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大明抄書人 > 第一百零五章 火鴉靈識
  方休見這老夫婦名字后頭,寫著一個無字,再看看其他名目,寫無的不少,只偶有幾個寫著一個從字。

  “方觀主,這無字代表無辜,只是被邪教蠱惑,尚未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這從字就表示從犯,是早知道邪教不善,還幫著為非作歹。”

  邊上有師爺給方休解釋道,順帶將這老夫婦的情形也一并道來。

  原來這老夫婦一家子都信奉克門,甚至方休那位前任姐夫,都被蒙騙著去過一次得見殿——這是克門之人的說法,外人只喚作祭壇。

  回來后雖然無病無災,可也說不準是不是見到什么不該見的,才留下隱患突然猝死。

  方休拿起筆,給幾個師爺文書投去一個眼神,他們立時領會,起身離去。

  待他們一走,方休便將老夫婦名后的無字劃去,寫上一個從字。

  “方休,公務怎能牽扯私仇?”

  吳品當即拿過名錄來,劃去從字,重新寫上無字。

  “姐夫,你倒是大公無私。”

  方休笑一聲,倒也無所謂,不過是順手為之。

  “你若是記恨,就記恨我。”

  吳品忽而一嘆,垂著頭道:“其實岳丈早跟我提過入贅之事,是我當時放不下臉面,岳丈才將你姐姐另許他人,有后來許多事。我也恨我當時不早做決定,白白讓你姐姐名聲受損,這是我欠她的,我定然會彌補。”

  還有這事?

  方休瞥一眼吳品。

  贅婿絕不是什么好名頭,吳品又是心有氣節的讀書人,拒絕入贅也是人之常情。

  但老方病重臥床后,他又毅然入贅來方家,足可見他一片赤誠。

  至于這對老夫婦。

  別說方休現是內相高功,即便沒有抄書得寶之事,憑方家現如今的家境,也著實沒必要再跟這兩個平頭百姓記仇,反而顯得跌份。

  方休正要再說什么,忽聽外頭響起一陣人聲,不一會兒,便看見胡小桑滿臉興奮奔進來,叫道:“抓到方觀主了!呀,不是,方觀主,是抓著克門之人了!”

  幾人出門來,正見一班捕快往牢房行來,皆是面色蒼白,臉上滿是后怕神色。

  為首的縣尉手上提著一個五花大綁,萎靡不振的男人。

  方休昨夜跟他一路,自然認得,正是那尊者。

  “方觀主,這便是那罪魁禍首的克門之人。”

  罪魁禍首?

  那這尊者口中的殿主呢?

  方休心中遲疑,面上卻不能透露。

  這會兒張嶺也尋方休而來,朝方休拱拱手,一派正經道:“師侄,師伯幸不辱命,已將這克門賊子擒下。”

  方休還個禮:“有勞師伯。”

  這卻把縣尉看得一愣。

  張真人這態度,怎么反而好像是個晚輩?

  縣尉不知青石觀二人的關系,也未多想,將囚犯交給手下人帶去拷問,隨后朝張嶺拱手一禮,道:“此次多虧張真人在,否則我等都要被這歹人的邪法所制,還要多謝張真人救命之恩!”

  張嶺隨口應一聲,一副云清風淡模樣,倒是得道高人的氣質。

  客套完,方休才細問一路追查的情形。

  前面的部分,倒是都跟胡小桑打探來的一樣,事先調查清楚的克門祭壇,今天查一個死一個,直到在最后一處祭壇外發現嶺南紅土,查到一戶豪商家中。

  渾沒料到,才剛登門,這豪商說動手便動手,當即催動邪法。

  具體是什么邪法,縣尉也說不明白,只知當時腦袋一昏,耳邊有呢喃般的詭異經文響起,隨即失去意識,根本無法反抗。

  “是克門的手段。”

  張嶺插話,解釋道:“克門說是能見無上天尊,其實見的多半是邪魔外道,得傳幾句似是而非的經文,便以為是大道。這些經文在他們聽來猶如天籟,但外人耳中,便是摧人心智的邪咒。”

  “張真人,你怎不懼這邪咒?”

  胡小桑好奇問道。

  “克門這點伎倆,如何能與我道門法術相提并論。”

  張嶺一笑,伸出手掌一招,便有一股火焰竄出,化作一只禽鳥,翅膀撲騰不停。

  方休認得這手段,《火鴉觀真傳法脈注解》記載的丙火、靈鎖兩條法脈勾連后,將這兩條法脈的真氣相結合,便能化出一只自生靈識,宛如仙寵般的火鴉。

  火鴉并非法術,只是這兩條法脈真氣的獨特用處。

  這火鴉雖然靈性十足,但焰力卻只比直接催動丙火真氣強個兩三分,遠無法與吸攝赤帝火后的焚天真氣比較,是以方休實驗一番后,也就沒多理會。

  “克門的邪咒都是攻心之法,直指神識,我一早便有準備,以這火鴉的靈識代替自身。”

  張嶺逗弄幾下火鴉便將之收起,接著道:“邪咒即便有效,我也不過折損一只火鴉,隨手就能再造一只,但只用牽制片刻,那克門之人便連我一招法術都擋不住。”

  方休心中一動,若有所思。

  如此說來……

  邊上幾人卻是聽得連連贊嘆:“張真人,高!”

  首犯既然落網,剩下來的事情便簡單。

  縣令親自審訊,并縣尉與幾個老衙役,配上一些不足與外人道的精妙手段,很快便讓這豪商一五一十吐個干凈。

  這豪商本來也是道門虔信,無意中得到克門秘籍后,誤信上面所說……

  方休一個字也不信。

  此時他倒是有些后悔,昨晚只取走那塊,見到太極的詭異石頭,余下幾塊都未動。

  若是全部拿走,缺少這關鍵物證,縣衙自然會起疑,覺著此事還有蹊蹺。

  而眼下這豪商一口咬定自己便是主謀,連青紫色石頭少一塊都不說,擺明是不想留下任何疑點,牽扯出背后之人。

  人證物證俱全,自然便蓋棺定論。

  只有胡小桑還在嘰嘰喳喳,沒有找出衙門中的那個內鬼。

  被方休隨口幾句話,什么人心不可深究,什么主謀已經伏首,什么回頭是岸……

  小狐貍也好糊弄,聽方休這一陣瞎扯,若有所思一會兒,便對此深信不疑,連看方休的眼神都崇拜許多。

  內鬼之事,倒不是縣令不愿意查,而是那尊者只字不提,縣令也無處下手,只能希望他如方休所說,能回頭是岸。

  入夜。

  方休默默打坐。

  也不琢磨青石觀的祖師書,也不修行道法,也不推演經文,就只平平常常打坐。

  既然衙門中有內鬼,那么詭異石頭少一塊的事,定然已經被幕后之人知曉。

  詭異石頭有見到五太的路徑,是克門至關重要的法器。

  若是被縣衙收走,那殿主為免再生事端,也只能忍氣吞聲,可若是被誰私吞,他定然會想辦法拿回來。

  被誰私吞?

  縣尉與一干捕快只是武夫,吞之無用,唯經辦此案的奉部來人,才有嫌疑。

  而張嶺已被方休以克門手段詭異為由,著他留在縣衙牢房看守。

  換言之……

  沒有等多久。

  月色剛上云頭,神識便動,方休心中生出一股被窺視的感覺。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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