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向高是真的感覺自己等待的機會出現了。
他現在不怕張好古瘋狂折騰，就怕張好古太穩。
若是真的穩，這新政還真的就能然讓張好古給繼續搞下去，將來他真的搞攤丁入畝的時候，那損失可就大了。
現在，張好古終于開始激進了。
好事兒，天大的好事兒。
葉向高甚至都能想象到張好古捅了天大的簍子,從而導致無法收場，而被朱由校罷免，乃至于下獄，甚至于當場橫死的下場。
看看古往今來的變法者。
商鞅，五馬分尸。
王莽，國滅身亡!
范仲淹，慶歷新政失敗，遭受排擠。
王安石,罷官免職。
最近一個，張居正掘墓鞭尸，長子自殺，他的弟弟和兩個活著的兒子被發配往南方荒蠻之地充軍。
年輕人，是你還太嫩了。
變法，能有好下場？
你自以為是的變法圖強，就是再給自己掘墓。
你手下的這群人，哪一個不是想要冒頭的？
他們能不激進，他們能不沖動？
你想要新政，你想要支持皇帝，可是，你現在就要捅一個天大的簍子了。
葉向高一時激動，終于還是沒繃住，當場笑了出來。
而此時此刻，對比著火燒火燎的趙南星，葉向高這一笑這個場面顯得格外的滑稽。
“你笑什么？”
葉向高總不能說自己想起高興的事情，只能強行壓抑下自己心頭的激動,緩緩的開口道：“夢白,不必激動,我認為，現在才是最好的時機，鄭伯克段于鄢，如今張好古如此行徑，必定是要在鬧出大亂子！”
“只要這個大亂子捅出來，閹黨這個毒瘡也就到了該擠的時候了！”
道理，趙南星是明白的。
想要阻止張好古繼續新政，就是要付出'代價'的。
但是，這不代表，他趙南星想要成為這個'代價'，畢竟，自己家里是真的有五百多頃地。
“葉進卿，你這是什么意思？”
趙南星也是瞬間就明白了葉向高的意思，這個家伙，這是打算讓自己去當這個‘代價’？
一想到這里，趙南星就不爽了。
憑什么啊？
等到將來張好古倒下去了，自己這個地，還能要回來？
萬一張好古倒施逆行成功了咋辦？
自己這個地可就是真的回不來了。
“夢白！”
葉向高無比認真的開口道：“鄭伯克段于鄢你不該不懂，如今張好古倒施逆行，就是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候,你暫且忍耐！”
“葉向高！”
趙南星憤怒的開口道：“這個時候，你叫我忍耐？”
葉向高笑容也是凝固了，頓時就感覺這個趙南星不識抬舉，現在張好古擺明了就是要擴大化，開始強行沒收土地了，只要鬧大了，事情嚴重了，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他張好古還能有什么好下場？
“夢白！”
葉向高語重心長的開口道：“這是為了大局！”
“好啊，為了大局，我聽說，葉閣老你老家在福州府也有不少地，既如此，為了大局，你給我五百頃土地如何？”趙南星直接了當的開口道。
這也火燒火燎的，趙南星對葉向高已經是沒有那么多的尊重了，說話，也沒有那么多的文縐縐的了。
葉向高：“……”
為了大局！
趙南星也是有話要說的，憑什么為了這個所謂的大局就要損失我趙南星的利益？為啥你葉向高就不能為了自己大局犧牲犧牲自己的利益？
葉向高一甩袖子：“無稽之談！”
一邊的楊漣也是忍不住道：“元輔，這張好古喪心病狂，若是不能加以整治，日后，必定是要禍害蒼生，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張好古繼續這么折騰下去了！”
