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大理寺小飯堂 > 第一百零四章 梅干菜餅(二)
  乍一見到林斐,女尼也是愣了一愣,大抵也是不曾想到會在這里看到這等容色的人,眼里閃過了一絲驚艷之色。

  怔忪了片刻之后,女尼起身走到庵門前,拉開了庵門。待看清林斐身上的大理寺少卿官袍時,眼里的驚艷褪去,轉為警惕。

  當然,這警惕之色也不過一閃而過而已。女尼垂下眼瞼,道了聲“阿彌陀佛”。

  林斐打量了片刻面前的年邁女尼,也未行什么佛禮,直接開口亮明了身份:“大理寺少卿林斐。”

  “林施主。”女尼開口道,“貧尼靜安。”

  林斐“嗯”了一聲,目光落到甾衣女尼的身后,另一位女尼聞訊正往這邊而來,比起面前身形挺直、姿態優雅的靜安,這女尼身形明顯佝僂了起來,年邁的體態在她身上一覽無余。

  “貧尼靜惠。”那女尼開口行了個佛禮,道。

  一樣年邁的年紀,兩個老尼的體態卻截然不同。

  比起靜安寡淡的眉眼,身形佝僂的靜惠眉眼更端莊些,依稀可從五官眉眼上看出年輕時清秀的模樣。

  林斐看向兩人,頓了頓,開口直言:“可否容林某進庵看看?”

  靜慧回頭看了眼靜安,靜安點頭道:“林施主這邊請。”

  林斐帶著趙由跟上了兩個女尼,入門就是供奉神佛的正庵,佛堂正中供著三座神佛,正中的觀音低眉垂眼,一臉憐憫姿態的看著下首的世人。

  觀音像似是已有些年頭了,石像衣袍時常擦拭,干凈卻褪了些顏色,寡淡至極,不過觀音面上的紅唇、眉心朱砂顏色卻十分鮮艷。

  見林斐的目光落到面前觀音像的面上,靜安說道:“用朱砂點的。”

  “很好看。”林斐聞言,道了一聲,目光自觀音像的面上移開,跟著靜安和靜惠繞過佛堂,向后庵走去。

  走出佛堂連接后庵的是一大片竹林。修竹茂密,高聳直指蒼穹,仿佛一道天然的竹林屏風將佛堂與后庵隔離開來。

  見林斐在看竹林,靜安垂眉道:“庵中種了些竹子。”

  林斐道:“竹子不錯!”

  身后跟著憋了一路不知道該說什么的趙由適時的憋出了一句話,附和道:“文人最喜歡竹子了。”

  靜安停下了引路的動作,瞥向后頭的趙由,解釋道:“這竹子是庵中本就有的,許多年了。”

  趙由“哦”了一聲,摸了摸鼻子,沒有搭話。

  他本也隨口一提,這女尼的解釋他自也不在意。

  繞過竹林就是幾間廂房,地方不大,自也一覽無余。

  靜安主動上前打開了廂房的門,指向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廂房,問林斐:“林施主可要進去看看?”

  廂房簡樸卻收拾的很是干凈。

  林斐的目光掃了一眼廂房之內便收回了目光,搖頭對靜安道:“不必了。”

  游了一番庵廟,林斐帶著趙由出了庵廟,回頭看了眼微掩的庵廟門,依稀可見門內兩個甾衣女尼正端坐在蒲團上,對著正中的觀音像誦經念佛。

  林斐看了片刻之后,轉身下了山路,待到經過山間山民的那一排屋宅時,他并未停留,而是直往山下行去了。

  山上一個來回統共也不到兩個時辰。

  已經驗完尸的吳步才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遠遠看到林斐帶著趙由往這邊過來,開口便道:“林少卿,阮湛這具同韓均那具尸體差不多,也就胸前背后少了擊打傷而已。”

  林斐“嗯”了一聲,也未再看阮湛一眼,而是帶著趙由回了大理寺。

  ……

  端午正日的暮食還是粽子,暮食過后,送阿丙和湯圓離開之后,溫明棠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兩間屋子,因著湯圓不住大理寺,是以一旁的屋子空了出來,整個院子也只她一人住著。

  溫明棠進屋將香爐搬到了院子里,又在香爐前撒上了一把棗子、一把瓜子,隨即回屋將一個小小的,已經洗的發白的包袱拿了出來。

  將包袱拿到外頭小院的石桌上打開,包袱不大,里頭的東西一覽無余。

  一支狼毫,一只鎏金花梳,一粒小小的金粒花生,還有一沓“明棠妹妹親啟”的書信。

  將那一沓書信隨手放在一旁,溫明棠看向包袱里余下的東西。

  青竹狼毫已經掉了毛,溫明棠將狼毫拿起來,轉了轉手中的青竹筆桿,摩挲到筆桿上一處粗糙處,看向粗糙處的大字:溫玄策贈女明棠。

  溫明棠盯著筆桿上的字看了片刻,放了下來,轉頭拿起一旁的鎏金花梳,花梳缺了一個口子,記憶里依稀是那一日被帶去宮中掖庭時推搡掉在地上砸出來的缺口。

  花梳上沒有寫下什么字,是記憶里那個溫婉美麗的婦人時常插在發髻上的,最喜歡的花梳。

  一樣來自于父,一樣來自于母,最后一樣小小的金粒花生是出事那年過年時,原主得到的年節禮物,藏在貼身的小荷包里逃過了搜身。

  在宮中待得磕磕碰碰的那些時日,那個孩子不曾拿出來賄賂過管教、使絆子的宮人。

  或許也是知道賄賂也沒用,一粒小小的金花生能躲過這一頓毒打,卻未必能逃過下一頓了。

  正看著手中的金粒花生出神之時,一道聲音自身后響了起來。

  “明棠妹妹親啟?”那道聲音平靜中帶著幾分清冽的冷意,冷冷淡淡,一如往昔,“墨色帶著些微珠光,這般花里胡哨的用墨前兩年江南一帶時興過。一墨被炒到高價,能用來寫書信可見此人富貴非常。”

  “看信封右下角的印戳是送入宮中的,一路千里迢迢從江南送入宮中,連同打點宮人的錢財一道給了,看著似是用了心思的。”

  溫明棠拿著手里的金粒花生轉頭看向來人。

  林斐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了院子門口,手中捧了幾卷卷宗,正垂眸往這里望來。

  溫明棠還未說話,便見林斐搖了搖頭,道:“我看信封上落了個葉字,若是我沒猜錯的話,能喚你‘明棠妹妹’,又姓這個姓的,倒是讓我想到了你那位曾有婚約在身的未婚夫婿葉大才子。”

  溫明棠:“……”

  頓了頓,她正要說話,便聽林斐又道:“他一封一封信的送來,看似深情款款,可進宮來看過你一回?”

  溫明棠搖了搖頭:她沒見過這位曾經的未婚夫。

  林斐見狀,便道,“前兩年葉大才子來過長安一回,在城中摘星樓上一擲千金,動靜鬧的不小,你可知曉?”

  明明人都來了長安,卻連個進宮探望的功夫都沒有,可見這位葉大才子所有的情誼全都放在書信上了,沒放在別的地方。

  看著林斐一臉勸她迷途知返的樣子,溫明棠默了默,看向林斐:“他如何同我有什么關系?”

  莫說同她沒關系了,就是同原主,年幼的記憶里都沒對這位曾經訂婚的未婚夫有什么記憶,連長相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倒是比起這個來,有一件事她想問一問林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