓因為沒有炭火取暖，而被活生生地凍死冷死嗎？”
朱棣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看著道衍和尚。
他出身天潢貴胄，很難想象過一個冬天，竟然會有百姓被凍死冷死！
木炭柴火不是很常見的東西嗎？
為何會有百姓被凍死？
“和尚，此話何意？”
“王爺出身貴胄自然不知，木炭價值昂貴，老百姓根本就買不起，而到了寒冬之后，柴火也變得很是緊俏，所以百姓想要御寒就只能靠多穿幾件衣服！”
“洪武十一年，山東、河南、浙江、淮、徐大雪數尺，淮東之海冰四十余里，人畜凍死萬計……”
“洪武十八年，江南諸府大雪連四旬，蘇、常凍餓死者無算……”
“洪武二十四年，衡州雨雪連綿，羅山大寒，竹樹魚蚌皆死，牛畜凍死三萬六千蹄，凍餓死者不計其數……”
隨著道衍和尚念出一條條記錄，朱棣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在了一起，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凍死者不計其數！
朱棣有些悵然，陷入了沉思當中。
道衍和尚卻再次開口，給了他狠狠一擊。
“貧民百姓沒有取暖之物，只能靠著身體硬撐，抗的過去就好，扛不過去就會倒在冰天雪地里面，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聽到這話，朱棣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副副畫面。
貧民百姓在刺骨寒風中被凍得瑟瑟發抖，最后徹底失去了生機，倒在了冰天雪地里面。
大人尚且可以抵抗，可那些孩子呢？
他們拿什么抵抗這凜冽寒風？
朱棣不敢去想，
他害怕自己承受不住這殘酷事實。
“朝廷呢？難道就沒有什么辦法嗎？”朱棣聲音顫抖地開了口。
道衍和尚嗤笑了一聲，神情罕見地嚴肅了起來。
“有什么辦法？”
“大冬天地凍死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歷朝歷代皆是如此，古往今來皆是如此，這是上天之力，朝廷又能怎么辦？”
“反正被凍死的，都是貧民百姓，達官顯貴們可以躲在房間里面燒著木炭取暖，凍死再多的貧民百姓又跟他們有什么關系？”
“真是混賬至極！”
朱棣怒了，一腳踹翻了角落里的炭火！
“那些混賬東西不思如何造福百姓，反倒是將過錯推到上天頭上，這就是所謂的仁政愛民嗎？”
無怪朱棣如此暴怒，實在是太令人寒心了啊！
達官顯貴躲在房間里面燒炭取暖，對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百姓不管不問，還有臉把所有過錯都推到老天爺頭上，似乎跟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朱棣雙眼通紅地看著炭火，陡然轉過身子看向道衍。
“和尚，你的意思是……蘇陽真能成功？”
道衍和尚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但朱棣還是不太相信，“蘇陽說的那什么無煙煤，再怎么神奇也是煤炭。”
“這燒煤炭會產生毒氣，很容易死人的，而且煤炭不易點燃，使用起來極其不方便，蘇陽想在煤炭上面做出成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聽到這話，道衍和尚只是笑著開了口。
“王爺難道忘了嗎？”
“礦鹽曾經也是有毒的！”
朱棣聞言一愣，隨后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真是被動搖了心境，都快忘記了，蘇陽這小子可是“謫仙人”啊！
礦鹽有毒，不也是被蘇陽給提煉成了價值不菲的雪花鹽嗎？
現在同樣的道理，煤炭確實有毒，但誰能夠保證蘇陽就不能將煤炭的毒去除掉呢？
“王爺，一旦蘇陽成功，那對我燕王府而言，簡直就是一次天賜良機！”
“百姓受苦受難，朝廷不管不問，而我燕王府不但開倉放糧賑濟災民，還推出平價無煙煤供老百姓取暖！”
“這一前一后對比之下，不只是北平府，乃至整個北疆，都會對王爺歌功頌德！”
“屆時王爺再起兵靖難，那我們的勝算將會提高十倍不止！”
“這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朱棣深吸了一口氣，已然恢復了常態。
“好，本王這就讓熾兒去找蘇陽，把此事落實下來！”
“至于西山開荒一事，就讓三護衛去幫忙，反正他們的軍營離那兒也不遠！”
道衍和尚點了點頭，“王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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