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大理寺小飯堂 > 第七十章 麻辣香鍋(二)
  事關淮山郡王一脈的名節,宋管事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林斐恍若沒有看到宋管事陡然變得難看的臉色,繼續說道:“所以,名聲極佳的淮山郡王一脈臨危退縮,讓手下之人代替自己,以身涉險……”

  “不是如此!”

  話未說完,方才還一口咬定與此事無關的宋管事便立時出聲打斷了林斐的話,他道:“同郡王他們無關,是我自愿的!”

  劉元和白諸在一旁驚愕的看向宋管事:殺害黃班主一事沒有直接證據,前一刻宋管事還一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模樣,眼下,不過是提到二十五年前的舊事,淮山郡王一脈的人極有可能是讓人替代自己而死,宋管事竟是開口不打自招了?

  怔了一怔,回過神來的白諸對劉元小聲道:“胡彩鳳當知曉此事,她后嫁的那個男人未必也不知曉,此事當瞞不住的。”

  正是因為知曉瞞不住,宋管事才突然開口認了下來?

  他看向林斐,雙目赤紅,大聲道:“郡王一脈怎能就此斷絕?我是心甘情愿的,能讓我兒代替世子……”

  “這不對吧!”劉元聽到這里,忍不住開口道,“這不對!”

  “你要盡忠,要舍身取義可以,可當是舍你自己的身,你舍福子,可想過福子自己愿不愿意了?”

  這個舍身取義的故事聽來十分感人,至少宋管事自己是沉浸于其中的。

  “能讓我兒代替世子,是莫大的榮幸!”宋管事顫著聲音說道,“是他的榮幸!”

  劉元動了動唇,想說“那你怎么不自己去替代?”,可一想宋管事這個人,又覺得若是年歲對得上,這人不準還真的會自己去替代。

  可福子尚在襁褓中,宋管事便代替他做了選擇,這于福子而言不公平。

  且當年不知什么緣故,福子沒有死,還長到這么大,只是到最后……終究還是以這般凄慘的方式死去了。

  “老六兩口子是自愿的,我……我也是自愿的。”根本沒有理會劉元口中的“福子愿意不愿意”的問題,宋管事淚眼婆娑,繼續喃喃,“我們都是愿意的!”

  看他感動的不能自已的樣子,劉元沉默了下來,一股深深的無力之感油然而生。

  下一刻,便見自家的上峰面色無波的開口道:“所以,黃班主是你殺的?”

  劉元:“……”上峰真真半點沒被感動到的樣子。

  宋管事低頭道了一聲“是”。

  林斐道:“他怎么死的?”

  宋管事道:“我不知他怎么知道當年的事的,興許是那本該死去的孽子同胡彩鳳說的。他以錢財相要挾,我不能因我這件事毀了主子,便借了銀錢同他見面,借他查看銀錢的時候將他捂死了。”

  黃班主的死并沒有對外透露過,戲班那里也一直有人守著,是以,也只有兇手才能把黃班主的死說的那么清楚了。

  “福子呢?”劉元看向宋管事,忍不住問道。

  宋管事聞言略略一怔,頓了頓,低頭,道:“也是我殺的。”

  林斐沒有說話,只盯著他看了片刻之后,轉身出了大牢。劉元同白諸連忙跟了上去,待到走出大牢,掂了掂手里比尋常卷宗輕了不少的卷宗,劉元道:“這案子……可以結案了?”

  這個案子結的那么快的嗎?

  走在前頭的林斐停了下來,轉頭看向身后的白諸和劉元,道:“福子不是死于宋管事之手。”

  一句話聽的兩人臉色頓變,待到反應過來,白諸驚道:“既不是他殺的,他為何承認?”

  劉元跟著詫異道:“難道是要為淮山郡王府背黑鍋不成?”

  林斐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只是頓了頓,接著說道:“福子的身世連對信任的驛站小吏都不曾提過,又怎會對黃班主那等賭徒提及?”

  賭徒的信譽如何眾人皆知。

  “仵作檢查過福子的尸體,他并沒有明顯的胎記、黑痣等容易辨認出的特征。容貌長相雖隱隱能看出宋管事同那胡彩鳳的影子,可同兩人相比并沒有太過相像。你們道胡彩鳳怎會知曉上頭唱戲的福子就是當年那個本該死去的孩子的?”林斐說道。

  當年的事不管淮山郡王府還是宋管事這等知情人必是不想舊事重提,想要將此事爛在肚子里的。那黃班主同胡彩鳳甚至福子是如何知曉當年之事的?

  還有,周老夫人的心疾是巧合還是別的緣故?

  若是巧合倒也罷了。若是別的緣故,周老夫人為何要死?他不覺得當年的知情者周老夫人會為了一個福子而特意跑出去將事情宣揚出去。若周老夫人是這等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大善人,早在當年便會阻止了,何必等到現在?

  “同鹽湖城的守軍聯系一番,問問軍營的人他們當年解救淮山郡王一家的經過。”

  劉元和白諸點頭應了下來,而后便見自家上峰突然抬腳,向大理寺公廚的方向行去。

  反應過來的兩人下意識的看了眼大理寺正中的日晷:酉時過半,得快去吃暮食了,晚了怕是吃不到了!

  ……

  ……

  待趕到公廚時,不少同僚都已經吃完暮食,滿嘴油光、愜意的走了。

  劉元見狀,忍不住暗道了一句:這群同僚真真是平日暮食的時候不見他們吃飯這般積極的,輪到溫師傅來掌勺時,一個個跑的比誰都快,是唯恐跑慢吃不到了不成?

  臺面上的碗盤里食材一盤盤的早已分好了,劉元看向盤里的食材:土豆、藕片、白菜、萵苣、粉條、切薄的豚肉片、切塊的雞肉丁、魚肉剁成肉糜做的丸子,每種都不多,卻勝在數目極為豐富,每一盤加起來的總量都不在少數,不比往日暮食的三四個菜的份量少。

  不過,這些食材的顏色似生不生,除卻白菜等葉菜之外,其余似是已經焯熟了。

  正看的入神,聽前頭的上峰開口了:“我喜辣。”

  問的就是這一句的溫明棠點頭,劉元只看到她往鍋中倒了些素油之后,加入蔥、姜、蒜、辣椒、茴香、八角同她那一罐子特制的名為豆瓣醬的醬料,隨著油溫升高,一股難以言喻的麻辣鮮香彌漫了開來,勾的人口舌的津液不住的冒了出來

  現炒的菜就是比早早做好的香的多了!劉元咽著口水,看溫明棠倒入食材同那些調料混合略略翻炒,而后加入酒、鹽、糖調味之后,便盛出鍋了。

  繁雜的葷素食材盡數混在了一起,外表裹挾著一層豐富的醬汁與點綴的白芝麻,有種莫名的食色美感,最上頭的那一撮香菜于愛吃香菜的人而言更是點睛之筆。

  不止是香,其色也不容小覷啊!

  正巴巴等著上峰將飯菜端走好輪到他時,一向做事干脆的上峰卻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看向臺面邊緣處一排白瓷碗中碼著葡萄干、花生碎、蜜豆、糯米圓子、山楂片的小食,問溫明棠:“這是何物?”

  溫明棠這才記起這位林少卿好似還沒吃到過冰粉,便道:“叫做冰粉的小食。白日里做的多了些,有些剩余。”見他目光落在冰粉上并未移開,溫明棠便主動拿了一碗冰粉遞了過來。

  林斐接了過去,朝她點了點頭,這才走了。

  總算是等到他了!林斐前腳才走,劉元后腳便忙不迭地上前,對溫明棠,道:”我的那一份要少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