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大理寺小飯堂 > 第三百一十三章 豆豉蒸排骨(三)
  “這鬧肚子之事從何時開始的,因著不曾注意,自不好查,可這斷斷續續的,明明好了,卻不過幾日又開始了,實在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魏服說道,“恰巧,一同鬧肚子的街坊有個漢子有急事要去臨近的咸陽幾日,事急顧不得鬧肚子便匆匆上路了,待到兩日后回來,雖出了趟門,精神卻比起在家里歇息的一家老小更好,聞起來才知是出門的這兩日他沒鬧肚子,我便知曉問題一定在入口之食上頭了。”

  因著先時懷疑集市吃食的問題,街坊一家老小這幾日幾乎沒有吃什么集市上的東西,食的皆是家里的米熬的粥,這存糧正是在咸陽的老父老母種的,漢子回咸陽之后,吃的也是老父老母家的存糧,是同一片田地里出的糧食,足可見糧食沒問題。

  如此……有問題的自只有水了,可這水怎會有問題?一戶人家家里被人在井里下了藥不奇怪,可長安城百姓中中招的不少,便是那等日夜皆有護衛家丁巡邏的權貴富戶家亦會中招,難道是家中護衛、家丁皆吃了干飯不成?

  到底是什么樣的下藥賊人有這般神通廣大的本事,竟能對全城之人下手?

  “有賊人不假,可賊人并未親自下藥,”魏服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下藥的不是旁人,正是百姓自己。”

  長安城百姓所飲之水皆為井水,前些年因出過井中水不潔引起的小規模時疫之后,官府對此一向頗為重視,每隔數月都會挨家挨戶分發朱萸葉、雄黃、明礬等物投擲入井水中以保持井水潔凈。

  “前些時日官府正巧分發了一批凈水之物,”魏服說道,“送于挨家挨戶手中供百姓自行凈水。”

  “似我家人鬧肚子之前便于后院井水中丟了凈水的明礬等物,”魏服說道這里,忍不住苦笑,“雖凈水之物上沾了藥,可因井水量大,藥量淺,便是一日之內所食之物皆來自井中水,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似我這等一日大半時間都在衙門之中,在家中也不過喝了幾杯茶的更是幾乎察覺不到什么了。”

  如此……一些先時看來古怪的情況便解釋的通了。

  “百姓鬧了肚子,尋大夫開了藥,因著懷疑是自己吃壞了東西,自是對入口之物更細致,一面檢查、小心那些吃食,一面……”魏服說到這里,扶了扶額,嘆了口氣,道,“一面往井水中投擲入更多的凈水之物凈水,如此……井中原本那已澹去的瀉藥藥性便再度增了些,這般循環往復,周而復始,鬧肚子便一直斷斷續續的,不停歇了!”

  所以,百姓懷疑水不潔凈,以至于努力凈水,卻不知真正的源頭正在這官府分發的凈水之物上。

  找到了源頭,便簡單了,魏服不再讓家人往井水中投擲凈水之物,果然自昨晚開始到現在沒有再鬧肚子了。

  如此……魏服一面將家中官府分發的凈水之物收了起來,準備改日送去大理寺尋人查驗一番,一面查起了這分發凈水之物之人。

  “將凈水之物送至挨家挨戶手中的皆是府衙的差役、里正這些人,人數太多且雜,鬧肚子的又各方百姓都有,要盡數買通,當不可能。”魏服說道,“所以,我想這問題多半出在此物的源頭之上。”

  “官府衙門分發給百姓的凈水之物乃是內務衙門提供的,”魏服說著,看向臉色微變的劉元等人,點了點頭,語氣微妙,“又是內務衙門。”

  似乎隱隱有只手將兩件原本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桉子融合了起來。

  “我打聽到負責此事的是內務衙門一位姓牛的管事,便過去拜訪了一番,”魏服說著,看向眾人,臉色微凝,“不巧的很,聽聞前些時日,這牛管事有事告假回鄉了。”

  那么巧?涉及到的內務衙門管事一個毛管事自盡了,一個牛管事告假回鄉了?

  常年辦桉的經驗讓魏服知曉此事必有蹊蹺,只是牛管事之事不似毛管事一般,有馮同的尸體以及老市令的口供,可以直接讓衙門的人過去,一切需得那些凈水之物查個結果出來之后,方才可以讓大理寺衙門出手。

  雖還不能讓大理寺衙門出手,可這一趟也不能白跑,魏服花銀錢打點了一番內務衙門的雜役,那幾個雜役竟是直接將他帶入了牛管事住的院子。

  內務衙門兩個管事分得一間院子,牛管事卻是一人一間,倒也不是牛管事如何的神通廣大,而是其原先同住的“院友”搬出去了。

  聽到這里時,魏服心中便是一跳,一股微妙之感油然而生,立時開口問那些雜役牛管事的“院友”是何人,果不其然,聽到那“院友”的名字時,魏服心中頓時一滯。

  聽魏服說到這里,再看到魏服面上的神情時,最耐不住性子的劉元立時脫口而出:“那院友不是別人,正是死去的毛管事對不對?”

  魏服點頭,看向一旁林斐同白諸面上“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后,再次開口說道:“聽到這里,我哪敢猶豫,唯恐這次不進去一瞧,下回再進去怕是屋子里要換個光景了,自然立時使了銀錢給雜役,進牛管事屋子看了看。”

  說到“下回再進去怕是屋子里要換個光景”這句話時劉元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那毛管事死的那般蹊蹺,老魏這擔憂指不準還當真會成真的。

  “牛管事的屋子收拾的很是干凈,銀錢同日常穿著的衣裳都被帶走了,不過床被之流還規規矩矩的疊放在屋中,這一點倒是同‘回鄉探親’很是吻合。”魏服說道,“看屋內陳設收拾干凈齊整,這牛管事當是個做事頗有條理之人,這一點也從雜役口中得到了證實,且這牛管事聽聞還不喜人幫他打掃屋子,屋中收拾之事多是自己來的,便是偶爾讓人為之,也必在一旁看著,細致又謹慎。”

  就這么個細致謹慎,屋中收拾的一塵不染之人卻在屋中留下了一物。

  魏服指著林斐面前剩了不少殘余灰盡的炭盆,道:“這是那牛管事屋中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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