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自家閨女已經拿著圍巾走遠了,于小鳳也沒再多糾纏。
“老二,我買了一條肉,晚上都在媽這里吃飯吧。”
蘇家老大把自行車把上的一小條豬肉提了下來。
“這,這,我們家人多——”蘇老二訥訥的不知道怎么接話。
“大哥,我和蘇強、蘇梅就不在媽這里吃了,讓老二在這陪你們。”
蘇奶奶可不是個多么和善的,自己家四口人如果都在這里吃飯,蘇奶奶估計該指桑罵槐了。
“你大哥買了不少肉的,就在這吃吧。”
于小鳳不怎么熱絡的挽留著,蘇梅沒從她的語氣里聽到一點點真誠。
最后蘇梅、蘇強姐弟倆,還是跟著蘇媽回家了。
不僅如此,到家后蘇媽還舀了一碗細白面,讓蘇強給他奶家送過去。
這碗白面不送過去,蘇奶后邊會三五不時來家里,也不進院子,就坐在家門口,拍著大腿訴說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
一直到蘇老二從家里勻出糧食給她為止。
“唉,也不知道你大伯這次過來,是不是又要借糧。”
蘇媽也覺得這次蘇老大一家有些過分熱情了,總感覺不單單是祝福蘇梅考上學校這么簡單。
以往,每次蘇老大回來,提兩瓶罐頭,或者半斤桃酥,就能從蘇奶奶那里換走不少口糧。
等到老兩口自己的糧食不夠吃了,就來蘇老二家哭窮。
不然,蘇梅家幾個壯勞力,也不至于窮的一年到頭,吃不上兩次肉。
“管他呢,他想干嘛干嘛,但是媽,以后奶再來哭窮,你也哭窮,別讓我爸傻愣愣的直接給糧,咱家又不是真的糧食多。”
出去這兩年,蘇梅的思想也算是打開了,不再是原來唯唯諾諾,奶奶一鬧,就要啥給啥了。
而且,因為跳出蘇家村,看過別的村子的各種鬧劇,和那些嬸子的處理辦法,蘇梅越發覺得自己媽的性格有些綿軟。
雖說性格一時半會不可能改變,但是最起碼自己要教會自己媽媽怎么少吃虧。
“那是你奶啊,她沒糧了,來哭,我和你爸能咋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和你爺餓肚子吧。”
蘇媽對自己婆婆的偏心也很無奈。
明明老兩口分的口糧是足夠吃的,卻年年拿去貼補城里的大兒子,然后再來二兒子這里扣。
剛開始蘇媽也反對過,可是每次蘇奶奶都一哭二鬧三上吊,有時候還鬧著找族老出面。
在輿論和孝道的雙重壓迫下,蘇老二夫妻倆只能妥協,拿出了糧食。
有了第一次妥協,后邊的事就是水到渠成了。
一樣的套路、一樣的哭鬧、一樣的結局。
蘇梅從小在這個環境中長大,不覺得有什么,可是當她見識過外邊正常的家庭相處方式,她就覺醒了。
“媽,以后你把家里的糧,一半放灶房,一半藏起來。奶再來鬧了,她哭你就跟著哭,把周圍的鄰居都給鬧來。”
蘇梅教著自家媽媽。
“那鬧得左鄰右舍都來看笑話,多丟人啊。”蘇媽就是因為怕被別人看笑話,才次次妥協的。
“他們愛看讓他們看唄,爭取讓他們看到咱家見底的糧食,讓大家知道咱家為了貼補奶奶、貼補大伯,過的有多慘。”
“大家看我們比奶家過的還不如,只會說大伯和奶不好,等奶知道了,就是為了不影響大伯的名聲,她也不會再這樣鬧了。”
蘇奶奶有多自豪自己的大兒子,蘇梅是知道的。
每次蘇老大都是初一上午路上人最多的時候回來,車上掛著點心、罐頭。
等到晚上大家都回家睡覺了,蘇老大才會騎著自行車,避開村里人,馱著自己老爹老娘的口糧回城。
再加上蘇奶奶總是在村里宣揚自己大兒子多孝順、多孝順,又給自己帶了什么吃的用的。
所以村里人對蘇老大的印象是孝順、能干。
反而是因為蘇奶奶三五不時去蘇老二家要糧,顯得蘇老二家總是苛待老人一般。
“會嗎?”這么多年,蘇媽是真的怕了蘇奶奶的哭鬧了。
“不試試你怎么知道呢。再這么貼補我奶,我弟到哪一年才能娶上媳婦。”
蘇媽一聽蘇梅提起自己兒子,臉上掛上幾分苦惱。
村里的男娃,大多十八九就結婚了,自己兒子都二十了,還沒說親,可不就是被自己兩口拖累了。
村里人結婚要彩禮不多,但是那不多的彩禮,自家都緊巴巴拿不出來。
兩年前蘇梅下鄉給家里留下那五十塊錢,后來被婆婆以進城看病為由,硬是又扣走了二十。
蘇老二兩口子,攢來攢去也給自己兒子攢不夠彩禮錢。
“那下次你奶再來要糧,我就也哭?”蘇媽還有兩份猶疑。
“不僅是要糧,要錢你更要哭,哭咱家窮,吃不上飯、給蘇強娶不上媳婦,記得哭的時候提上大伯,讓村里人好好記得,我奶不止我爸一個兒子。”
蘇老太是想榨干蘇老二每一滴血去供給蘇老大一家,這讓蘇梅懷疑自己爸爸是不是蘇奶奶親生的。
“好,我哭,我兒子都娶不上媳婦了,還來我這里要糧食,我實在是太苦了。”
蘇媽說著,情緒上來了,手中的面揉的砰砰作響。
“媽,我來做飯,你去歇一會,好好琢磨琢磨這個事。”
蘇梅忙接過自家媽媽手里的面盆,使勁揉著里面的粗糧二合面。
粗糧不比細糧,不容易起筋,所以要反復揉搓好久,才能搟出來不容易斷的面條。
別看李媽剛才舀給蘇奶奶的是細白面,其實他們自家一年到頭也不舍得吃一兩頓的。
攢下來的細白面,基本都被蘇老二貼補給蘇奶奶了。
“姐,姐,不好啦。”蘇強氣喘吁吁的從門外跑了回來,嘴里嚷嚷著。
“怎么啦?跑這么快干嘛?后邊有狼攆啊?”蘇梅打趣自己弟弟。
“不是,姐,大伯想讓蘇蓮姐去上大學。”
“啥意思?蘇蓮姐怎么上大學?”蘇蓮并沒有參加高考,蘇梅是知道的。
“不是,是,是讓蘇蓮姐,頂替你去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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