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大明抄書人 > 第九章 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轉眼過去大半個月。

  刑部審個兩三天,就要歇上兩三天——老獄頭不累,就是怕把囚犯給抽死,總要緩一緩。

  監不監審,方休照舊是抄書度日,只不過抄的舊書從無厭觀所藏,變作佛經。

  起初還是悟真大師送的佛經,只是架不住方休一天一天抄得勤快,悟真大師便列個書單,讓方休自己去買。

  無厭觀外頭街上就有書局,方休干脆買了兩書柜佛經回來。

  不止佛經,還有不少佛門相關讀物。

  其中有一本《圣僧醒世說》,記載的正是普賢圣僧的典故。

  在方休抄過的道門話本中,普賢頭上總有一位道門高人,不是洞真子,便是太華老仙。

  這一次,他終于主場作戰,揚眉吐氣。

  估摸著佛門之人也知道,寫軟文編排普賢圣僧的是睡龍天師。

  故而《圣僧醒世說》里普賢游歷天下時,到雁蕩山觀潮,偶遇睡龍天師。

  睡龍天師無事生非,攔住普賢座駕,問他:普賢二字為一切行,佛門一切行皆為六度,可六度中卻無賞景,你跑雁蕩山來做什么?

  普賢懶得與他糾纏,便干脆回他:你叫睡龍,睡到了?

  這一句,就把睡龍天師說得羞愧難當,掩面而逃,直直跳入海中。

  也算出一口惡氣。

  抄完獲得:燭龍心血。

  生造一百零八個龍竅,領悟龍身修行之法。

  的確是個好東西,能讓一介凡人直接化作龍裔,再加上龍身修行之法,前路不愁——被都供府追殺。

  大明禁止一切祖身修行,包括龍身在內。

  這東西,在人國根本無用。

  除非送到四海去。

  倒是《圣僧醒世說》里介紹雁蕩山時,因山勢臨海,順帶提了一嘴,說海外諸島有一座仙市,商賈云集,奇珍異寶紛出。

  要是有機會去一趟,這燭龍心血定然能在海外仙市里置換來不少寶貝。

  這一天。

  方休還在刑部大牢中抄書。

  眼看審訊又到尾聲,排最后的寧王府宮女被提出來。

  方休也抄完一本佛經。

  筆尖抬起時,以天魔無相,在身遭幻化出打開耳識的異象。

  算算時間,距離打開眼識不過二十天。

  他抄一遍《金剛諸法品》便打開耳識,這次都抄過二十天,表面功夫已經足夠。

  不這般快,怎么追得上寧采臣?

  這表現,又把悟真大師看得好一番大驚小怪。

  佛子,佛子。

  我白馬寺的佛子!

  悟真大師連連直嘆一會兒,才想起精進度之事,問方休領悟何道神通。

  方休故作感悟片刻,回道:“天憲神通。”

  他這些時日,已將數枚神通法幣推演還原,天憲神通也在其中,正可借這契機,光明正大擺上臺面。

  “你竟領悟這道神通?”

  悟真大師更是震驚。

  神通有大小之分,大神通能成就佛主之位,演化一方佛國。

  如方休抄過的話本中,演化業火紅蓮世界的罪報業火大神通,演化諸因果世界的百世經綸大神通,演化凈琉璃世界的光明琉璃寶焰,都是佛門僅此幾樣的大神通。

  至于平日里所稱的神通,如見心通、見舌通、他心智證神通、天憲神通等等,其實都是小神通。

  可小神通也高下有別。

  見心通與見舌通別有一番妙用,說不上高低,似聽風通、吞霞通、雷音通、蓮足通這些,就是小神通中的小神通,大多是打開八識前幾識的附贈。

  方休都看不上眼。

  而如日月凈華、七寶佛光、筑山金剛、明王威目、降龍尊力之流,已是堪比道門法術的上等小神通。

  尋常佛門弟子,沒有幾十年苦修根本無法領悟。

  再到他心智證神通、天憲神通,這些手段神異,用處奇妙的神通,更是世所罕見。

  非大德高僧難以領悟。

  也只用領悟一道,就可聲名遠播,享譽佛門。

  “你只是打開眼識,怎會領悟如此精妙的神通?”

  悟真大師滿臉驚疑。

  即便是抄一遍《金剛諸法品》便打開耳識的佛子,他都不信。

  方休也不辯解,只把目光轉到那寧王府宮女身上,施展天憲神通,喝道:“我與悟真大師憐你幼弱,一直寬容,你還要執迷不悟,包庇妖孽罪犯嗎!?”

  立時便有一股念力涌動。

  方休身遭驚起風塵來,衣袍鼓蕩,威勢節節攀升,好似明王降世,叫人不敢直視。

  “奴婢招供!”

  那寧王府宮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方觀主憐憫,悟真大師慈悲,奴婢愿意招供。我是寧王妃的女婢,寧王妃是只狐妖,已隨擲象神僧的大弟子,逃往……”

  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天憲神通有天威加身,甚至能號令鬼神,讓一個小小宮女招供,不過等閑事爾。

  “果然是天憲神通!”

  悟真大師瞪大雙眼。

  他乃是金剛境界的高僧,都不用去看那宮女,只從念力波動中,就能分辨出天憲意蘊。

  才打開兩識,就能領悟這上等神通。

  這哪里是佛子,這是佛主轉世!

  憑這道神通,方休若愿意拜入佛門,立時便能住持一座大寺。

  這也就是在太微府。

  若是換做由佛門把持的孟章府,領山監之位都等閑。

  “忍一忍……忍一忍,無量荒佛,無量荒佛。”

  悟真大師心中連宣幾個佛號,才將激動的心虛平復,暗暗道:“到時他若不肯,我就請幾位首座……不,請方丈入京!”

  “還要多謝悟真大師,我肉身竅穴又松動幾分,對我筑基大有裨益。”

  方休也怕老和尚眼饞自己身子,致謝時順嘴提點一句。

  我可是道門之人!

  “你與佛有緣,這是你的造化。”

  悟真大師慈眉善目,神色可親。

  根本沒聽出來。

  “既然這宮女愿意招供,以她的身子之柔弱,也生不出什么變故來。”

  方休又朝幾個老獄頭道:“接下來就交給你們審問,事涉寧王,我與悟真大師不便多聽,這就告辭。”

  這話說得有理。

  悟真大師也聽得點頭。

  都供府當知避嫌,遠離朝堂政事,尤其帝王家私。

  兩人便從大牢出來,在刑部門前分別。

  各自離去。

  一會兒,方休卻又悄悄折返,獨自回到大牢中。

  “天憲神通我才領悟,未必能施展周全,若是她有所隱瞞,供詞未必真實。”

  方休解釋一句,又嘆氣道:“終究是奉部的公務,我想置身之外也難,就陪審吧。”

  老獄頭們已經審了一半,寫下供詞數張。

  聽方休這番話,似乎有些道理,也未起疑。

  繼續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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