韓爌也是點點頭：“正是如此，元輔，你可是要拿出一個章程來，真的讓張好古這么折騰下去，大明危矣，蒼生何辜，若是為了鏟除一個張好古，讓這么多百姓受苦，我等良心如何過意得去？”
葉向高：“？？？”
稍微一琢磨，葉向高忽然間就感覺到了。
張好古這個狗賊，是真的毒。
趙南星老家是真定府的是京師這邊的。
韓爌是山西蒲州人。
而楊漣是湖廣應山人。
這仨都是有一個特點的，那就是他們都是北方人，而北方就是屬于張好古重點照顧的對象，張好古這個王八蛋開始操刀對北方人動手。
先是趙南星，下一個是誰？楊漣？韓爌？真的讓張好古這么繼續折騰下去，南方人可能沒啥損失，但是北方人呢？
他們的損失誰來彌補？
現在你葉向高站著說話不腰疼，不就是五百頃地么？為了大局可以忍一忍。
但是，在趙南星，韓爌，楊漣這幾個家伙看來，這尼瑪絕壁不能忍，這刀子又沒割到你的身上，你當然不疼，現在我趙南星當了這么多年的官，好不容易攢了這么多地，好不容易積累了這么點家產，刷一下，就被張好古給分了一半出去。
現在大家都看出來了，張好古這個王八蛋那是對著北方下死手，葉向高，左光斗，高攀龍，朱國禎這群家伙基本上沒啥損失，每年還有幾千兩的養廉銀，家里的地每年還有大量的財政收入，那小日子過的簡直不要太瀟灑。
苦的是誰？
趙南星，楊漣。
沒有養廉銀就算了，現在就連地都要被張好古給搜刮走。
“葉向高！”
趙南星冷冷的開口道：“張好古要搞新政，起初他搞的耗羨歸公，你說支持，因為這是加稅；接著，張好古要發養廉銀，卻不能一視同仁，不給都察院，你沒有說話…，因為養廉銀給你給的好好的，后來，張好古要求退稅，你也沒有說話…，因為退稅不用你來掏銀子，現在，張好古罰沒了老夫的家產，你葉向高是不是還是不打算說話？”
葉向高強壓著火氣怒道：“本官說了，這是大局為重！”
“大局為重？葉大人，若是張好古提刀朝你而來，你覺得誰還會給你說話了。”趙南星冷冷的開口道。
“趙南星！”
葉向高的火氣也是上來了，怒道：“你要我去勸阻皇上，如何勸阻？如今張好古倒施逆行，才是大好的機會，只待他惹的天怒人怨，不好收場，才是我等的機會，你若是輕舉妄動，讓皇上停了新政，如何扳倒張好古？大局為重，大局為重！”
“我讓你大局為重！”
趙南星忽然間一拳落在了葉向高的臉上。
哎喲！
葉向高哪里想到趙南星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居然會來攻擊自己，一時不察，被當場擊中，這一拳只把葉向高給打了一個趔趄，而后趙南星又狠狠的朝著葉向高踹了上去。
“葉向高，老夫真是看錯了你，你這狗賊！”
葉向高迅速的穩定住了身形，反手就是一拳落在了趙南星的身上。
今年的趙南星七十三歲，而葉向高則是六十五歲。
這個年齡競選美國總統綽綽有余，至于打架，也不妨礙，打不過張好古，還打不過你葉向高？
就看到兩個老人廝打到了一起。
一時之間，整個文淵閣都是好不熱鬧。
一邊的朱國禎和楊漣還想要拉開，忽的，趙南星一巴掌抽在了朱國禎的臉上：“你這奸詐小人，朝廷就是因為出了你這等奸臣，才讓張好古肆無忌憚的！”
朱國禎氣的沖著趙南星的屁股就是狠狠的踹了一腳。
楊漣一把攔住了朱國禎：“朱大人，你這是作甚？”
抽冷子，楊漣一腳踹在了朱國禎的肚子上。
東林黨人迎來了一次大分裂，一邊是北方人，另一邊就是南方人。
而兩個老人互毆的十分激烈。
如何形容這一場掐架，根據事后有人回憶，那天內閣的雨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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